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玄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 五条悟被信玄强硬的反问噎住了,他烦躁地敲击着墙面,心情糟糕透顶。 他问:“是因为那个棕色头发的家伙吗?” 棕色头发的家伙? 信玄觉得五条悟的逻辑非常古怪,而且不知为何,他似乎对太宰治抱有额外的偏见。 “和太宰君有什么关系?他们是我的同事,我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五条悟撇了撇嘴,扭开脸:“当然有关系。” 信玄险些又要口出恶言,相比骂五条悟,还是尽快找到咒灵更重要。他反复劝告自己必须冷静,转身朝落地窗走去。 寒风将玻璃吹得嘎吱作响,信玄站在窗边,俯视着脚下一望无际的、空洞的黑暗。 不得不承认,从这里跳下去,是需要一点勇气的。 自从太宰治和国木田独步消失后,五条悟没有之前那么沉默了,又恢复了黏人精的本质,锲而不舍地跟在信玄身边。 信玄见他情绪好转,试探地开口道:“五条先生,如果展开「无量空处」,应该能轻松打破咒灵的领域吧。” 许多年前,信玄出于求知欲和好奇心,曾让五条悟对自己展开领域。 进入领域的瞬间,大量情报像海浪般呼啸而来、涌入信玄的大脑,他看到了宇宙中粒子的碰撞、超新星爆炸的电磁辐射,巨大的信息量让他动弹不得。 正因亲身体验过「无量空处」的威力,他确定五条悟可以碾压特级咒灵。 面对信玄试探的眼神,五条悟有些为难。 “其实刚进入领域的时候,我就尝试过了。”他揽起袖子,露出一个扣在手腕上的金属环,“可是我被戴上了这个东西,别说展开领域,连咒力都消失了。” “这是什么?” 五条悟观察着金属环,回答:“大概是特级咒具。” 信玄很惊讶。 能束缚五条悟的咒具寥寥无几,看来盘踞在温泉旅馆的咒灵拥有较高的智慧,提前做好了准备。 他敲了敲金属环,它紧紧箍在五条悟手腕上,无法轻易摘下。 信玄苦恼地想,看来只能跳楼了。 他走到窗边:“五条先生,如果我找到了出去的方式,会想办法告诉你的。” “诶,你要走啦?那我也下去。” 信玄拒绝道:“不行,你失去了咒力,贸然前往未知的领域会很危险。” 五条悟盯着信玄看了半晌,突然低下头,小声问:“你在关心我吗?” 他语气有些雀跃。 虽然吵闹的五条悟很黏人,但相比之下,信玄更不喜欢他沉默寡言的模样,对他的容忍度也不知不觉地提高了。 信玄没有正面回答,移开了视线。 “随便,你想跳也无所谓。” 五条悟开开心心地挤过来,和他并排站在窗边。 “好啊,我们一起跳楼吧。” 信玄腹诽,这句话怎么听都不太对,什么叫一起跳楼……简直像太宰治经常挂在嘴边的殉情一样。 他把这个奇怪的想法抛到脑后。 二人同时踏入空中,倒向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们不断坠落,周围的光线越来越微弱,很快就什么都看不见了,黑暗和寒风将他们包裹在内。 信玄感觉有人碰了碰他的手。 “怎么了,五条先生?” 黑暗中,五条悟小心翼翼地拉住信玄的手,和他十指交握。 好温暖。 黑暗剥夺了信玄的视力,风声则抢走他的听觉,漆黑的环境让人难以感知距离和时间,唯有指尖传来的温度令他心安。 信玄不由自主地收拢手指,握紧五条悟温暖的手。 . 他们在刺骨的寒风中坠落了许久,直到信玄嘴唇被风吹得麻木了,才抵达领域尽头。 二人降落到一间古雅的房间内。 信玄环视周围,发现这里是五条本家的书房。 “我知道了……这是我的回忆。”五条悟喃喃自语,他想摸一摸书柜,手指却穿过去了,“你看,一切都是无法触碰的。”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 “家主!” 十四岁的五条悟兴冲冲地跑进书房:“家主,我作业写完了,可以休息了吗?” 坐在书桌前的男子抬起头。 他身穿麻纱材质的和服,有一头赤茶色短发、暖棕色的眼睛。 不知何故,此人全身散发出柔和的光辉,他的皮肤像绸缎一样反射着淡淡的微光,头发也异常柔顺,仿佛全世界都由原相机拍摄,唯独他用了柔焦镜。 信玄盯着此人看了至少十秒,终于确定,这个全身发光的家伙就是他自己。 信玄:“……” 原来在五条悟的记忆里,他是个会发光的人? 朋友,你的记忆有点怪啊。 . 信玄记得,五条悟十四岁那年,日本的咒灵数量突然攀升了。 作为五条悟的监护人,他经常收到咒术高层的信件,他们软磨硬泡,逼迫他允许五条悟参与祓除咒灵的活动。 信玄不希望五条悟过早地接触到那些阴暗的生物,他利用家主的特权,将五条悟成为咒术师的时间一再延迟,从14岁推迟到15岁、再推迟到16岁。 这时候的五条悟,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 “太好啦!” 五条悟跑到信玄身旁,环抱着他的肩膀,亲密无间地趴在他身上。 信玄发现茶喝完了,他端起玻璃杯,对五条悟说:“小悟,松手,我要去倒水。” “哦。” 五条悟乖乖地松开手,让他离开了。 信玄的背影消失在门边后,五条悟坐到办公椅上,翻开咒术高层寄来的信件,仔细地一张张查阅。 他时而皱起眉头,时而面露不快。 . 信玄狐疑地问:“你为什么要翻那些信?” ……难道早在14岁的时候,五条悟就产生了和他分道扬镳的想法? 五条悟望着书桌前的自己,小声说:“佣人告诉我,咒术高层给家主带来了很大的压力,所以,我想看看烂橘子对他说了什么。” 这可是意料之外的回答。 信玄看着五条悟的侧脸,他曾以为自己很了解五条悟,但实际上,他一直不明白这个人究竟在想什么。 . 五条悟正在查看信件时,门外忽然冒出几个人影。 六名忍者打扮的男子手持尖刀,闯入书房。 ……杀手? 信玄想起来了。 这一天,有几名杀手潜入宅邸,想拿下五条悟的项上人头。 五条悟刚出生就被挂上1亿悬赏,对他而言,遭到暗杀几乎和吃饭一样稀松平常。 因此,他表现得十分平静,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杀手们,和缠着信玄碎碎念的模样判若两人。 五条悟伸出手,掌心朝上,微不可见地弹了弹手指。 接着,六名入侵者的脑袋全部炸开了,鲜血像烟花一样绽放,将书房溅满斑驳的血迹。 五条悟懊恼地说了声“不好”,他连忙抽出几张纸巾,笨手笨脚地试图擦掉书桌上的鲜血。 他还没擦干净桌面的血液,信玄已经听到异响,急匆匆地回来了。 他推开房门,看到满地的鲜血,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又是杀手?” “嗯。不要看,我叫人收拾干净。” 五条悟知道信玄怕血,脱下羽织,用衣服遮住他的眼睛,伸出双臂抱住了他。 十四岁的五条悟比信玄矮半个头,必须踮起脚尖才能拥抱他,看起来有些滑稽,但又颇为可爱。 信玄望着紧拥在一起的两个人,他有些恍惚,好像在看一部陌生的电影。 原来他和五条悟,也曾有过如此亲密的时光。 . 周围渐渐暗下来,五条悟的记忆结束了。 信玄还没从恍惚中回过神,场景就像走马灯一样变幻了。 他们出现在一个墙上挂满武士刀的道场中。 这是禅院家的道场,信玄记得自己曾在这里教导孩子们体术。道场内空无一人,但能听见走廊上小孩的说话声——快上课了。 “这是你的记忆,木乃伊先生。” 五条悟似乎很感兴趣,兴味十足地到处观看。 信玄心里一惊。 很快,孩子们就会鱼贯而入,他本人也将提着竹刀走进道场。 绝对不能让五条悟看到他的长相。 信玄不自觉地握紧拳头,他能感觉到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里,却没有任何痛感。 他张开手掌,掌心分明有四个深红的掐痕,几乎要渗出鲜血了。 信玄心生疑虑。 为什么不痛? 信玄抬起手臂,在皮肤最薄的腕骨内侧,死命咬了一口。 牙齿咬破皮肤、刺穿血管,但没有流血、没有受伤、也没有任何痛感,如同咬开了一块豆腐。 信玄明白了。 他们只是精神被拉入生得领域,肉|体依然停留在现实中。 所以,五条悟才会轻易地被咒具束缚,楼梯才会出现不符合物理定律的异常现象;太宰治抱怨手臂无故疼痛,大概也是因为肉|体受到了压迫。 只要脱离精神控制,就能逃出咒灵的生得领域了。 “五条先生,把手给我。” “啊?” 五条悟虽然迷惑不解,却还是乖乖伸出两只手。信玄不由分说地抓住金属环,将它撞向墙壁。 本应坚不可摧的特级咒具,像冰块一样碎裂了。 正如信玄的猜测,这东西只是咒灵制作的幻象而已。 随着金属环破碎,周围的场景也分崩离析。 * 信玄睁开眼。 他回到了温泉旅馆,正躺在床上,有人还体贴地给他盖了被子。 信玄推开被子,头疼欲裂地坐起身。 他扶正眼镜,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吃棒棒糖的江户川乱步,以及横七竖八倒在自己身边的国木田独步和太宰治——他们还处于深睡状态。 “你们都躺在门外,咒术师也倒在走廊里。”江户川乱步不悦地说,“名侦探好不容易才把你们拖进来,累死了。” “谢谢,多亏了乱步先生——” 由于长时间没有说话,他嗓音非常沙哑。 江户川乱步毫不客气地打断道:“你嗓子很痛吧,不要说话了。” 信玄心想,必须尽快祓除咒灵,让国木田独步和太宰治脱离生得领域。 他四处张望,没看见五条悟的身影。 幸而江户川乱步是个聪明人,没等他开口,就指了指地面:“一醒来就找他……喏,在地上呢。” 信玄撑起身体,看到了半边身体躺在床底的五条悟。 五条悟已经醒了,正委屈地盯着他。 “木乃伊先生,这个人故意把我丢在地上,好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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