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念叨着这个名字,压下心头隐约翻滚而起的恶意,又抬起眼来,专注地凝视着前方。 悟道,悟道。 他们的道,又在何方?又或者说……尚有“捷径”可寻? …… …… 圣位一说,惊起万千波澜。 有继续在紫霄宫参悟大道者,亦有匆匆下界意图从历练中求道者,前一万载里躺平的众人纷纷后悔不迭,亦有不少人暗自欣喜。 众生百态,在此刻尽皆显露。 但唯一不改的,是弥漫在他们周围的紧张的情绪,尽皆因为通天与天道的那一席话而起。 “圣位唯七。” 翻译:慢一步就没有了哦。 卷,给我往死里卷! 大家纷纷拍案而起,整个人显露出垂死病中惊坐起般震惊又焦虑的模样。去也匆匆,来也匆匆,走路的步伐都显得六亲不认。 脸上的表情一眼望去清晰可辨:不要妨碍本座证道!再多嘴连你一起干掉! 不管如何,总要先行拿到证道成圣的门槛,大罗金仙巅峰,亦称准圣之境啊! 一时之间,紫霄宫又寂寥了下来。 鸿钧坐在桃花树下,平静地为自己煮上一碗茶,又望着头顶的花瓣纷纷扬扬,不经意地落在了茶盏之中。 他淡淡地瞧了一眼,不甚在意地将沸腾的水注入其中,茶叶混着粉白的花瓣一道翻滚、舒展,渐渐煮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滋味。 老子坐在他对面,手中轻轻执着茶盏轻啜一口,照旧是面不改色的模样。 半晌方道一句:“师尊这茶,甚苦。” 鸿钧低头望了一眼杯盏,平静地将之执起:“怎会?为师尝着,甚是甘甜。” 老子抬眸望他,不知为何又道一句:“是茶甜?还是人甜?” 鸿钧便垂了眸望他,漠然如雪,又显出几般漫不经心的色彩:“老子,你越界了。” 老子便不言,目光又越过那纷纷扬扬的花瓣,落在了那一棵棵连绵不绝的桃树之上。 桃花纷飞,四季如春。 此间的时序为道祖一手操纵,故而桃花不败,春光永驻。 他似是叹了一声,又摇了摇头,索性站起身来,向着鸿钧俯身一礼:“弟子先行告辞了。” 鸿钧只道一声:“不送。” 老子便直起身来,维持着垂首的姿态告退,一直退至门边,方听见鸿钧一声提醒:“你们也可以准备成圣了。” 紫衣华发的道祖语气凉薄,冰冷至极:“风希不打算拖延时间。” 作者有话说: 岁岁无忧,常有闲心,方为桃源。——剑网3 ……完了,这章为什么那么多人出场却只有三千字,是正常现象吗?啊——
第100章 千古风流事 女娲确实不打算拖延。 这一万年她一直同后土一道待在巫族, 见证着巫妖两族之间飞速的发展,又于夜深人静之时,推开门扉坐在屋檐之下, 听着雨打芭蕉、长夜漫漫。 手中的息壤吸收着天地间日月精华之气,又被山野间的炁息蕴养着, 愈发显得生机盎然, 只待她寻一处山水俱佳之处, 抟土造人, 证道成圣。 这是她已经走过一次的道路,再来一次,也不过是寻常。 山野间灵气充盈, 溪水潺潺的声响落在她耳畔,女娲一袭玄色朱裙, 衣上的山川广袤无垠, 日月星辰高悬于顶,皆被云霞编织成的丝线一针一线地绣好。她赤足踏在溪水之中, 望着脚边聚拢而来的游鱼,低眸垂目,神情冷峻。 后土在夜间辗转反侧,终究难以成眠。 她匆匆走至窗边, 却见旁边的屋舍之中更漏点点,烛火未灭, 夜间寒寂的风吹拂而过,映着漫天流萤,三分寂寥, 三分宁静。 后土微微怔然, 思虑几息之后, 她披衣起身,推门而出,寻着那流萤聚拢之处而去。 夜色寥落,甚少闲人。 她轻而易举地就在溪水之畔寻到了女娲,却不由停驻在上沿,沉思着不知道该不该打扰她的清静。 女娲却已回首望来,对着她微微一笑:“后土。” 后土望着她,提了裙角往下走去,想了想,又索性在她身旁寻了一处坐下:“风希,明日便当返回紫霄宫听最后一次讲道,你不休息一会儿吗?” “那后土为何会在此处呢?”女娲侧首望她。 后土沉默了一会儿,忽道:“你也静不下心吗?” 女娲转过头,望着潺潺流逝的溪水,忽而扬了唇,浅浅一笑:“我还记得那日,兄长出门钓鱼,结果鱼没钓上来,反倒一不小心把通天师兄捞了上来,两人四目相对,十分茫然。” 后土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通天,却也顺势听了下去。 “那一日真是十分奇妙,”她笑意温和,眸光中流转着明亮的光彩,“明明是初次相识,我们三人却十分自然地打闹在了一起,彼此之间的隔阂与陌生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后土闻言颔首:“应是彼此投缘吧。” 她笑:“虽是平生素未蒙面,却也能轻易生出知己之感,只恨相知晚也。” 女娲不摇头也不点头,只平静地望向前方,随意地伸出手去,望着翩翩欲飞的碧蝶落在她指尖之上,安静地垂下了蝶翼。 “而我见后土,亦有这般感触。” 后土不觉抬首望来,迎面对上一双碧色氤氲的眸,似喟叹,似惘然。女娲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却仿佛越过了她,望向了另一个人。 后土眸光一动,开口道:“风希,你在看什么?” 女娲一抬手,放飞了那只停驻在她手上的碧蝶,微微阖了眼眸,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大的决定,而在下一个瞬息,天地骤然寂静下来,乌云遮蔽了来自混沌的目光,连带着天机亦在骤然之间被扭曲,被蒙蔽。 她睁开了眼,无悲无喜,眸光如坠。 鸿钧提前交予她的山河社稷图出现在她手中,一如她猎猎作响的衣袂,无风而动,泛起浅浅的银色的波澜。山川湖海广袤无边,万千星辰灼灼生辉! 一圈又一圈,天地仿佛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雾气之中,模糊不定,辨不分明,恰似水中花,镜中月。 “风希……”后土凝视着她的友人,神色略显凝重。 “后土。”女娲平静地唤出大地祖巫的名讳,手掌摊平,将之伸到后土面前。一如通天那日凝望着她的目光一般,她以同样的神色注视着后土,越过万千的光阴,试图抓住每一个改变未来的机会。 “后土,你可愿听一听,我为你讲的成圣之道?” 雷霆忽惊,骤雨如注。 纷纷扬扬的雨丝落在溪水之中,惊走了聚拢在女娲身旁的游鱼,润湿的水汽浸染了她的乌发,使得发丝依赖地贴在她的面颊两旁。 她本该狼狈不堪,却尊贵傲慢得如同端坐在世人为感念她功德所造的浩浩琼宇之中,居高临下,俯瞰着世间风云变动、沧海桑田。 后土凝视着她,一字一句轻声复述:“风希为我讲的,成圣之道?” 女娲颔首,端坐在她面前,举手投足之间,威严无双,尽显无边的威势与力量:“是。” “那鸿钧道祖……”她似有些微的不解。 女娲平静至极:“老师明日讲授之法,确实是圣人之道。若无他教化之功,便无今日的女娲。” “只是后土,”她垂眸笑了一声,目光炯炯有神,锐利到了极致,“老师那里,并无你的位置。” 后土张了张口,似想说些什么,又忽而静默。 她低下头去,轻轻抬起手来按住自己心脏的位置,听着那里骤然尖锐的跳动声,心思如同乱麻般混乱。 那一个瞬间,她的命魂为之所动。 “如果我听了风希的成圣之道,会有什么后果?”后土抬眸望去,眸光中似有几分奇异的色彩。 女娲凝视着她,并不避讳,慢声道:“或至于万劫不复,身死道消,纵使是活着,也面临着无边灾祸无边苦难……” “又或者,”她轻笑一声,“同我那师兄一样,从绝路之中生生走出一条生路,不仅是你自己的生路,也是……巫族的生路。” 女娲语气幽幽:“他为他的弟子们争,而你,为巫族而争。” “风希呢?” 女娲抬了眼望向后土,闻言轻轻一笑,又不由得仰起首来,遥遥望向混沌的方向,眸光闪烁不定:“我啊……” “我为了我哥哥。”女娲道,“我愿千万年之后,他依旧是我的哥哥。天道承认,大道承认,所有人都承认。” 而不是身死道消,转世轮回,成为未来的人族三皇之一,被迫永囚于火云洞中。 尚且没有恢复记忆的后土未能理解她的话,她只微微抬起首来,望着女娲倏忽静默的面容,浅浅的悲哀之色深藏在那双碧眸之中,令她的神情愈加缥缈神秘,绣满山河锦绣的衣袍猎猎作响,她一眼望去,便似千万载。 孤寂无边的,令人发疯的,千万载。 * 三十三重天之上,伏羲斜靠在廊柱旁边,遥遥望着周围纷纷朝着紫霄宫涌来的人群,又仰起首来,随意地饮下最后一杯酒。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站起身来,随手施法散了下酒气,便欲往外走去。只是走了没有半步又倏地一怔,旋即挑眉一笑:“稀客啊。” “元始圣人。” 元始负手站在阶下,抬眸望着伏羲,面无表情地出言纠正道:“贫道尚且不是圣人。” 伏羲颔首,从善如流:“玉清真人。” 他从元始身旁走过,姿态散漫,手指却已然覆盖上了琴弦,身体紧绷着,随时准备出手。 “女娲还没有来。”元始道。 伏羲轻笑一声,语气散漫:“她心里有数。” 又道:“说起来,通天道友也没有来吧,玉清真人可是想问我这个?不好意思,不太清楚。” 元始侧身望他,并未因他的语气动怒,却道:“你不担心吗?” 伏羲终于停了步子,转头望了他一眼,沉吟道:“是这样的,我觉得我妹妹是个有独立思想的,完整的人,她有能力去做她想做的一切事情。” 元始:“哪怕这件事,危机重重,若是功亏一篑,或许将付出无穷代价?” 伏羲从容道:“您也说是‘若是’。” “我相信我的妹妹,我信任她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就算当真万劫不复……”他抬了眼,平静至极,“我也可以替她承担这样的后果。” “看在未来的人族的份上,那位也会容许她安安稳稳活下去的。” 元始眉头轻轻蹙起,听着伏羲淡漠的声音:“我们这边的情况,同您可不一样啊。当然……我也比不得您对自家弟弟的控制欲和掌控欲。” 元始微微抬了眼,对上伏羲的目光。 他站在距离他数尺之远的地方,手指搭在那把梧桐木所制的琴上,眸光微敛,神情疏离,礼貌地建议道:“当初我就觉得您管他管的太严了,这也不许那也不行的,也不知他当初到底怎么忍下来的,这样都没生气。我和风希对此就只有一个看法:建议您管好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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