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峫很纳闷啊,心说这老太太不担心自己女儿,倒是逮着小哥好奇,什么意思? 但这还不止。 当霍仙姑意识见到张启灵的发丘二指—— 发丘二指一现,霍仙姑当即就重重地跪了下去,连着她身边伺候着的霍绣绣。 霍仙姑跪得如此理所应当,如此决绝,像是她心里肩上压着重重的山石,唯有双膝抵地,才能宣泄一丝虔诚与愧悔。 吴峫几近惊惶,霍仙姑是年近暮年的长辈,是江湖叱咤风云的九门下三门之首。 她对着张启灵恳切的跪了下去,而后者却无动于衷地坐在中堂太师椅上,像座雕像一样注视着她的臣服。 吴峫恍然地看着张启灵。 他此时此刻才意识到,张启灵从一开始坐的就是那左边的太师椅。 即便他仍旧一无所知、即便他连别人为何会跪他都不知道—— 他们的小哥,张启灵本人... 他默认自己是某种权力的持有者。 ——冰冷的、默然的、孤傲的,俯视他人的臣服。 ... 那一瞬间,吴峫忽然有一种感觉,他和张启灵可能是不同的。 他永远也无法理解小哥的世界。 ... 张启灵并不信任霍仙姑,但霍仙姑的态度全然转变,恐怕除了吴峫提供的情报,还有那关键的第八张样式雷,就和张启灵的过去脱不开干系了。 栖身在霍家提供的半废弃的宅子里也没别的事情干,吴峫和胖子就开始打扫院落,张启灵也被胖子揪过去擦窗。 这宅子虽然老旧,倒也五脏俱全,把家具都擦干净了之后,还颇有一种古色古香的韵味在。 吴峫见胖子家务活麻利得像田螺姑娘似得,打趣道:“看不出来啊胖子,你居然是这么贤惠一男人?” 胖子当即一甩抹布,侃道:“你胖爷以前处过一相好,那时候为了讨好老丈人,我是天没亮我就洗盘子洗碗,天一黑我就铺床铺褥子,啥玩意儿都学精了。” “只可惜最后人家还是给我蹬了。”胖子耸了耸肩,“从那以后我就成了一浪子,但这些家务活倒是做熟了,走到哪儿也顺手一扒拉,忘不了。” 吴峫回道:“那也可以了,学到的总是自己的,你瞧小哥,我看他什么想不起来,但也忘不了那身刀法。” 吴峫下意识看向张启灵,张启灵却没有反应,胖子凑近吴峫轻声道:“小哥最近越来越不爱说话了,小羊羔都比他闹挺。” 吴峫也有这种感觉,但看他这样心里又难受得紧,吴峫叹了口气,只好扯开话头,拍了拍胖子的肩膀。 “诶,你和云彩怎么样了?咱们这会儿得罪了新月饭店,也不好出去,你要么和人云彩说一声?” 胖子哈哈一笑,“云彩在我那堂口看账呢,你别说,我们阿妹对那数字特别敏感,打眼儿一瞅就记住了,连算盘都不用。” “她说是从小在巴乃采茶计量练出来的,我看不见得,那会算数的那么多,也没几个不打算盘就能盘清账的啊。” 吴峫点头,“云彩这本事厉害,但这么说,搁你那堂口不是屈才了?” 胖子牛饮了一杯茶水,说道:“我也觉着,不过阿妹说现在这样在做事,她心里反而踏实,我看她每天干劲十足的,心情特好。” “诶!”胖子一拍大腿,叫唤了一声,掏出手机来给吴峫看锁屏。 吴峫一瞅,一张黑白水彩素描霸占整个屏幕。 画的正是胖子和他那铺面门口。 胖子相当悠闲地叉腿坐在门口那台阶上,手里还抓着把葵扇,笑眯眯地,相当憨态可掬。 他身后那铺子人来人往,看起来生意很好的样子,只不过这作画的只给胖子画了表情,别人都是简单的留了白。 “我们云彩画的,怎么样?” “专业不?” 吴峫真心赞美道:“云彩是真有灵气,给你画帅了十倍不止,你别说,这么看你还挺可爱的。” 胖子嘿嘿一笑,捧着手机直乐,吴峫看了他一眼,倒是颇为兄弟高兴。 那幅云彩画给胖子的画,就是云彩眼里的胖子。 ...... 霍仙姑的目的是让吴峫三人帮助她进入张家古楼,尤其是张启灵愿意去,这次行动的胜算就会直接提高到八成。 吴峫和解语臣去到了四姑娘山解张家古楼对应的机关,霍老太带着胖子和张启灵去了张家古楼。 要分开行动,吴峫心中总是没有底气的,但事已至此,他也没了办法。 三天后,一行人分道扬镳,开始各自的行动。 张家十分神秘,即便有图纸引路,胖子等人仍旧耗费了数天时间才进到第一层,第一层的石壁便是第一道机关,这是一扇密码门,对应的密码就在四姑娘山。 吴峫顺利解出了密码,却在第三道门的时候解码失误,使得胖子小哥一行人困死在了张家古楼当中。 吴峫崩溃不已,这等于他辜负了兄弟的信任。 即便小哥和胖子侥幸生还,他仍然有一份不可免去的责任,万般绝望下,他联系了关皓。 关皓有着寻路寻人的本事,吴峫知道他用着本事有着莫大的代价,此时也不得不厚着脸皮求他帮忙。 关皓得知情况,没办法答应,也没办法拒绝,不说吴峫是他的好友,胖子也身陷囹圄不知生死,张启灵更是黑瞎子的朋友,但听吴峫所讲张家古楼的情况,他这一趟要是真的去了,怕是也要丧命。 关皓看向黑瞎子。 黑瞎子沉默很久没有说话,直到吴峫在电话那边断断续续,几近绝望的崩溃哽咽起来的时候,他极轻地叹了口气,说你吴家有卜卦铜钱,你要是能拿来,要是有用,或许我会允许自己、允许小关帮你。 “还哑巴的人情。”黑瞎子道。 吴峫从吴贰白手里偷来了七枚卜卦铜钱,他的行动异常顺利,他此时已经没有任何脑力去思考为什么这样的古董会轻而易举地被他偷来,他不想再去思考除了最重要的事情以外的事。 谢天谢地,卜卦铜钱是有用的,关皓拿着它的时候,感觉到了像是被子蒙头一样的安全感。 靠着这七枚卜卦铜钱,关皓和黑瞎子带着处理好一切事物的吴峫闯进了张家古楼,胖子在这其间鲜血淋漓地脱了身,又跟着吴峫几人折返。 潘子不放心,跟着吴峫进了古楼,也死在了那里。 霍老太太死在了第五层,关皓的卜卦铜钱也碎了四枚。 一行人带着张启灵走出张家古楼的时候,第五枚铜钱崩裂,关皓脱力,跪地干呕了很久,也再次失去听力。 黑瞎子紧紧搂着他,即便关皓能站稳了,朝他宽慰的傻笑也没有放手。 后来张启灵进了big door—— 但那是吴峫的事。 从巴乃回到京城之后的一天下午,关皓牵着黑瞎子的手慢悠悠地走在胡同里,走在采买完生活用品回家的路上。 关皓的听力恢复了,但有时候他脑子一抽就容易说些挨打的话。 就比如之前他和黑瞎子调侃说,即便听力恢复不了似乎也没关系,又聋又瞎,像是天生一对。 黑瞎子很不高兴,一连给他做了三天的苦瓜,今天采买都没留手,眼瞅着苦瓜去的。 关皓好容易靠着撒娇卖乖得了原谅,这会儿正兴奋呢,黑瞎子答应一会儿回家给他做糖醋排骨吃。 牵着手走在窄窄的胡同里,胡同一侧停着的都是离墙边极窄、极窄的车,阳光像无数金箔一样洒在车顶上,闪耀着狭长的光。 关皓兴致勃勃地和黑瞎子说他觉得那辆车的司机技术最好,黑瞎子一边听一边笑,说确实技术不错,但怎么看都觉得逊色咱们大少爷几分。 关皓笑起来,拉着他的手又加快了几步。 “是吗?”关皓说,“你是不是哄我?” 黑瞎子被他拉得快要小跑起来,一边笑骂道:“祖宗,你能慢点儿不?” 一边回道:“你知道的,我从不哄你。” 关皓快步走着,回头满含笑意的看了他一眼,也不搭后一句的腔,只是扬声拖调的回道:“不能——” “糖醋排骨糖醋排骨——” 关皓哈哈一笑,“我好饿!” 黑瞎子轻笑一声,由着他扯着自己疯跑。 他知道,即便前面万水千山,他们也会翻山涉水,一并走着、跑着。 笑或泪,也爱着。 ——第四卷 ·万水千山(完)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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