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荀氏果然名不虚传。”荀柔车马已去,董卓站在门口,望着远去的暮色,眯了眯眼睛,“命人去查一查,荀太傅可有姐妹。” “明公是想”李儒犹豫道。 “夫人去世多年,旧年常在军中,倒也未觉,如今才觉得,家中无妇,无以托中馈。”董卓挺起将军肚,负手背后。 “大人所言不错,听闻荀氏女颇有贤名,想来必能托以家宅。”毕竟经历过风浪,李儒已从先前的惶恐震惊中缓过来,捻着须悠悠一笑。 【公元190年,季汉光熹元年,在太傅荀柔与前将军董卓的共同努力下,宫刑得以废除。 作为最后一个被废除的肉刑,宫刑的废除,具有非比先前的意义。从此之后,宫中所有宦官吏职均由士人担任(虽然在接下来的一千多年中,不断有皇帝想要恢复阉人宦官制度,但始终未能成功)。 宫刑的废除,是对内廷势力的又一次重构,皇帝再也无法通过直属内廷的阉人宦官,操纵朝政,也意味着皇权与士族之间的冲突矛盾更为直接激烈。 当然,也有学者认为,宫刑的废除,和阉人宦官的消失,对于女性地位的提升具有一定的积极作用。某某著《中国古代刑罚变迁》种花家某家出版社.19xx年】
第133章 短暂和平 车马辚辚,在幽微的夜色中驰过闾巷。 车中之人闭目凝思,脑海中仍然是方才的对话。 除了突然而来,需要以此增加政治话语权和影响力的董卓,雒阳的公卿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愿意支持他废除宫刑。 他们看不见好处,还要受到极大的压力。 “荀太傅有何所求?卓早闻,雒阳公卿畏吾如虎,拒不愿纳吾,宫变当日,以吕奉先守城门者,非君也?今何转侧?” “柔以为,汉室江河日下,非有虎狼之勇,不能救,城门之拒,恰试君尔。” 这是他的真心话。 军队、谋士、智勇、谨慎、果决、刚毅、健壮。 当亲眼所见,亲身体会,董卓本人看上去并不缺少成为一个领袖的条件。 无论历史,还是此地,其人能从一个边塞小官之子,成为如今拥兵数万,雄霸京城的统帅,绝非只凭借运气。 虽还未亲眼见到,他却已经能感受到其人身上,区别于雒阳、区别于他过去所见所有人的侵略感与暴力感。 既然董卓已经以最终博弈胜利者的姿势,昂然挺进雒阳,那么,其人是否能以其侵略与暴力,打破历史的规律? 即使……即使牺牲些什么…… “与虎谋皮……与虎谋皮……可这偌大雒阳城,只有这一张皮啊……” 其实……早就、早就决定好了…… 不是吗。 马车在朱门前停驻,这是天子赐下的新宅。 前一次已经谦让过,再让未免让刘辩难做,荀柔便住了进来。 有人即刻在车后放下脚凳。 翠衣罗裳,鬓簪金钗,与粗褐脚凳并不相衬。 荀柔扶拭下车,道了一声谢,并不多看女子一眼,抬步跨入大门。 何家后来又送了一次礼来,他照例让玉娘自己收去作嫁妆,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再说也就没意思了。 “吕侯使人来告,说明日一早要出城狩猎,邀主公同往。”门监上前禀报。 荀柔脚步一顿,侧过头,眉梢一挑,“……吕奉先?” “是,正是长平侯。”门监矮身鞠礼而答。 啊……这真是…… 一时间,他竟形容不出。 的确,董卓既已入城,城门打开,吕布的重要任务也就随之结束了,他虽为城门校尉,也不必时刻守在城上,而董卓新入城,总要老实些日子,可以轻松一把。 吕侯如此知机变、识形势,甚至比这城中许多公卿更敏锐,的确有些出乎他意料。 就是这心情,转变得未免太快了点吧。 跟放风似的,一刻都等不得。 “太傅病体未愈,如今又秋风正急,”玉娘急忙道,“若病又加重,如何是好?还是拒绝了罢。” “明日的确不适,”荀柔抬头望向夜空,月亮为纤云掩映,薄云间透着光晕,朦朦胧胧,“明早再去回复吕侯,我就不去了,也让他明日不要出城。” “啊……这?”这可怎么说,虽说太傅是太傅,但这样直接命令,似乎还是不太好。 “清早若无碍,午后必然有雨,”荀柔一声轻笑,过分急切,就让人有种幸灾乐祸的愉悦,“若要出城,恐怕是赶不及回城了。” “落雨?” 众人望了望天,又敬畏的看来,毫无怀疑。 梁肃忍不住道,“太傅难道是神仙吗!” 神仙,是不可能是神仙的。 虽然听了劝告,但仍然忍不住出城,结果,果然淋了雨的吕布,活蹦乱跳的到太傅家探病。 老实在家,哪都没去的荀柔,却结实的受到秋寒袭击,一击命中。 眼前是十分不会看人眼色,大赞他“神机妙算”的家伙,身边还摆着一碗散发诡异味道的汤药,他真想直接眼不见为净,将两者一其扫地出门。 据说只有笨蛋不会感冒的。 荀柔只能如此在心里自我安慰。 》》》 雒阳城门开启,金市、马市、南市也开启,雒阳城似乎恢复了往日繁华,更有甚,一口气增加了一万余高工资、高福利的西凉兵,城中繁华似乎更胜往昔。 酒馆、餐馆各家店铺生意都好起来,西凉兵虽外貌略异、不注意卫生、不通礼仪、满口方言也听不太懂,但花钱起钱来十分豪爽,让人又爱又恨。 连这些年学了荀家,逐渐兴起的冰饮店,本来天气渐寒,生意冷落,要换别的买卖,此时又迎来了当年的第二个旺季。 荀攸再入雒阳时,所见便是这样一片欣欣向荣。 仿佛大汉江山稳固,天下太平。 车过南市,随行族人以及仆从,都露出轻松的表情。 大概没事吧……说不定已经解决了……这西凉兵看上去也没那么凶恶啊……在天子脚下,他们也不敢如何嘛……也对也对…… 车中,荀攸与长子荀缉并坐,望向喧闹的街市,俱是无言。 荀柔搬去新居,宅中只留了一个看屋的老门监并扫撒二人,见主家有人来,俱上前见礼。 门监道,“既是太傅同族,在下这就去禀告。” “不必,”荀攸按下手,平静道,“先不必打扰。” 屋舍自有仆从收拾,荀攸回到自己房间准备拜帖。 “父亲,”荀缉一边磨墨,一边慢慢开口,“我方才仿佛看见市中所贩之物,似如宫中款识。” 荀攸点点头。 雒阳此时之势,这一句足矣。 “叔祖”荀缉被父亲一道眼神制止,转了一道话头,“我是说,文若叔祖请父亲带的信” “他此时未必看得进去。” 荀含光心意,只看他搬去新宅,此举足矣。 “你也不可去打扰。”仿佛知道儿子心中所想,荀攸书写已毕,回头看过去。 荀缉眉头微微一动,低下头,“唯。” 》》 画栋朱梁,玉阶金柱,青砖铺地,栋宇高深。 雒阳南宫殿宇数十,纵使经历宫乱,整理过后,还是有那么一二三四间可用。 这日朝会,便是在宣德殿中举行。 “啊” 伴随殿外一声变了腔的惨叫,殿中一向端庄肃穆,公卿都忍不住惊恐失色。 不消片刻,衣裾染血的男子,垂着头被拖人进殿来,丢在天子面前,其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不出是否还活着。 御座之上的天子刘辩抖得冠冕上旒珠乱撞。 董卓站立殿中,魁伟的身量显得相当威慑。 “还有谁人反对?”他睥睨公卿,一笑露出满口腥黄獠牙,“常听闻孔圣人有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今日谁若再有言宫刑者,便先正身以行!” 众人齐喑,即使方才还激烈争辩者,此时都没了舌头。 今日上朝,董卓拿出一份上书,请求天子废除宫刑,一则怜悯百姓,一则避免十常侍之乱再次发生。 这道上书,就如同在湖心丢下一块巨石,顿使殿中朝臣群情沸腾。 诚然,即使是汉室宗亲,也不能坦白直言阉人在皇权集权中的作用,但反对者们,也认为自己理由充分。 理由有三,一则不用阉人守宫禁,将来可能混乱天子血脉;二则宫刑常常作为死刑的减刑宽赦,废除宫刑有失仁德,三,全面实施阉人宦官制度的是光武皇帝,圣君的谕令岂能说废就废。 况且,这种朝廷大政,岂是一个边鄙武将你能说的?修你的宫墙去吧! 争辩伴随着人身攻击,开始董卓忍了,他显然也做过许多功课,极力论述历代阉人乱政旧事,想要说服群臣。但很快,忍一忍二忍三,终于忍不住,遵从内心,暴力执法,让最新出场的这位切身体会了“圣人之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既然你那么喜欢宫刑,那就让你试试宫刑的感觉。 众臣怎么也未想到,先前还同他们理论的董卓,会突然暴怒,当场将朝臣拖出殿外执刑。 甚至许多人都来不及想,这里明明是皇宫大内,董卓为何能指挥守卫,如有臂使。 “吧嗒” 隔席一声脆响,荀柔皱了皱眉,抬眼望过去,只见卫尉张温的玉笏板跌落在地。 虽然笏板侥幸未碎,但张公对着满堂望来的目光,抖如筛糠,几遭没有将笏板拾起。 董卓轻蔑一笑,“卫尉殿前失仪,来人” “咳咳咳。”荀柔捂唇低咳,“张公两朝老臣,耳顺之年,犹思侍奉天子,纵一时失措,陛下宜当稍且宽宥,以示仁德。” 说起来,所谓卫尉,正是守卫宫禁之臣,居然被董卓一个外来者,在皇宫之内,天子之前如此威胁,真是……荒唐得让人想笑。 “是……是……些许小事,不必责备。”刘辩颤着声音,连连道。 董卓瞥了一眼太傅,又抬头望向天子,昂首问道,“陛下仁慈不知臣之上书,陛下许是不许?” “董卓!”袁绍怒喝而起,“你岂逼迫天子至此!” “袁本初,你也想试试腐刑之滋味吗?” 袁绍动了动嘴唇,若是刀斧加身,他必然不惧,然而…… 荀柔心底生出一种果然如此,又忍不住遗憾的情绪。 整个雒阳城,唯一可能在军事上与董卓抗衡的袁氏,到底还是不能。 “咚!咚!咚!” 伏地之人,忽然呜咽一声,以头抢地。 原来此人一直醒着,只是实在羞惭无言,方才装死。 董卓唇边溢出一缕得意之笑。 “够了。”曹操忍住怒开口,“董公莫非欲要此人自戕于大殿,自戕于天子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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