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号,不要自作聪明。” 长谷川作原本的外貌偏向柔和,微长的墨发在他脑后扎起,整个人本应该是流水般温文尔雅的形象,眉眼间却不怒自威,使得他本人既有亲和力又不缺乏威严。 长谷川作垂眸俯视着青年,对方狼狈不堪的模样倒映在那双黑雾般的眼眸中,极大地取悦了他。 传达结束,他又换回那副笑意盈盈的表情,江舟川渡总觉得对方正幸灾乐祸,顿时觉得这张脸皮十分欠揍。 长谷川作:“另外,我奉劝你一句。” “蚍蜉不可撼树,组织的庞然根基可不是一个浅薄的小势力能够撼动的,江舟君可不要慌不择路沦落到那种地方去。” “毕竟,”他比了一个狙击的手势,“琴酒是怎么对待叛徒的,你作为他的下属,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 江舟川渡怔愣,随后意味深长地说:“你知道得很多。” 长谷川作微笑:“哪里哪里,想来是不如江舟君的信息详实。” 他再次单膝跪下来,从衬衫口袋里取出一株雏菊,轻轻放在江舟川渡殷红的右肩上。 白色的花瓣和微黄的花芯在红得发黑的鲜血衬托下,显得更加烂漫。 他随手拨弄一下雏菊花瓣,口吻温柔而亲昵,像是情人间的低语。 “这一切都是你当年选择背叛的报应,14号。” 所以,被利用,被抛弃,被掩埋于荒郊野岭外…… 都是你应得的结局。 碧蓝色眸子的青年低垂着头,用左手取下肩上的小雏菊,端详。 他忽然笑一声。 指尖骤然发力,洁白的花瓣被碾碎,鹅黄色的花芯破碎成齑粉。红色凝固了的血块剥落,混进雏菊的汁液。 江舟川渡速度很快,不到半秒,他抬头,手中的微缩手/枪的枪口紧紧贴在长谷川作的胸口。 长谷川作冷下脸来:“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江舟川渡:“我也明白不这么做的后果。” 气氛一时僵持,空气凝固。 突然,江舟川渡扯出一个笑,嬉皮笑脸地打开枪膛,甩了甩:“空的,你瞧。” 咔哒两声,他将手/枪归位,放回衣兜,收起脸上的笑:“我不杀你。” “我不在乎有没有人知道当年那件事的真相。”江舟川渡面无表情,“你大可现在告诉朗姆,看看我会不会死得更惨。” 他歪头,碧蓝色瞳孔像是冷漠至极的冰块:“所以不要妄想用这个来威胁我,明白吗?” 长谷川作面色几番变化,从羞愤到震惊,再转为愤怒。 “你怎么能表现得这么云淡风轻?!”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那个目标在痛苦中不断挣扎,最后依旧倒在了半中央!”他原本冷白的肤色涨得通红,“而你距离成功只有半步之遥,却在最后选择了放弃!” 江舟川渡麻木地移开视线。 从对方说出“14号”开始,他就能明显感觉到心脏跳动的速度加快,呼吸频率改变,肾上腺素飙升…… 他缓慢阖眼,声音像深井水,冰凉。 “闭嘴。” “哈?”长谷川作怒极反笑,“你让我闭嘴我就闭嘴?如果不是你,实验早都——” 噌一声,带着金属的嗡鸣,凌冽的冷芒骤然闪现! 长谷川作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眼前忽然一闪,白色和红色倏然晃过,再回过神时,后脑勺已经狠狠砸在血泊里,顿时眼冒金星。 脖颈一凉。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余光中瞄到锋利冷硬的刀刃。 倏地收声。 江舟川渡保持着跪的姿势,整个人笼罩在长谷川作上方,左手死死抓着一把匕首,锋锐的刀刃正抵着长谷川作的脖子,隐约间已经划出一道血痕。 碧蓝色眸子无光,暗沉沉地,像是没有情绪波动的精致人偶。 可再一细看就能发现厚重冰层下的黑色暗流。 他一字一顿,格外骇人。 “我说,闭嘴。” 刀刃又向里压了压,血珠渗出两粒,从锋利的匕首上滚落。 “你、没、听、见、吗?” 长谷川作被震惊到,一时哑然:“你——” 急救车的声音忽然逼近。 刺耳的鸣笛声即刻打破了死寂的氛围,江舟川渡骤然醒过神来,碧蓝色的眼睛忽然灵动。 他沉默地看了眼当前的局势。 抿嘴。 可恶,这人看着真的好欠揍,不太想放手怎么办? 然而急救车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江舟川渡只能收手。 于是长谷川作就看到青年略有遗憾地看他一眼,紧抿着薄唇,唰地收起了匕首,远远掷进垃圾桶里。 往地上扎的时候用力太猛,水泥地上居然都被砍出一个小缝隙,而匕首最前端更是弯折,没法用了。 长谷川作一半茫然一半愤怒地从地上爬起来,他背上裤子上现在全是血,像是刚淋了场红色油漆的大雨。 他正想揪住对方领子质问大骂,急救车却突然停下,一群训练有素的医生迅速从车上冲下来,搬着各类急救物品,跑到江舟川渡面前。 长谷川作一时被挤在外面,茫然无措。 而江舟川渡越过重重叠叠的人影,看到了别墅窗户中一闪一闪的狙击镜反光。 他收回视线,忽然觉得难以抑制的困倦涌上来。 肩膀、膝盖、脚腕腕骨忽然都在瞬间卸力,他近乎垂直地以跪着的姿势跌下去,同时眼皮不由自主地沉下去—— 在那短短几十公分的距离中,无数画面从他眼前闪过,和现实无限交叠。重重叠叠的眩光、影影绰绰的白衣、无数白底黑字的铭牌、银质手杖上的碧蓝色宝石、灰色无机玻璃般的眼珠,以及黑白交迭的琴键和一地流淌的银色月华…… 一瞬间,所有图像在那极短的距离中压缩、扭曲、变化、融合。 光怪陆离。 好像只过了几秒钟,又好像已有半个世纪那么久远。 他忽然睁眼。 昏黄的灯光柔柔地笼罩着他。 他看向天花板。 蓝白相间,中间嵌着排灯。 ——米花中央医院。
第22章 他一时怔忪。 作为一名黑手党,他还从来没有住过院,毕竟复杂的住院手续重重叠叠,难免有出现纰漏的地方,血样、指纹、骨龄,都是可能会在糟糕的未来暴露自己的东西。 朗姆性子太急,傲慢地将“死亡”的标签过早地打在江舟川渡身上。 鼻尖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给他带来了一些久远的记忆。他岔开思绪,在脑中喊系统。 正处于休眠状态的系统一下子亮屏,整个球从不知哪个角落蹿出,巨大的感叹号显现在屏幕上。 【宿主!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他没空闲聊,直接问最关键的问题。 【大半天,现在是凌晨一点。】 系统晃晃悠悠在宿主头顶转,憋了大半天的问题终于脱口而出:【你是怎么找到那么离谱的物品的?】 江舟川渡慈爱地微笑:“你不懂,贫穷能够激发人类的潜能。” 例如促使一个只有20积分的人类在第189页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了售价99999积分[异能无效化]的超级平替。 看起来略显鸡肋,但当他对上重力使,却格外好用。 蜷缩指尖,他摸索两下袖口,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身上已经换上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糟糕。 之前伤太重,眼前几乎是瞬间就转黑,他还没来得及处理身上的武器。 【长谷川作把微缩手/枪拿走了】 江舟川渡勉强松一口气。 【至于你原本衣服里藏的各式各样的刀,琴酒来了一趟。】 于是上一口气瞬间又提起,不上不下噎住。 半晌,他小心翼翼问:“那他应该早就走了吧?” 【不。】系统无情地撕碎江舟川渡的希望,【他应该还在屋外。】 什么—— 这回答出乎意料,他眸子圆睁,下意识就想从床上蹿起来,结果扯到伤口,一张光看外表压迫力极强的脸疼得五官皱成一团,一时间违和感极强。 动静不小,何况门外那位堪称人形侦测机。 门把手从外面被转动,吱呀一声,房门缓缓开启。 一缕银发率先闯入他的眼帘。 疼痛未消,他面上狰狞的表情尚未完全褪去,一时间便挂着那副疼得没出息的样子和琴酒面面相觑。 准确来说,是江舟川渡单方面的“觑”着对方。 墨绿色的眸子和平日里没什么差别,冷意依旧,像是锋利的冰锥,一眼就刺穿人心。 但是。 系统电子屏上唰唰唰闪现出十来个感叹号,差点把程序卡死。它的声音都震惊得发抖:【天哪天哪天哪这是琴酒吗???】 江舟川渡沉默,完全可以理解系统的心情。 毕竟—— 这可是脱了黑大衣扎着马尾的琴酒啊! 头发拢着,松松扎在脑后,凌厉的下颌线便显露出来;白衬衫熨烫得服服帖帖,反而更显肩宽腰窄。 昏黄的灯光倾泄而下,一瞬间稀释了琴酒周身常年锋锐冷硬的气息,此刻他仿佛并不是东京地下世界的top killer,而仅仅是一个来医院看望朋友的普通人。 *江舟川渡此刻才忽然想起,琴酒似乎比自己还小一岁。 耳尖微微泛红。 他忽然有种想要把脸埋进被子的冲动。 天知道他为了吸引琴酒注意力,在那张粉嫩嫩的信函上写了多么不要脸的话。 长辈的颜面,尽失:D 眼神一时飘忽,飞来飞去就是不落在琴酒身上。一方面是因为尴尬,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还不能完全确定琴酒是否会站在他这边,所以正在规划应急方案。 青年仓皇的模样落在琴酒眼中,像只蔫坏蔫坏的小动物,悄摸摸闯了祸,垂耳耷脑地跑回来让别人收拾残局,又害怕受罚,左看右瞧希望能蹿出去以免挨骂。 琴酒嗤笑。 江舟川渡:…… 系统:祖传开头了属于是。 琴酒的笑声像是钉下一个钉子,江舟川渡立刻就停止了左右乱瞟的动作,正襟危坐看向那双墨绿色的眸子。 琴酒拉开椅子,钢制的椅子腿刮过地面,发出呲啦一声嘶鸣。 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鹰隼般锋锐:“你最好讲清楚。” 江舟川渡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颤动。 他在琴酒的行动组中待了快八年,看着琴酒一步步蜕变成东京地下世界的top killer,其间途中的血雨腥风哪怕是目睹过实验室惨状的江舟川渡也不由得心神震骇。 琴酒是天生的杀手。 敏锐到变态的洞察力,迅捷到离谱的行动力,在他面前,任何谎言都不堪一击。
70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