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但凡是个禽兽,说不定就答应了! 所以还是砍了刘阖,把脑袋送给刘表,让他闭嘴。 “曹孟德杀边让几失兖州,太尉诚当引以为戒啊。”贾诩近前再劝道。 荀柔愣了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我与曹孟德在兖州时岂是一般?刘阖,又如何比得边文礼?他都不是荆州士人!” 当初中原战乱,兖州士族迎曹操入驻,曹孟德转头杀了当地名士边让,于是舆情沸腾,士族反复,差点让曹孟德翻了大车。 边让名士嘴贱,但毕竟是兖州大族,姻亲故旧想为其报仇的,当然也有。 但归根到底,兖州原是拿曹操当看家犬,自己才是主人,不意凶犬竟敢噬人,于是当然就翻脸。 但荆州这些人,岂能为一刘阖反抗他? 这舍内空间不大,也没什么坐处,荀柔拍了拍榻沿,示意贾诩近坐。 “刘别驾自不比边文礼才高气傲,然其恭顺之处更甚之。”贾诩坐下,继续劝说,“若其人尚不得见容于太尉,则荆州余众如何安心。” 此一时,彼一时。 兖州看曹操,是看曹孟德能不能当好狗,荆州看荀柔,却要看荀太尉能不当好主人。 曹操选择不当狗,情有可原,胜得凶险,翻身做主,可哪有不愿当人的…… 荀柔一默,已被说得已松动,心里还有点别扭,“其人言语辱我,岂能轻易释之?” “江汉通衢,东南水泽密布,太尉欲行江东,粮草兵士岂能不从水道?荆州士心不定,但若从中阻碍,岂不坏太尉大计?”贾诩站起来,躬身长揖一礼,“有王霸之志者,施明德于四海,胸怀容于天下,岂可囿于私怨?望太尉三思。” “也罢,留他一命。杖……二十,”荀柔眼角一抽,死胖子一脸沉迷酒色的虚样,都不好打太狠,再给打死了,“押送回家禁闭,替我警告刘阖,我离开荆州前,不许出门,不许说话,否则以犯上论处。” 黄承彦那边,既托他帮忙,他就好好做一回媒,若是牵连了旁人,再伸一伸手。 啧,良心又刷新下限,真是可喜可贺。 “你还有旁的事么?” “并无。”就是听说刘表派遣了使者,他才过来,没想到会遇见这一出,只好耐心劝阻,“如此,属下告退。” 眼见功德圆满,贾诩立即退后一步,准备开溜。 “且住。”荀柔抬手一止,又向侍从道,“唤陈长文来!” 他在襄阳多了个女儿,怎么回事,还没说呢。 …… 襄阳城内一处两进中等民宅内,妇人阴氏,刚缓缓苏醒。 屋舍精致熟悉的陈设,绸帷丝绳,绣衾绵褥,与幼时闺中仿佛,让她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 “阿娘!”幼女扑在榻边,双眼含泪,神情惊喜。 阴氏眯了眯眼睛,幼女身后庶女恭敬侍立,侍妾董氏奉盏上前,二人竟皆着为丝帛,“夫人醒来,真是太好了!这是城中巫医为夫人所开汤药。” 董氏神色怯怯解释。 “可是郎君出狱了?”阴氏心中不信,但看眼前之境,却又不由升起几分期盼。 “父亲还在狱中,”小女儿簌簌落泪,“是荀太尉帮忙。” “……荀太尉?” “阿娘病重,我带着阿娘的短剑,去城外找太尉帮忙,太尉亲切,让人送我们回来,为娘与阿姊请巫医诊治,后来又数次遣人问候,送来许多钱帛和器物。” “怎么可能……” 当年她家与荀氏间的恩怨,她不算十分清楚,却也大致知道,尤其是后来,父亲仕途挫折,书信中不止一次提到荀氏,先是怨愤,后来,如今的荀太尉,得先帝与大将军信重,信中又添了后悔早知如此,当年多少该多少出一出手。 然而,父亲入京求官,终究失落而归,后来因董氏劫掠南阳,而亡于兵祸。 二十年过去,当年的五尺幼童已是执掌天下权位的太尉,她实在不敢信,对方于她有多厚的情谊。 也是无奈,先前借用太尉威名保全家人,这才将短剑来历引出,当年内情,她却一句都不敢说。 “都是真的呀!”郭缨并不懂母亲的心情,天真道,“太尉十分和气,且果然像大家传说的,十分好看呢!” “你阿姊呢?”阴氏轻声问。 “阿姊病也好了!”郭缨欢喜道,“我忘记了,该唤阿姊来!” 长女一来,阴氏将小女哄出去看雀儿,又命庶女与侍妾离开,这才关起门来,向女儿询问。 “阿照,”侍妾董氏拉着女儿,来到屋檐边,“如今夫人病好,你说能求得太尉,再将你父亲放回来么?” “若我是夫人,就不会想父亲回来。” “啊?” “否则,小妹如何自处?”郭女王望着坐在台阶上看鸟的郭缨,低头理了理袖缘,轻轻一笑。 父亲在冀州为吏时,家中原也不缺丝帛,到是来了荆州,越发拮据,粗布麻衣,刚穿时,可把她折磨得浑身发痒。 “唉,这……”董氏神色一急,“这可如何是好难道,阿缨真是……真是太尉之女?” “怎么可能!”郭女王向母亲翻了个白眼,“阿缨生时,娘已入郭家,夫人是否见过太尉,你能不知?” “……倒也是。”董氏一想,的确如此,“是我想差了,街市上都如此说,说得我都信了。” “况且,太尉是何等人物,岂能看上老妇?”郭女王没忍住,露出一丝轻蔑。 董氏吓了一跳,连忙左右四下里看。 “没人注意,阿娘不必如此小心。”话虽如此,郭女王还是端正的姿态,“要我是夫人,倒让父亲在狱中更好,”她见母亲露出戚容,凑近小声道,“对娘也是,如今阿浮是父亲唯一子息,只要阿娘拢住堂兄,这家中,将来说不定要娘说了算!唯一可虑,是太尉。” “又是为何?”董氏全无主意,很信聪慧的女儿。 “得想想办法,太尉若是一怒,要整治我们,可就完了。”郭女王咬紧唇道。 太尉……太尉此时有点忧郁。 荀柔没想自己都快离开荆州南下,刘表还给他搞出这么一桩事。 陈群没控制住舆论,跪下请罪。 但他毕竟生于民间,知道这种名人八卦,越是离奇,越吸引人,再加上有心人推波助澜,他们又毕竟外来,根本不可能控制住。 至于陈群想将事情引向阴家,荀柔不愿牵连出阿姊,也就拒绝了。 此事,到底只好像先前一样,全当不知道,不存在。 最多,向杜畿解释两句。 等到他离开,杜畿掌政,不再优待郭家,荆州再出点新闻,旧事也就渐渐淡去。 荀柔当时不知,最后还是义妹荀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暂按下不表。 “你们再邀蒯氏、蔡氏一谈,催促刘表,尽快携家眷入京。” 事情必不只有刘表掺和,但显然,他需要一个出气筒。 “是。” [襄阳城南凤凰山,有玉女观,为汉太尉荀含光之女祠。荀女名瑶,其母荆州南阳人士,女生而神灵,终未嫁,师从天师张元微,于山中乘云升举。故老相传,时甘霖普降,见荀太尉于云间接应,携女归去。后数载,荆南数郡五谷丰登,念含光之德,因而祀之。《神仙通鉴》]
第304章 溯源 说要启程东行,荀柔到底还有一件事想做。 流言原不算大事,否则当初陈群也不至于一直隐瞒不报,他品德上没那么清白,但终究未出格,毕竟只是个女孩,诸君闲得八卦,也不过说两句风流。 谁人背后无人说? 荀柔也看得开。 反正,此事参与者都有什么人不论,罪首他认定了刘表,底下做事的人也就利索了,很快就将刘景升搓弄起来,送去长安。 一家人,夫妻两、长子刘琦,刚满周岁的次子刘琮,并三五十位宾客家仆,三十车财货,由二百士兵护送,一早就从襄阳北门出发。 与来时一匹驴子比起来,刘表这些年荆州刺史,怎么看是相当不亏。 就是跟随他的儒生未得到消息,没有拦路哭送这一出,也不知刘表是否还有一点遗憾。 至于蔡瑁、张允二人,蔡氏是荆州大族,刘表离开荆州,自然而然就撕撸开,荀柔授蔡瑁一个南阳都尉,让荆州蔡氏与蒯氏自争斗去。 张允则任太原都尉。 太原丰饶,但谁来都奉承,立场摇摆,究其原因,也是郡内几家豪强大族,比起国家大义,以自保为先。 上一任太守为袁绍任命,袁绍败后,荀柔使河东郡校尉梁肃兼管,也只管大概,防备北戎各族,领其岁贡而已。 如今安排张允,正好南北交换,除其根底,其人若有本事呢,太原郡也是可用事之地,若是没有能力,那无论西戎各族还是太原郡内大族,都够得教他做人。 除了这两个,刘表其余势力也就不算什么了,儒生无用,荆州士族看重的是自身利益,杜畿足以应付。 文武分制后,郡一级,太守有都尉,到州一级,则并无与刺史对应的武将,改按军事区域划分,如荆州就是黄祖在北,张羡在南。 好处自然明显,州官不临民,主管一州吏治,宣示政令,推行教化,避免地方官吏做大,而武将,以军事战略划分,区域不与州官相同,相互也就不易起矛盾,又可相互协作与彼此监视。 这其实也是荀柔参考后世的做法,既要减少地方坐大的风险,又尽量避免本朝光武以来的武德衰弱。 当初一提,众人交口称赞,全无异议。 这些事并不花费多少时间,趁着几日营中忙着粮草兵械的细务,荀柔由黄彣,即黄承彦亲自为向导,往汉水一行。 至此他也才知晓前一番公案。 原本他还想,刘表怎么想要将黄氏二女与他做妾,却原是黄夫人蔡氏向妹妹打听,没想到其妹,也就是刘表继室蔡夫人,竟胳膊肘往外拐,献计刘表。 荀柔很同情黄夫人,不认为是她不够谨慎亲姊妹间若不能相信,还能信什么?罪魁祸首还是刘表。 所以,他也认真为两个女孩牵线。 十七兄长子绪,比黄舜英小一岁,是个品行端良,性情散淡的文艺少年。 至于黄月英他原以为诸葛亮人生轨迹改变,两人或许会遗憾错过,哪想黄承彦恰好托付到他头上? 他提出这两个人选,当然最后还是要黄家自己选择,但他既愿令黄舜英嫁入荀氏,黄家夫妻再没有不高兴的。 无论最后是否能成,这都是对女儿的认可。 有了这一层,黄彣对荀柔的态度也更加亲近了。 汉水畔,是荀柔出生地,党锢后,父亲荀爽隐居于此数年,母亲郭氏也因产后虚弱,病逝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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