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我也是皱起了眉。 我的异能免疫精神伤害,这个精神伤害的定义似乎非常广泛,喝醉酒算,情绪过于激动算,而麻醉剂…… 也算。 进实验室的时候,麻醉剂就对我没有任何用处了。 这个时候给“我”麻醉剂,不仅没有让我更好受,而且还是一种施舍般的羞辱。 中原中也应该不是故意的,他显然还不知道麻醉剂对“我”没用这件事。 我的异能保护我不死的同时,也强迫我清醒地面对世间的苦痛。 这个世界的“我”,应该对这个异能已经是厌恶至极了。 “他倒是好心,”白濑此时的脾气有点像我以前当小混混的时候一样,他嘲讽道,“要真想救我,放我走就行。” “不可能,”壮汉冷笑道,“不要得寸进尺了。这是首领的命令。你能走,除非死。” 白濑望着旁边那块雪白的墙壁,开口道: “我要是能死就好了。” 壮汉冷笑一声:“我也觉得,你就应该以死给中也大人谢罪。” 说罢,就摔门而去。 我望着瘦得不成人形的白濑,问出了我的憋在心里很久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进Port mafia的?” 白濑惨笑一声:“还能怎么进来的?Port mafia找到了实验室,在中原中也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救我的英雄,结果——” “只是从一个地狱,去了另一个地狱。” 我惊讶道:“实验室?你待了几年。” 白濑目光涣散,他沉沉地开口道:“八年。”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初待了两年我就已经觉得是世间最惨烈的苦痛了,这个世界的白濑居然待了八年。 我下意识道:“那桑田医生,你认识吗?” 白濑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恍然大悟: “桑田飞鸟?原来你是桑田医生的孩子啊,难怪桑田医生当初这么照顾我,原来是因为我和你长得像啊。” 白濑显然是误会了我的身份。 我也没有反驳,只是道:“他怎么样了?” 白濑惨笑道:“还能怎么样,死了呗。实验室一名异能者异能力暴动,桑田医生死在了那个异能者手下。” 我抿着唇,心里不是滋味。 原来…… 失去了桑田医生的我,竟然是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吗? 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我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你恨中原中也吗?” 白濑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我哪有资格恨他啊,我只是想要一个人来救救我……” 接着,他扯出来了一个苦笑: “中原中也也救不了我啊。他是那个人的手下,给那个人单膝跪地表过忠心的。把我拴在这里当医生是那个人的命令,他不会违背的。” 听到这里,一股怒火冲上了我的头脑,我冷笑道: “那个人是谁?森鸥外那只老狐狸?” “森鸥外?”白濑疑惑道,“你死的这么早的吗?那已经是前首领了。” “现任首领是Port mafia前任干部,太宰治。” 好家伙,我咬牙切齿道,太宰治,原来是你这个黑泥精干的好事啊! 接着,我感受到一股绝顶的悲哀笼罩了我。 因为我知道,没有人能救这个世界的我了。 没有太宰治在,“我”连死都死不了。 而把“我”拴在这里受尽折磨的人,就是太宰治。 我想救这个世界的白濑,可依旧是有心无力。 我只能尽我所能让他开心一点。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白濑抚一郎的人,就是桑田飞鸟了。 我和他分享我最喜欢的故事,分享我最喜欢的音乐和书籍。 他只是靠在墙上,安静地倾听着,一言不发。 我给他讲了我一路走来见到的风景。 有横滨的黄昏与朝阳,有横滨的冬雪簌簌,有东京的车水马龙,也有纽约的人潮汹涌; 我向这个世界的我讲述着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我和他讲了我的求学生涯—— 有我考东大医学系的艰辛,有出国前恶补英语的日常,有我背那些长串的英文医学专属名词时的痛苦,有我在伊顿的豪华游轮复习备考的紧张。 我学会了厨艺,学会了法语和俄语,学会了中文,学会了医术。 我一路走来,不断充实自己,最后成为了一名可靠的医生。 我和他说了我和朋友们趣事—— 冬日的锻造炉旁,火光掩映着细雪。我们三人看着老铁匠锤炼着我们的剑,心中满是期待; 露天的宴会厅里,觥筹交错,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香水味,周围人都穿得西装笔挺。我穿着薄薄的黑色西装,一边受着冻一边给伊顿和兰斯这两个傻子挡酒; 纽约的出租屋里,正过着二十岁生日的兰斯捧起一只肥鸽子风风火火地闯进我的房间,缠着我给鸽子取名字,被我用“鲜美”给糊弄了,结果那个鸽子还真叫“鲜美”了; 纽约的樱花树下,我穿着艳红色的和服,头上顶着一只肥鸽子,指着兰斯的皮衣嘲讽他的品味,那只瘦乌鸦正在一旁用喙梳理着羽毛。宙斯在我身后咬着我和服的下摆,伊顿站在一旁,端着亲手做的巨丑的蛋糕在那里嘿嘿傻笑; 武装侦探社的沙发上,我靠在沙发上睡觉,国木田低着头嘱咐敦给我披个毯子,太宰那个混蛋还趁我睡着的时候在我脸上涂鸦。在侦探社的其他角落,与谢野医生正在医务室里清点医疗器材,江户川和润一郎趴在办公桌上一起打游戏,直美和春野小姐凑在一起在给小咪拍照,社长估计又在用我做的小鱼干勾引过路的肥猫; 听着听着,白濑眼神里逐渐有了光。 他用向往的眼神看着我,低声询问道: “外面的世界,原来这么精彩吗?”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飞鸟。”白濑望向窗外惨白色的天空,由衷地感叹道,“真羡慕啊……” 我心头一痛。 是啊,居然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我是多么幸运啊。 “飞鸟,请你告诉我,”瘦骨嶙峋的青年望着我,深灰色的眼睛里闪着泪光,“我以后有机会拥有这些吗?我配拥有这些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笃定道: “会的,配的,你值得的。” 接着,我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因为,你就是我啊。 只不过,你是一个,比我稍微倒霉一点的,小倒霉蛋而已。 我是这世界上最了解白濑的人。 我其实很聪明,记忆力超群,白濑也是如此。 趁着他“治疗”别人之后养伤的时间里,我慢慢地开始教他一些东西。 教他为人处世,教他一些基本的社交礼仪,教他如何揣摩人心,教他如何保护自己。 他果然如同我想象中一样聪明。 他学的很快,悟性很高。 有时候我会想着,如果我不是出生于擂钵街,而是出生于一个正常的家庭,能从小接受教育的话,我的人生会不会好一点,会不会不再像现在这样一片灰暗呢。 我也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并没有和他将那些实用性的东西,而是和他讲了一些与文学,哲学和美学有关的东西。 我没有办法解放他的□□,我只能让他的灵魂不再枯萎。 尼采曾经说过,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 白濑和我类似,又和我不同。他很喜欢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 越是缺乏童真的人,或许就越是向往童话。 《小王子》能够唤醒人遗失的童真,可我清楚地知道,在擂钵街长大的孩子,没有童真这一东西。 他们孩童不像孩童,成人不像成人,被擂钵街的黑暗和泥泞染成了脏兮兮的模样。 不是所有从擂钵街出生的人都像是中原中也这样纯善,更多是像是芥川龙之介这样的恶犬,还有白濑抚一郎这样的白眼狼。 他们为了活着可以抛弃一切,将美德和尊严踩在了脚下。 在活着面前谈论美德,是一种“何不食肉糜”的荒唐。 他央求我一遍又一遍地为他讲《小王子》的故事。他听得很入迷,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我,神情专注。 来来往往的黑|手|党们发现了白濑的不对劲,但鲜少有人在意这些。在他们看来,白濑只是一个接纳痛苦的工具。 但也有人开始关心白濑的改变。 有一个脸很嫩的,一看就是那种单纯可爱的团宠的小黑|手|党关注到了这一点。 小黑|手|党开口道:“你看起来精神多了,白濑医生。” 整个Port mafia里,估计只有他真心地叫白濑叫医生。 其他人叫也只是嘲讽。 白濑露出了一个非常轻微的笑容,那笑容轻微地就像是从玫瑰花瓣上滴落在泥土里的露珠一样。 小黑|手|党一时之间看呆了。 他大着胆子追问道:“是什么改变了你?” 白濑回答道:“是我唯一的朋友改变了我。” 小黑|手|党惊讶道: “你也有朋友吗,可是,我看到你总是孤身一人。” 白濑骄傲地笑了笑: “只有我能看到他,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独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小黑|手|党沉默了片刻。 过了几天,他又过来了。他不是为了治病,而是单纯地带了一盆向日葵过来。 “希望你可以过的开心一点。” 小黑|手|党抱着花盆,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Port mafia中传播着一个流言,被锁在医务室里的白濑疯了。 白濑似乎受不了了日复一日的囚禁与痛苦,为了安慰自己,他凭空幻想出来了一个人来帮助他。 那些因为中原中也敌视白濑的人,也逐渐对他产生了一丝怜悯。 “嘿,听说你旁边有个人,只有你看得见,”一个黑|手|党询问道,“他长什么样?好看吗?” 提起我,白濑似乎就精神了。 他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我的好,把我吹的天花乱坠,一时之间,我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那些黑|手|党的眼神更加怜悯了。 他们似乎觉得白濑病得不轻。 “你是真实存在的吗?”在黑|手|党们离开之后,白濑转头认真询问道,“你是我幻想出来的吗?” “怎么可能?”我笑道,“你觉得凭借你的能力能幻想出我吗?你以前没看过《小王子》吧,难道《小王子》也是你幻想的?” 闻言,白濑安下心来。 听说白濑喜欢《小王子》之后,那个小黑|手|党给白濑买了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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