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昏暗的光线提示兰波时间还早,但他却想让人有个好觉。 于是—— 「彩画集」微弱的红光瞬间覆盖不算宽敞的卧室,悄然无息地隐藏在墙壁中。现在这间房绝对安静又绝对安全,只是兰波必须清醒地控制异能力的输出。 突然静音的环境没有惊动果果,他现在能有一个良好的睡眠环境,可兰波是无法休息下去了。但先睡要紧,不想起来。 青年动作轻缓地从床上坐起,小心翼翼地在背后塞上一个柔软的枕头,慵懒地靠着床头靠背的软垫,保持神游天外的放空状态。 寂静无声的昏暗室内,果果蜷缩着身体把自己埋藏进温暖被子中,脸露出来,柔丽的五官舒展着信任。即使在这种环境下也过分白皙的肤色,还有凌乱的浅金色长发纠缠成结。整个人小小的一团好像一抱就能被揣进怀里带走,比起清醒时那难以接近的姿态,睡着的他真的太软糯无害了,像一只冬眠的毛茸茸。 对于小孩将枕头被无情地抛弃,兰波感到好笑。他百无聊赖,伸手测量了身边那团子的大小,他想:‘真的好小。’ 青年倦怠的神情中多了几许内敛的笑意,长而锐利的眼角携带温柔,金绿色眼眸下的细纹被昏暗的环境模糊。 那是在时光里流淌的独特韵味,一个男人成熟稳重带来的依靠感。 兰波注视着果果安静甜美的睡颜,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一定很暖和的。 指尖在被子上弹动着富有旋律的奏章,他一边忍耐着自己汲取温暖的念头,一边又觉得只是抱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呼吸极缓,心跳却有些快,像是在冒险一样。 俊美的青年再次缩进被子里,长发散乱成花,蜿蜒曲折地铺在纯色铺面上。 他一只手臂枕在头下,身体侧卧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碰那团可爱的温暖,睡得迷糊的孩子迟缓地感受到身上微弱的压力。 那是谁他心知肚明,果果半眯着眼睛,微微蹙着细眉,声音满是倦意:“兰波,你怎么了?” 兰波含糊其词道:“有点冷。” 果果不明白这怎么还能冷,但他马上想到雷雨声。或许不是冷,而是害怕了。 于是,他主动地贴近他以为在害怕天气的人,依偎进青年并不宽广但足够温暖的怀抱中,听着那怦怦作响的心跳声,再次放松警惕睡着。 暖呼呼的热源让兰波倍感温暖,在意外中意识到小孩大概是误会了什么。不过这种误解也挺不错的,很暖和。 鼻尖嗅到果果身上非常微弱的奶香,逐渐心安的感觉。兰波小心地握住果果藏起来的小手,软乎乎的,温热的,好乖,果然是也很温暖。 抱着一团天然热源,即使不想睡也不行。他的心情放松极了,缓缓合上眼,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随着雨水重新响起,直到天色大亮。 睡饱了的果果睁着大眼睛对自己被环绕的状况无语,他再次闭上眼倾听耳边悠长的呼吸声,试图再次入睡。可惜,睡不着。这下轮到他持续发呆了。 近距离观察,男人青黑的眼圈在苍白的脸庞上如此明显,这更让果果不好意思唤醒难得好梦的人了。他把贴在兰波心脏位置的手收回来,如果现在动手,一定会成功的……但 果果别扭地想:‘看在你对我也不错的份上,就算了。’ 就一个表情,平静如水。 窗外的雨一直下,从大雨变小雨,从小雨变阴天。 不想让人失眠的果果一动不动地发呆,两眼空空地瞅着眼前的布料,直到兰波苏醒他才得以解脱这种木头人模式。 “抱歉,起晚了。”困意满满的声音。 果果没说什么,起床后将状态明显不佳的青年留在床上回神,自己去洗漱间换衣服。 房间内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响起,兰波怅然若失地从床上坐起来活动着僵硬的颈骨,发麻的手臂。 他终于想起八年前的那个夜晚发生了什么,他终于找回了失去的记忆,他终于知道自己无处可寻的亲友曾经的怨怼。 事情的真相比想象中还要严重,说要打断亲友手脚也要带他回法国的自己真的太自信了。被迫接受的失忆人生打了他自信的脸。身份和地位真的很重要很重要,否定搭档的自己却是俗套且自以为是了点。 那时的兰波有多自信,现在的兰波就有多失落。意识到曾经犯下的错误有多难收场,真的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他的亲友是不是再也不想见他了。 越想越沮丧,越沮丧越愁,烦啊! 和陷入死循环的兰波不同,果果的心情挺好的,他没有像兰波那样给自己编辫子,而是用皮筋简单地绑了个低马尾,再系上浅色带花纹的缎面发带。 蝴蝶结下缀着的两条长须随着脚步移动而轻晃,精致中带着俏皮,光从背影看确实像个小女孩。 果果将自己收拾利落后开始找吃的,他翻找厨房冰箱,里面有很多包装过的食物,面包,牛奶,蛋糕,还有鸡蛋…… 在大理石台面上找到了一本食谱,虽然看不懂那上面的字,但根据图片他知道该怎么做。 说动就动,绝不含糊。 等兰波整理好心情出来时就听见厨房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他的眼睛瞬间瞪大,厨房还好吗?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快速走进厨房,就看见那小小的人儿正在拌蔬菜沙拉。 很意外!一切完好,甚至这个早餐比想象中还要符合他的心意。 一碟切片的吐司,三杯热牛奶,一碗洗干净的水果,蓝莓樱桃小番茄,最让兰波意外的是那冒着热气的形状完好的煎鸡蛋,就是其中一个略焦。 果果开始摆盘塑形,鲜嫩欲滴的绿色让人心情愉快。 他对自己的劳动成果很满意,端着自己最喜欢的水果和兰波面对面,一边吃,一边走。 对比之下,厨艺上,不靠谱的大人真的输了啦! 兰波坐在餐桌上咀嚼着,没想到意外地很不错,味道都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他心情复杂地问:“果果,你以前也做饭吗?”悲悯的语气,似乎见了什么天大的惨案后的感叹。 “没有,第一次动手做。”果果直白地说道,“你觉得怎么样?” 兰波开玩笑地说道:“很好,没有将糖和盐搞混了。” 果果咬着沾满果酱的面包片,眼睛亮闪闪的像波光粼粼的蓝海,翱翔天际的自由飞鸟信心十足地说:“我也觉得很好,你看,我学什么都很快的,以后你不用担心我一个人会饿死啦。” “那还是要担心的。”兰波被他稚气横生的模样逗乐了。 吃饱喝足,收拾干净。 兰波拆开果果身上的绷带检查被缝合的伤口是否化脓,又或者出现其他不良症状。 出乎意料的是,果果身上的伤口大多愈合在一起了,就好像这伤不是前天才发生的,而是半个月以前发生的。少部分没黏合一起的伤口也是因为创伤太深,才会依旧渗出血液和组织液。 兰波觉得这个是异常的,可为什么呢?体质问题吗? 拆下的绷带在垃圾桶堆积,重新上药,重新包扎。他手上包扎的动作极轻柔,仿佛是怕带来一丝伤痛,他问:“有什么不适吗?” 果果眨了眨眼:“又痛又痒,但可以忍受。” 全身都有伤,那么全身都在又痛又痒。这种痛痒的程度倒是到了什么地步,只有经历的人清楚。 像没事人一样忍受着酷刑的愈合过程。 兰波皱起眉头,心疼地说道:“以前也这样吗?” 果果摇头,“没这么严重过啦。” 兰波其实不信这话,他记得果果说起过自己逃走过。在他印象中,牧神对于反抗者一直深恶痛绝,果果绝对是撒谎了。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他无能为力,以前的事管不着,现在的事他也解决不了。 “你身上的伤口以前也会很快好起来吗?”兰波心里有个胆大的念头开始萌发。 果果看了眼手腕的勒痕,手臂的缝合线,说:“一个月左右就好了,也不会留下伤疤。嘶 !” “你怎么了?”突然身上传来的痛让他疑惑。 兰波看着自己手上的绷带连忙说:“对不起,我有点难过” 果果打断了他的话,转过头看着自责不已的男人,“放心啦,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不要总是觉得我会死的一样,好吗?” 兰波抬手戳了一下一脸无所谓的孩子眉心,“别说那些晦气的话,什么死不死以后提都不要提。” 果果捂住额头,撇撇嘴,眼里流露着满不在乎的神情,仿佛在说:“你可真麻烦。” 兰波继续未完成的包扎任务,他心里提着一块石头,惴惴不安地注视着伤。 当天,兰波教了果果日语五十音,复习几遍,吃过午餐后他下午就出去了,把果果和丘比放在家里。 果果复习了五十音的发音倍感无聊,越念越讨厌日语,五十音真是神烦。 丘比教了他几句通用的话,像是你好之类的,他记下来,但不理解到底是为什么要如此古怪的发音。 百无聊赖之际,丘比教起果果怎么玩五子棋打发时间。 最开始果果总是输,很快他就能赢一两回丘比,很有趣。 棋盘上的黑白棋子落下的越来越多,这一大一小陷入胶着状态,果果咬着棒棒糖的棍子磨牙,他拿着的白子迟迟没有落下,对面蹲坐的丘比姿态优雅,时不时摇晃着身后的大尾巴。 门口忽然传来急促的铃声,很快变成拍门声。 果果停下思考过度的大脑,一阵阵疲惫也涌上来,他还是去看了看是谁在按铃。 门外站着的是昨天的男孩,细川优。 满脸泪痕,小小的人儿焦急不安地左顾右盼,像只受惊的小兽。 果果开了门,对方直接闯进来,反手快速地关上门。 他跌坐在地上哽咽着说道:“有怪物,我家有怪物!”一番连哭带喊的日语。 没有理解到的果果还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看着他,很不理解他怎么会来找自己。 最后细川优大概明白什么,他绝望地哭着,“你也是一个人在家对吧!这里出不去,那个怪物他要吃了我们,我们……怎么办?”哭得稀里哗啦。 不停地抽泣声和肩膀颤动的模样,让果果更摸不着头脑。 丘比不再掩藏身形,他踱步到果果身边替他翻译。 哦,没明白!果果想‘怪物’‘出不去’是什么意思啊。 但短短一瞬,人类的孩子哭到不行了。 真的特能哭,哭到不行还要哭,果果看着细川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白净小脸开始嫌弃,他抓着纸巾盒放在对方面前,眼神示意:快擦擦。 细川优愣了会,随即看到丘比那前所未有的模样直接哭得更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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