怕他伤口崩开,飞鸟司也不敢反抗。 “我们的恢复力是正常人的几倍,这种手术每个月都有,我们可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修养。”条野采菊解开两颗衬衫纽扣,在此之前他本来就有两颗没扣,现在他把领口完全敞开,将胸口缠绕着的干净绷带指给飞鸟司看。 “我这次除了维持身体其他地方的改造,还加强了心脏的功能,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能正常出任务,继续保护民众了。” 改造心脏在猎犬里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加强心脏能提升作战能力,除此之外,猎犬的队长还针对条野采菊的能力,在自己心脏上加装屏蔽器,制造干扰条野采菊倾听他的心跳。 条野采菊说得轻描淡写,飞鸟司却听得心惊胆战。 改造心脏,听起来完全是可怕又疯狂的一件事。 飞鸟司俯下身,指尖轻触那些绷带,就像羽毛一样拂过,却完全不敢用力。 条野采菊抓着他的手,本想牵引着他去触碰,但握住之后他顿住了。 “您的手好冷。” 他和飞鸟司交往过,面对自己手术飞鸟司会有什么反应他都一清二楚,可是今天的飞鸟司反应过于异常,让他不得不担心。 “发生什么事了吗?”条野采菊伸手捧住飞鸟司的脸颊,拨开飞鸟司今天使用的一个普通发圈,让他的长发披散下来,笼罩着身体,给单薄的身体提供一份包裹感。 被问及发生了什么事情,感受着他温暖的受,飞鸟司就像一根崩裂的弦,突然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泪水如雪崩般涌出,滑落到条野采菊的手上,滴落到他的胸膛上。 飞鸟司在这一瞬,就像满是裂缝的清雅白瓷,突然间四分五裂,碎片散了一地。 被监视着,他不能直言表达自己的情绪,泪水成了他唯一的倾诉倾诉方式。 他甚至要借着对条野先生的担忧,才能找到哭出来的理由。 敏锐的条野采菊若有所觉,他没有拂去飞鸟司的泪水,只是握紧那两只冰凉的手,十指交握,默默传达自己的支持和安抚。 他知道这不是为自己而哭,他意识到飞鸟司想起了最糟糕的记忆,而他这样的反应,也必然意味着那个过去监视着他的存在还没有离去。 做了六年的噩梦,好不容易得以安睡片刻,记忆恢复让飞鸟司再一次体会了坠落深渊的感受。 甚至于,他现在的状态还还比不上经历时间冲刷和身边人陪伴的后几年,而是陷入了六年前那个最糟糕的时间点。 刚刚恢复的记忆对他而言就像是才发生事。 泪水仿佛把血液的温度也全部带走,飞鸟司浑身发冷,他不住地颤抖起来。 条野采菊将他抱在怀里,让飞鸟司埋进他的颈窝,肆意地露出仇恨与悲伤的神情。 听着他强烈又绝望的心音,一向喜欢折磨人,听取别人悲惨声音的条野采菊却没有半点兴趣。 真是糟透了的声音。 他不喜欢从自己的飞鸟先生身上听到这样的声音,才做过手术的心脏也跟着微微抽痛。 他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难道真是伤口撕裂了?不对,他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这是飞鸟司的血! 他连忙抬起飞鸟司的脸,直接拂过飞鸟司的嘴唇,摸到了湿润粘稠的血。 “我没事。”飞鸟司哑声说。 发泄了一通,他感觉自己的情绪有好一点。 他是该死,是想死,但他知道不能就这样在条野先生的怀里死去。 刚才不过是在压制情绪时咬破了嘴唇和舌尖而已。 失去视觉的条野采菊只能通过触摸来检查,两根手指撬入飞鸟司口中,一直咬紧牙关的飞鸟司怕伤到他,不得不松开嘴,任由他的手指进入口中,一寸寸地游走检查。 确认他只是舌尖破了一点,条野采菊这才收回手,用纸巾擦去手上混合的血渍与水渍。 “您要是再做出这么危险的事,我就不得不找犯人的口-枷给您戴上了。” 飞鸟司只当他是在开玩笑,可是飞鸟司如今没有心情笑,试着扯了扯嘴角,脸上僵硬无比。 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笑了。 还好条野先生看不到他现在糟糕的样子。 飞鸟司看着他被自己泪水染湿的绷带,主动提出:“我帮您换下绷带吧。” 条野采菊摇摇头:“不必,我的伤口已经好了,一会儿让人直接拆了就行。” 见他几次都说很确定,飞鸟司稍稍安心。 也是,如果完全像普通人一样的恢复速度,那他们根本没有工作的时间,一直挂着个DEBUFF,每个月的时间都耗在休养上了。 不过飞鸟司也知道,恢复快并不意味着他们的痛苦就少,相反,他们承受的痛苦一定更多。 条野先生在他痛苦的时候拉着他给他传递温暖,可自己却没能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 “如果愧疚的话……”条野采菊抓住他的另一只手,发现还是很冷,微微蹙眉,“下个月手术那天陪着我吧。” 飞鸟司迟疑一瞬,点了点头,“好,我一定会来的。” 窗外的天光愈发暗淡,哭累的飞鸟司也不离开,他坐在床沿,望着条野采菊出神。 恢复了最重要的一段记忆,他大致能猜到失忆前的自己想做什么。 难怪六年前最先认识的是太宰治,之前在警局回忆起的落水画面,恐怕不是自己在救人,而是在找死。 系统监督着他,他连消极任务的念头都不能有,大概是用了什么接近太宰治的理由才做了几次危险的事。 只可惜没死成。 飞鸟司相信自己不可能助纣为孽,失忆前的自己一定在想办法把任务搞黄。 根据系统当时所说的判定,只要他和5个人好感度都上过90,但180天内没有达到100,就是失败了。 所以他才没有选择自己的理想型,而是选了五个洞察力极度出色、攻略难度极高的人。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明白他的暗示,能猜到系统的存在,能配合他演一场骗过系统的戏。 那是一场场真实恋爱,真实加好感,但是双方心知肚明好感度绝对不能达到100的恋爱。 飞鸟司也相信他的这几位前男友能控制自身的好感度,不是轻易动真心的人。 可是自己现在失忆了,这意味着任务失败系统离开,为什么他没有返回原世界?为什么系统离开了却还在监视他? 还有,如果五次恋爱都是一场演给系统的戏,那任务失败后他们应该和自己的信里说的一样,好聚好散,不会找自己复合,然而事实截然相反。 他看着条野采菊扣住自己的手,百思不得其解。 这也是戏吗? 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第35章 晚饭前条野采菊叫了医师过来拆绷带。 得到消息的医师觉得奇怪, 这都手术后第二天了,早就可以行动无碍,平时都是条野先生自己去医务室换药, 怎么今天就要上门了? 难道这次手术出问题了? 医师想到这种可能,立刻火急火燎地赶来。 一进门,开了灯, 他看见屋里还有一个人, 再看看床上面色如常的条野先生。 行吧, 他明白了。 医师也不敢拆台, 把工具摆在床头,等了等。 见飞鸟司半天没反应,他心中纳闷, 以前不都是飞鸟先生动手的吗?他也就打打下手, 有时候怕破坏甜甜蜜蜜的气氛, 还会主动退出去。 条野采菊开口:“您来弄就行, 拆了绷带不用上药了。” 医师默默无语,伤口没事也不肯上药, 那您自己拆了不就得了。 平时一个个除了断手断脚,都毫不在意的,医务室都懒得去, 在男友面前就是另一幅样子了。 条野采菊的恶名在军部是响当当的, 医师从善如流地答应,还十分配合地肃起脸, 放慢速度, 宁可多浪费点材料, 也要营造出一种紧张的气氛, 当个合格的主攻气氛组。 感受到身后飞鸟司放轻呼吸紧张地盯着他, 医师觉得演得差不多了,清洗完伤口,提了几句他们平时根本不会在意的医嘱,功成身退。 回去时路过大厅,他被猎犬的副队长大仓烨子叫住,问他条野采菊的情况。 医师把自己看到的事都说了。 “条野那家伙又在飞鸟面前卖惨!”大仓烨子双手叉腰,一脸不爽,“不行,我得去戳穿他!” 飞鸟司和猎犬其实没什么合作关系,猎犬里已经有条野采菊和大仓烨子两位审讯专家。 传统审讯方式的条野采菊自不必说,大仓烨子的异能是从操控接触之人的年龄,再嘴硬的敌人,面对自己变成迟暮老人或婴幼儿后无法控制身体的姿态,被敌人嘲笑失禁,都将逐渐崩溃。 但飞鸟司和军警其他部门合作许久,在大仓烨子这里印象分不错,加之条野采菊平日里实在是太恶劣了,她心里自然倾向飞鸟司。 还有,条野采菊是他们队里第一个脱单的! 更加招仇恨了。 猎犬队长福地樱痴按住她的肩膀:“哈哈哈,就算是条野,在喜欢的人面前也想得到更多关注。而且你就算去说了,飞鸟也还是会继续担心他。” 大仓烨子撇撇嘴,确实,飞鸟司就是那个性格。 福地樱痴则若有所思。 说起来,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想和飞鸟复合吧。 老夫支持谁比较好呢……陀思妥耶夫斯基那边好像有什么计划,让老夫把条野调走一段时间。 他转过头,看向神游天外的末广铁肠。 “既然条野不能下床走动,之后你把飞鸟送回去吧。” 末广铁肠应是。 - 医师走后,室内的灯没再关上,也少了绷带的阻隔,飞鸟司能更清晰地看到条野采菊胸膛上的手术疤痕,足有一根手指长,这还是已经愈合得差不多的。 条野采菊身上还有一些更久远的白色伤疤,改造手术只为强化他们的身体,并不在意会不会留疤。一些小伤口他们能完美愈合,更大的伤口则留在了身体上。 飞鸟司看着,心口也觉得痛起来,脑中浮现了很多画面。 记忆中的他看着条野先生被推进手术室,看到条野先生术后第一次拆开绷带换药时的痛苦,看到那遍体鳞伤的身体。 飞鸟司握住条野采菊的手腕,抚摸着他的手臂。 被注射各种药物的针眼早已消失无踪,如果不是自己偶然从末广先生那里知道手术的事情,他可能完全想象不到平时贵公子般的条野先生遭遇过什么。 他怯生生地触摸那个新伤口,又触电般缩了回来。 “疼么?” 说出口之后,飞鸟司觉得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记忆里,纵使意志力坚强,刚从手术室出来的条野采菊都会闷声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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