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学还是不学?” 钟离春拍拍手上的灰尘,拿出娟帕来把白皙细嫩的手指一根根擦干净,语气没什么起伏地问了最后一句。 扶苏绷紧不受控制的腿肚子,努力撑出气势来,把脑袋点的如小鸡啄米一般:“学!师父教什么,扶苏就学什么!” 这世上,除了我,再没有更听话更乖巧的徒弟了! 钟离春这才一笑,“好孩子,跟着师父走吧,先给你找个住处!”说罢迈开长腿,自己在前面走了。 扶苏偷偷伸出手去,捏了那山石一把,他手指力气不够,没掰动,倒是胳膊上劲儿大些,一揪之下,山石滑动了一下,把他吓了一跳,才去扶,就听钟离春在前面头也没回淡淡地道,“小心些,那山石是你师祖从碧游宫外的海岛上万里迢迢背回来的,乃是她老人家的念想,你别给弄倒了。” 扶苏手忙脚乱地把那块儿长得丑不拉几的石头扶正,这才撒开手,一溜烟儿追着师父去了。 “师父,那我的课程,您怎么给安排?” “先给你考个试,摸摸底,然后根据你的进程排课表,你放心,全面发展,修炼要跟上,锻体不能少,武艺选个你擅长的兵刃主攻 ,再选三个其他兵器辅修,勉强可以够用。至于文这方面,那能学的更多,天文地理,算数卜卦,黄老孔子,墨家医术......最开始不必精通,但是都得粗浅地学一遍......” 钟离春雄心勃勃,一心想把自己的大弟子教导成才! 扶苏看着师父认真掰手指计算的样子,只觉得心底一凉,眼冒金星...... 通天在骊山停留了三日,把许久不见的徒弟们烤的糊了吧叽的,各个儿打蔫儿,这才算完,这一日招来黎山老母道,“师父这就带着你师弟他们回菩提山,收拾收拾,准备搬家。你先不用跟着去,等我们从菩提山出发,你再带着孩子们来,碧游宫重开,如今你算是大师姐啦,必须得在的!” 黎山老母哽咽一声,止不住热泪,“都听师父的!” 通天笑道,“好孩子,哭什么,如今当了老大,还不开心?” 黎山老母展颜一笑道,“如今师父膝下,只剩弟子一个女徒弟,压力大着呢!等到了碧游宫山门打开,迎接众仙到访那天,徒弟可得打扮得好看些再露面,少不得也要恢复年轻时的样貌打扮,切莫被别的女仙比下去,反倒丢了师父脸面。” 就是不知道师父您老,到底是要死撑到底就顶着这张脸面对世人,还是幻回原形,叫小师弟惊讶一回? 通天摸摸自己下巴上的银须,尴尬地咳嗽一声,没接茬。 慢慢来嘛,急什么,他总能想出好法子解决这个问题的! 心虚什么?没有心虚...... 黎山老母带着众弟子们,站在山门前,瞧着师父带着师弟们嗖一下就飞走了,那背影怎么瞧,怎么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扶苏心中暗自落泪:他爹跟在师叔祖和老祖身后,连瞅都没瞅他一眼,就乘云消失在天际了! 呜呜呜...... 只是他忽地想起一事,小声儿问自己师父道,“师父,老祖们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在天上飞,那不是很轻易就被凡人瞧见了?只是世间为甚少有此类传说呢?” 天上飞活人啦! 今天天气这么好,万里无云,碧空晴朗,瓦蓝瓦蓝的天,独独那么大一朵云彩疾驰而过,上面站着三四十人,还叽叽喳喳的说着话,站在地上一抬头就看见了啊! 若是遇见猎人和进山砍柴的樵夫,站得高些,那备不住还能听到云朵里传来的说话声哩! 钟离春笑道,“飞起来会隐去身形,凡人是看不到也听不见的,你觉得自己能瞧得清清楚楚,乃是不自觉运气于眼的缘故。” 扶苏虽说没什么天分,但那也得分和谁比,与截教众二代弟子和黎山老母精心挑选的徒弟们相比,他自然是废材中的废材,但若是在凡人之中,扶苏还算是有慧根的,再借着前一日服用的净体丹和培元丹之功,又有凝神丹加持,不过短短修炼了一日,便有了气感。 虽微但有。 他师父钟离春评价道,“我们姐妹的真气脉络,犹如江河奔涌不止,你这个嘛,马马虎虎能算得上是茶壶倒水吧。” 扶苏一点儿都不在意,左右他也不想成仙得道。 才怪! 能在天上飞好帅气啊! 他都看到他老爹脸上的得意之色了! 呜呜呜,他爹以后可以随便那样子飞,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可是他呢? 骑马!坐车!走路...... 扶苏酸溜溜地回去了,觉得以后要加倍用心修炼,他师父也不说了,积少成多什么的! 他不贪求,离地一米就行~ 双脚离地,就算占领高地! 嬴政早就把他在世间的唯一一点骨血给忘得一干二净的了,今天是他第二次飞天,如今乃是白日,他视力又恢复到了最佳状态,极目远眺之下,把这万里江山看得是清清楚楚。 起初嬴政还有些心惊胆战,生怕云彩不结实,踩空了掉下去,结果他看到师伯们随意走来走去,还趴在云朵边缘逗路过的鸟儿,便也胆子大了些,走到边上向下望去。 旁边的师伯温和地笑着对他道,“政儿莫怕,咱们人多,你师祖在这云彩边上设有结界,掉不下去,你来摸摸就能感觉得到!”像是教小孩子一般地引导着他。 对“政儿”这个名字已经被动接受了的嬴政伸出手去,一摸之下,果然感受到一面无形之墙,柔软坚韧,轻按有坑儿,重压不动,颇为神奇! 众师伯见他脸上露出惊奇的神色,便都笑了,“政儿胆子倒是大,真敢来摸,不像是第一回 乘云飞行的样子!” “也不是第一次,带他回来那晚,师父总不是走路领回来的吧!” “黑灯瞎火的大半夜,那能看见什么?还得是今日算正儿八经的第一回 !” “都不算,以后啥时候政儿自己会纵云了,啥时候才叫第一次!” “唉,这时间过得可真快,我还记得小猴儿刚学会筋斗云那天呢,一眨眼他都有徒弟了!” “是哦,真是恍如昨日,我还记得那天小东西高兴得什么似的,学会了之后,一溜烟儿跑没影了,师父还怕他迷路找不着家,在山顶站了大半天等他!” “悟空不是咱们公认的师父小心肝儿嘛,这还值得你感叹一回?” “嘤,想当年我也做过小心肝儿的!” “呸,你那哪是小心肝儿,你就是师父肚子里的一股气!” “略略略,甭说我,你觉得你不是嘛?其实你也是!” “咱们就不要互相扎心了好不的?”区别无非就是嗝儿或屁,一个冲天,一个冲地,哪里值得争辩了! 正无聊地斗嘴呢,就见小猴儿手搭凉棚,远远地飞来了,一头闯进云朵里来,笑嘻嘻地道,“师父,师兄,我回来啦!” 师兄们围上去,“刚出发就见你溜走了,什么东西忘带了,去了这好半天,可拿回来了?” 悟空摇摇头,掏出个食盒来,奉于通天,“上次去咸阳,我们吃饭那家店里有道菜师父挺喜欢的,我想着咱们走了,再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给师父买了一份儿!” 通天原本闭目养神,任由弟子们闹去,脸上八风不动没啥表情,这会儿却笑眯眯的,接过食盒便放在储物袋里了,“辛苦悟空了,师父留着慢慢吃!” 悟空嘻嘻笑道,“师父尽管吃,哪处还没有好厨子呢,以后好吃的多着呢,哪管上天入海的,徒儿都给您弄去!”任劳任怨伺候取经人斋饭一十四年,他也该孝敬孝敬自己的亲师父! 众师兄站在老师背后,默默地给小猴儿竖了一排大拇指:瞧这小心肝儿,多周全!咱们谁能想得到呢~~ 然后悟空又掏出七八个食盒,“这是给师兄们带的!” 总不能师父吃着,他们瞧这吧,那多尴尬。 师兄们高兴地一拥而上,把食盒分刮一空:师父都说好吃,那必定是很好吃了! 悟空顶着被师兄们揉得乱七八糟的脑袋,又给嬴政一盒,“这是你跟徐福的!” 徐福没被悟空收下,说不担心是假的,山上那几日都深居简出,就怕冲撞了仙人,自打出发了也一直紧跟着嬴政,存在感极低的,心中也很忐忑,这会儿见悟空还记着他,真是别提多感动了。 小猴儿嫌弃地道,“可别哭啦,菜里咸盐足够足够的!” 徐福嘿嘿一笑,从嬴政手中接过食盒,自己拎着,虽说不以君臣相称,那好歹也得叫声师兄呢不是? 悟空见他不哭,这才松口气,问嬴政道,“在天上飞,可还认得何处是何处?” 嬴政道,“做君王时,没有一日不看辇图,水脉图文熟练于心,所以遇到有水的地方,还是能略分辨一二的,倒是这山峦地脉,有植被覆盖,看不大清楚,因此不好分辨。” 悟空便笑道,“从此以后再不是这大地主人,可舍不得?” 嬴政也笑,“自假死那日,舍不舍得,就都舍了。从那时起,政便只是自己的主君了!今日起,海阔天空,何处去不得?就更没什么舍不得的了。” 这话说得霸气。 自己的人生,就该自己做主!万不能被外物所困的! 悟空又逗他道,“菩提山条件清苦,比不得你那咸阳宫帝王生活奢华,可耐得住?” 嬴政笑道,“师父也不是没吃过我家饭,没见过我住的地方,清汤寡水,粗茶淡饭,清冷空旷,满目寂寥,哪里谈得上奢华。” 更何况,民间贫穷的日子,他也不是没过过,从咸阳宫脱身之后,他一直住在小院之中,一力谋生,艰苦度日。 不得不说,这讨生活的本事,在深宫里待得久了的嬴政,真是比不得一般穷苦百姓,三餐不继的日子多了去了,就这样足足过了十多年,从壮年苦熬到年老体衰、老眼昏花,眼看没几年好活了,如今焕然重生一般,心中只顾着高兴了,哪里还顾得上怀念过去的日子呢? 不想,一点都不想! 等云朵在灵台方寸山降落,迈过山门结界,眼前豁然开朗,嬴政瞧着矗立在自己面前的一层层深阁琼楼,一进进珠宫贝阙(1),华彩辉煌,静谧深幽,庄严非常,庭前又有仙鹤白鹿漫步其间,廊下灵芝古柏随处可见,简直失了言语。 他师父管这个叫什么? 条件清苦? 以后若是再信他师父的那一张嘴,他就是长寿亲哥哥! ※※※※※※※※※※※※※※※※※※※※ 小猴儿:你看,我说清苦你还不信,这周边没有店家的,只能自己做饭吃! 众师兄:还得自己担水! 小猴儿:可说呢,桶还可沉! --- (1)“一层层深阁琼楼,一进进珠宫贝阙”出自西游记第一回 ,对斜星三月洞的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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