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给排队的人休息的凳子是条凳,很多条,长长一排,足以想象需要排队很久很久。 坐下来后溯倒是没了其他想法,撑着脑袋看着大厅正在吃饭的人。 熙熙攘攘,说话都挺大声,不过没人特意去听隔壁桌说些什么,都是同桌之间谈天说地。 前线吃紧的消息应该没有传回来,亦或者他们已经对前线的情况很是习惯,也有可能是对千岩军以及帝君和他的朋友眷属足够信任。 哪怕不久之前,他们刚刚经历归离集一战,半数人更是刚从归离集迁回,然而他们脸上根本没有战争的愁苦,洋溢的是平凡的喜悦。 溯的视线在嬉闹的孩童身上停留片刻,之后默默移开。 这是足够让人眷恋的温暖,是夜叉们哪怕心中没有意识,只是当做任务却拼了命地守护的存在。 溯在心底其实否认自己是夜叉的,但事实上,他终究不再是人类。 如果,世界上的夜叉,只剩下自己,他会开心吗? 溯没有答案,却觉得这个可能很是沉重。 排了很久,终于轮到溯。 他不想一个人在这里吃,于是打包了饭菜,回了医馆。 魈依旧在铜雀的房间,溯把东西拿了进去,放在小桌子上,摆好。 “过来吃饭吧,别铜雀醒来你却倒下了。” 魈走了过去:“谢谢。” “不客气。”溯拿起自己的筷子:“反正我也要吃饭。” 似乎想到什么,魈说:“前线出了点状况,人手不足,所以才需要马科修斯大人前往支援。原本已经安排白大夫处理午餐的事,不过白大夫刚躺下就有人来找,跟着留云借风一起出诊了,一时间没顾上你的午餐。” 慢半拍地,溯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害怕新生之息的路子走不通,而时间没剩下多少,他们现在没能照顾好溯的饮食起居会让溯以为这是卸磨杀驴。 怎么说呢,魈这般的非人种其实不太懂人类情感,但偶尔也会注意到让人意外的细节。 溯:“没事,尝尝外边的东西也不错。早餐就很合我的胃口。” “那家早茶我倒是知道,明天我会再让人送来。” 听到这话的溯抬头,有些诧异:“怎么,今后的饭菜由你负责?” 魈摇头:“我应当也呆不了几天。不过安心,今天是特殊情况,饭菜这块会有人处理好。” 溯是真的不怎么在意,嗯了一声就开始吃饭。 味道确实不错,不枉费他排队那么久。 饭后,魈主动收拾残局,想想是自己带回来的饭菜,溯心安理得地没动手。 他却也没干坐着,而是到了铜雀床前查看铜雀的情况。 掀开被子,再看那一身伤的时候溯还是不自主吸气。 他当然见过这么多伤,甚至自己也曾经这般遍体鳞伤,但是还是在心底说了一句:真惨。 那些伤有的是在战场上弄的,但溯对比了铜雀尝尝的指甲,发现更多伤口其实是铜雀自己弄个的。 溯倒是不知道失去理智后会出现自残现象,但那最深的伤口就好像是要直接剖出什么东西,给自己开膛剖肚。 要不是阻止得及时,魈又做了简单的处理,铜雀应当撑不到回璃月港。 溯把一些小伤口换药,大的伤口却是不敢碰了。 换药的时候看到那些肌理一抽一抽的,有神经反应。 忽而溯脸色微变,直觉更是拉响了警报。 弓背,后退,险险避开那划过来的爪子,虽说毫发无伤却还是让溯心惊。 嗖的一声,长枪挡在自己跟前,打开那第二次袭来的攻击。 溯趁机再次后退,面色严肃地看着坐在床上,明显还没恢复理智,只知道攻击的铜雀。 丝丝的血从未包裹的伤口冒出,裹了绷带的地方更是染开了红色。 溯惊叫:“打晕他!” 魈动作很快,根本看不清他是怎么切入,很快到达铜雀后方,一个重重的手刀把铜雀弄晕。 伸手扶住瘫软下来的铜雀,魈小心翼翼地把人再放回床上。 随之,他向溯:“伤口好像裂开了。” 溯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应了一声:“我知道。” 他又没瞎! 而且,刚刚明明自己离铜雀最近,怎么就没上前打晕铜雀,反而让稍远的魈来做这件事? 溯很快把这归根于魈能驱使风元素,速度比自己快,更适合出手,不承认自己的战斗本能已经慢半拍。 溯检查了下铜雀身上的伤口,一一检查,上药,要包扎的地方包扎,因为刚刚铜雀的挣扎,这一弄,又是许久,这才完成。 此时,魈一直在旁边看着。 就在溯以为他们之间会这么沉默地相处,不会有人吭声的时候,魈开口了。 “我跟铜雀聊过,他对自己没能聚集新生之息一事很是愧疚。” 溯一脸诧异,因为此时的铜雀处于昏迷状态,他只能看向魈,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魈:“铜雀在知晓自己没法聚集新生之息的原因后立刻上了战场,他似乎无法接受自己因为那样的原因才导致新生之息无法聚集的事实,很是颓然。” 溯一听,忍不住夹枪带棒:“所以还是我的错了?” 魈微怔,看着溯的表情,瞬间明白是自己的话让他误会了。 摇头,魈说:“你不是导致铜雀如今状况原因。” 嘴角抽了抽,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对这些比自己强的人偏见太大,以至于现在对方解释也觉得心里特不爽。 魈:“我之所以说这些话并非控诉,而是想要告诉你,你的判断应当没错。” 这倒是溯有些意外。 魈看向窗外,阳光已经倾斜,有那么一缕透过窗户,洒了进来,灰尘在光中飞舞,存在着,无法忽视。 魈:“我们最初加入璃月,本就是因为帝君的恩情顺势而为。其实大多人类和非人类的投奔加入,都是这个原因,甚至到他们死亡那一刻都没有改变心态。在夜叉这里,这件事值得单独被拎出来,完全是因为这件事与我们的生命息息相关。如果没有被魔神之力困扰,兴许我们都不会察觉。这些都是铜雀说的。” 溯睫毛颤动,眼帘缓缓垂下,一言不发。 魈:“铜雀还说,但是这不是因为我们是夜叉,而是因为我们非人种生命比普通人类长,战斗力也比他们高,不容易在战场上死亡。” “战乱的年代,死伤的人类何其多,我们甚至不记得曾经并肩作战的人的名字。不止是我们,那些为璃月付出生命的人,他们的父母,兄长,姐妹,逝去之后,除了军队名册,可能就再也没东西记录他们的名字。” “他们都是渺小的,但非人种其实也是一样。” “死亡之后一抔黄土,经年,黄土淹没于大地,再无一丝痕迹。” “我想记录他们,哪怕只是一个名字,哪怕没有名字,只是一个模糊的事迹,我希望他们的存在永远留住,而不是消失于历史的洪流中。” 魈缓缓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溯:“铜雀说,如果这些东西编写成册,想给你看看,这是他们曾经存在的证明。” 溯指尖微微颤动,好似什么东西拨动着心弦。 迈开脚步,整个人好像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 也好像腿麻的人忽然迈开脚步,没有任何实感,对身体却造成严重影响。 那是对他当头一棒,整个人都被砸懵了。 因为新生之息,也因为不想加入璃月,哪怕是比自己弱小一些的铜雀和跟自己关系尚可的应达,他都保持一定距离。 他确实曾经陷入‘如果可以,也想让他们活下去’这样的想法,但在知晓那可能会导致他失去自由之后立刻退回安全距离,不再散发善心。 他以为自私自利的举动定然会招来埋怨,没有同情心的做法肯定让人诟病,道德绑架的指责应该蜂拥而至。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溯接过那只有十几页纸的活页本子,明明很轻,压在手上的时候却感觉如同千斤重。 溯知道,那是璃月牺牲的战士们生命的重量。 以及,一个并不彪悍的夜叉想要记住那份重量的心意。 溯想到了什么,并未翻开那薄薄的册子,而是走到铜雀床边。 他缓缓蹲下,微微倾身。 “璃月在,历史在。”
第027章 不过溯能感觉到,昏迷中的铜雀呼吸平稳了不少。哪怕只是心里安慰,他们也觉得此时的铜雀应该舒服很多。 魈略微惊讶:“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 溯想了想,这么回答:“只是忽然想说那么一句话。不过看来铜雀对这句话有感应,或许应该请一下你们帝君,看看他身体里的魔神之力是否有变化,以方便我们寻找对策。” 魈颔首:“铜雀暂时麻烦你照看。” 在溯点头后,魈离开。 一时间无所事事的溯选择坐在窗边,翻开那本活页本。 本子确实不厚,但上边记录的东西不少。 姓名,性别,出生时间,一句想说的话,最后留了个空位。 溯仔细辨别,对比,发现空格是留下的,写死亡日期的位置。 很多都已经填上,也有还未填上的。 铜雀后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把死亡日期填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溯已经能明白写下这些东西的铜雀心中所想。 兴许正是那句话,夜叉更懂夜叉。 魈和摩拉克斯来的很快,摩拉克斯进房间的时候溯立刻起身,注视着他。 见到溯,摩拉克斯点头招呼,当然也因为铜雀的情况更为紧急,两人没有寒暄。 这次,摩拉克斯的神力顺利注入铜雀体内,没有受到阻碍,这让他松口气。 魈和溯并排,看着帝君的表情,约莫知晓进展还算顺利,没有出现早上那般神力注入立刻被排挤出来的现象。 心中渐渐流淌希冀,觉得铜雀的情况可能真的好了很多。 摩拉克斯让神力在铜雀体内游走,很快捕捉到魔神之力,以及魔神之力最外圈,那薄弱得几乎没法感觉出来的其他力量。 与新生之息的蓬勃之姿不同,这股力量薄弱却顽强,隐隐带着厚重感。 而与新生之息相同的,是它正在抵抗魔神之力。 收回神力,摩拉克斯看向溯:“魈跟我简单说了些情况,但我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摩拉克斯的询问毫无疑问是对他们希望的肯定,魈那本是阴郁的脸更是明亮了些许。 当然,他没有插入谈话,而是跟帝君一样一起看向溯,他也好奇溯到底做了什么。 溯沉思片刻:“只是猜测,你们要听?” 摩拉克斯和魈同时点头。 溯:“行吧,我说了可别笑。铜雀说过,他第一次陷入杀戮是有千岩军在他身边你说璃月胜利,这让他恢复过来。因此,我们当时觉得的铜雀的锚点是璃月胜利本身。这猜测其实也不算错误,不过也不全面,因为我们漏了其中参与的千岩军。这次铜雀陷入癫狂,却与之前不同,不论是璃月胜利的话语还是你们其他的呼唤,都没能把人唤醒。但是,铜雀虽然陷入癫狂,却没有对身边的人下手,要知道他可是夜叉,哪怕是比我还弱的夜叉对千岩军来说都是很难战胜的存在,如果他对千岩军出手,定然死伤惨重。但他没有,他甚至保留了进食的习惯,让身体撑到你们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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