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的夜晚并不算冷, 可他依旧觉得浑身冰凉,四肢发僵。 ——失血过多导致。 血浆特有的潮湿黏腻让人反胃,有些地方更是已经结成了硬痂。他没能第一时刻睁开眼, 因为血糊了满脸。 他试探性地动了动手脚, 幅度很小,可依旧让他疼得想骂人。 很好。还能感受到疼,说明四肢健在。 剧烈疼痛导致心率直线攀升,他努力平缓呼吸, 然后再次尝试睁开眼。 轻微的拉扯感从眼皮传来。 他终于睁开眼。 黯淡的银光从缝隙间透进来, 正好投在他的双眸上, 映亮碧蓝色的眼眸。 而在距离他的鼻尖不过两三寸的地方,尖锐的钢筋从中弯折,堪堪从他面前擦过去。 钢筋切口处在微光下泛着寒光, 一闪一闪。 江舟川渡动弹不得, 和钢筋相对无言。 ……真幸运, 这钢筋但凡偏移一点,他现在就要变成烤脑花了。 【宿主!】 系统一直守在一侧, 看到江舟川渡终于睁开眼, 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连忙飘过来, 在江舟川渡眼前晃悠几圈。 【太好了,我就知道, 你肯定不会死的呜呜呜……你要是死了我还得去重新找宿主呜呜呜……】 江舟川渡:谢谢, 后面那句就不用了。 他刚想说句话, 正要张口,就感受到刀割般的疼痛自喉咙传来。声带干滞哑涩,仿佛被烟熏过。 真糟糕啊。 他顿了顿,转而在脑海中问系统:“时间过去多久了?” 【将近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 这个答案让江舟川渡有些惊诧。 “有搜救队来过吗?” 系统如实回答:【没有。】 这么大的爆炸,埋的大部分还是联邦调查局的人,足足两个小时过去,居然都没有派出搜救队? 【但是我刚才出去转了一圈,发现有幸存者在自发组织救援。】 系统回忆两秒,补充道:【那个绿眼睛的人,似乎在找你。】 江舟川渡怔忡,心里泛起意味不明的情绪。 【但是他肯定找不到的。宿主,你所处的位置……有点特殊。】 系统话语间透着忧虑:【你好像掉地里面了。】 “?” 什么玩意? 【呃,就是……】系统打开半透明屏幕,在屏幕上写写画画,试图清晰地传达自己的意思。 【就是这样。】 江舟川渡顺着看过去,对着屏幕上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鬼画符无语凝噎。 算了。他暗自叹息。 不要为难这个人工智障了,看得出它已经很努力了。 他在确保不会被钢筋划伤的范围内小幅度地挪动,借着微光,观察自己所处的位置,寻找自救的方法。 看上去他似乎是被卡在了石板之间,也正因此,他没有被碎石击中。 侧面似乎有能够让他出去的罅隙,或许可以试着兑换一个道具协助自己。 一个个假设在脑中有条不紊地推演着,不断推翻、重建、完善。 他的处境任谁看来都糟糕透顶,钢筋随时可能再次弯折,石块也许下一秒就坍塌。 但江舟川渡面色如常,碧蓝色的瞳仁沉静如湖水。 “系统。”他在脑海中唤对方,“帮我兑换一个道具。” 小型的机械装置暂时稳住罅隙,足够让江舟川渡安全地钻出。 石板之间的空间很小,锋锐的石块四散,江舟川渡耗费了很大的精力才将装置安装完毕。 再检查一遍。 泛着银的微光从罅隙间透进来。 他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 ……光? 思绪闪过,不过眨眼的功夫。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停下手上的工作,他打开系统的鬼画符,努力辨认。 系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短路一瞬:【宿主,你干嘛呢?马上就能出去了啊。】 “你刚刚说,我在地下。” 他垂眸,视线落在屏幕上,微光从一侧透进来,勉强照亮他颊侧殷红的鲜血。 刚刚他没能意识到关键点,但现在有了思路,再看这张图时,倒也勉强能看懂。 他的目光一点点掠过这张潦草的图片,完整清晰的结构在他脑中逐一搭建起来。 越看越心惊。 这个构造的每一处,都能和那在自己脑海中尘封已久的结构图契合对应。 惊人地相似。 他看完一半就停了下来,关掉了面前的半透明屏幕。 已经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必要了。 他半阖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像是被冻结在原地。 系统茫然,试探性呼唤一声:【宿主?】 江舟川渡嗯了一声。 【发生什么了吗?】 江舟川渡停滞两秒,忽然轻轻叹口气:“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 “有些东西,真是阴魂不散。” = 芝华士狼狈地从废墟瓦砾间走出。 金丝镜框早就不知被丢在了哪里,发绳也不见了踪影,原本松垮垮扎在脑后的头发如今早就散开,尾梢还沾着血。 他满身是伤,最严重一处几乎见了骨,但好在都没有伤及要害,草草包扎一番后,勉强算是恢复了行动能力。 出于黑手党和卧底的双重职业素养,枪没丢,手机也在。 他看了眼已经稀碎得不成样子的手机,嫌弃之意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 按下销毁按钮,随手便将其丢弃。 手机内核中,腐蚀性液体正缓缓流出,在物理层面上抹除一切数据。 他又拿出那把格\\洛克,眨眼的功夫就将枪拆得七零八落。 简单调校一番后,又将零件组装回去。 他的掌心满是伤痕,刚刚凝结成血痂没多久,就又因为他的动作挣裂,鲜红的血液就再次淌出来。 触目惊心。 他丝毫不在意,仿佛没有痛觉。 没有眼镜的遮挡后,那双尾梢挑起的桃花眸更加明显。 这种眼形天生像是含着笑,眼波流转间,仿佛带着钩子。 但此刻,他面色冷冽,连带着那双眼睛都含着肃杀之气。 他望向四周,举目之处,断壁残垣,断肢残骸。 隐约能听见有人在呼唤,寻找还活着的人。 这些与他无关。 他冷漠地收回视线,看向记忆中爆炸发生时江舟川渡所处的位置。 ——第一要务,找到14号。 = 一切检查完毕,江舟川渡开始尝试从罅隙间离开。 很顺利,没有意外发生,整个过程虽然耗时,却并没有出现系统想象中那种提心吊胆的场面。 甚至气氛一度轻松散漫—— “你刚刚说,我在地下。”江舟川渡边往外钻边闲聊,“其实不完全正确。” “在这种构造里,一般只有第三层开始才会被称呼为地下。” 往外钻了一点后,光线更盛,身下的石块也变得细小。 “因为他们习惯把第一二层做成完全独立的单元。”江舟川渡指了指透进来的光,“你看,是冷白色的。” “我刚开始以为这是月光。” 他停下来喘息两秒,平复因为疼痛而过高的心率。 全身肌肉都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指尖在颤,呼吸也是抖的。 “但其实不是的。” 最后几步路。 ——出来了。 他从罅隙间艰难地钻出,就在他刚刚离开那里时,钢筋终于不堪重负,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鸣,从中折断,被石板压塌。 而江舟川渡兑换的机械装置尚未拿出,只听到吱呀一声,便被压在几吨重的废墟下,扭曲变形,几乎认不出原先的模样。 江舟川渡略感心痛地看了一眼。 可惜了,本来回收之后还能重复使用的。 他太累了,浑身都疼,一时之间没有动弹,坐在一片废墟上休憩。 待紊乱的呼吸稍微平缓一些后,他伸手戳了戳浮在自己面前的系统。 然后指向前方。 “看到了吗?那就是光源。” 系统迷迷瞪瞪顺着江舟川渡的力道转过去,看到一盏孤零零的白光灯亮着。 可这东西它之前就看到了啊?虽然出现在这里有些奇怪,可是这世界上脑回路清奇的事情多了去了不是? 江舟川渡只一眼就看出系统什么也没明白,忍不住低笑一声,从废墟上一跃而下。 嘶。 有点疼。 不过这里离那盏灯已经没多远了,他忍着痛,走到了灯前。 “给我兑换一个微型炸弹。” 系统满脸疑惑,看着江舟川渡将威力极小的炸弹安装在看似什么也没有的墙壁上。 江舟川渡退出去两步。 三、二、一。 轰。 火星四溅,几块铁皮在冲击下向外卷曲,露出内里。 原先看似是墙壁的地方,竟然出现了几个开关。 碧蓝色的眼眸静静看向那几个开关。 他伸出手,轻轻按下—— 身侧不远处,原本是墙壁的地方,忽然传来了沉闷的锁链铰和声。 地上的碎石子在颤动,灰尘喧嚣。 暗处不知明的机关似乎年久失修,绞合间竟然迸溅出火星,映亮角落。 系统目瞪口呆,震惊之下,数据池直接停摆,屏幕上闪过一堆乱码。 【我屮艸芔茻这是什么玩意啊啊啊啊啊!!】 江舟川渡泰然自若,伫立在原地。 厚重且年代久远的钢制闸门一点点地在他几米之遥的地方打开。 彻底开启的瞬间,灼目的白光轰然泄出—— 一排排炽光灯唰地亮起,宽广得近乎望不到边的空间在江舟川渡面前展开。 系统看清眼前的景象,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这、这是……】 江舟川渡顺着灯光亮起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掀起眼,饶有兴趣地勾了勾唇角。 “晚上好啊,蒲原先生。”
第79章 “我就知道, 你肯定会找到这里。” 蒲原健郎站在几米高的大型仪器旁,手拂过控制器面板,抹去一层厚重积灰。 他身上已然看不出之前那个张扬傲慢、沉迷戏剧的年轻人的影子, 褪去一身轻浮后,一举一动间都透着深沉城府。 堪称脱胎换骨,简直像是两个人。 江舟川渡站在原地, 没有贸然向前。 “我记得这个剧院是你殚精毕力之作, 这么毁了,不心疼吗?” 蒲原健郎连眼神都没给出一分:“总归有更重要的事情。” “而且,此时此刻,不也是戏剧的另一种延续吗?” “寸寸坍塌的剧院,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戏剧化的舞台了。” ……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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