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阵半倚在会客厅的窗台上,风从他的银发间吹过,几只麻雀就在斜对面的屋檐上歪着脑袋酣睡。他往下方看去,空荡荡地街道上偶尔还能有几个行人,一辆警车从他脚下驶过,从车里的角度也完全看不到他所在的位置。 警察啊…… 他想到家里那两个警察,算算时间他们应该还查不到这里,希望降谷先生和他家小孩不会提前找到他,那样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非常麻烦。 黑泽阵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判断,但有那几个侦探在的情况下,他也无法准确推断出他们什么时候能找到他。现在早就不是所有人在组织里卧底、互相提防根本不会互通情报的时候了,这些人和他们背后的情报机构联合起来,能发挥到什么程度是谁也无法估计的。 还有那个医生……他想到这里,拆开了手臂上的绷带,让医生的工作再次白干。黑泽阵注视着手臂上的伤口,那些伤口虽然不怎么流血了,却依旧没有愈合,这对普通人来说很正常,但对他来说就没那么正常了。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他放下手臂,刚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就听到了很轻的开门声。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在不让他睡觉这方面,这些人是真的很有天赋。 进来的人是水谷。 戴眼镜的男人刚刚放下手机,应该是跟什么人通话结束,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穿黑衣服的人和酒店的服务生。酒店的服务生都低着头,没人看黑泽阵,有人带着东西前往里面的卧室,有人在会客厅的桌子上放了什么东西。 水谷依旧用恭恭敬敬的语气说:“先生现在脱不开身,没法来找您,所以请您过去。” “去哪?” “东京塔。” 不等黑泽阵继续询问,水谷就说有人发出了炸毁新东京塔的预告函,这里是新东京塔的范围内,所以请您换身衣服再走。 黑泽阵的目光扫过那几个穿黑衣服的人,对这些人的战斗力也有数,要是真的只有这么简单,那这个叫水什么的根本没必要带人来。 他懒洋洋地问:“只是换衣服?” 水谷拿起桌子上刚被服务生放下的杯子,走到距离黑泽阵两步远的位置,说:“先生的意思是让您注射稳定剂再走,如果您不愿意的话,可以喝一杯酒。” 喝酒? 连这种事都知道了啊……也是,他身边的人都清楚了让他变回成年人需要的条件,在没有刻意隐瞒消息的前提下,乌丸要知道这点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看也不看,就说:“老东西只会做没意义的事。” 水谷依旧站在那里,没动,将刚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又说先生担心您的身体,这样下去对您来说有害无利。 “……你真的很吵。” 黑泽阵终于抬眼看过去,现在他觉得不应该把这人跟茶色比,起码茶色知道闭嘴,不该说话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说,而这个人从出现开始就很吵。 在水谷要说下一句话前,坐在窗台上的少年忽然动了,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就掐住了这个男人的脖颈,即使这双属于少年的手无法直接抓住一个成年男人的喉咙,但他将水谷按在了地上,只需要继续往下按,这个人就会在一分钟内面临窒息死亡的危险。 能坚持几分钟?或者就这么死在他手上? 哈。 黑泽阵知道那几个保镖一直在警惕这边的情况,或者说在警惕他本人。他出手的同时这几个人就往这边跑了,很显然他们不能让水谷死在这里,看起来这些人的“复活”也不是没有代价的,起码需要时间——而且还是不短的时间。 装了酒的酒杯砸落在地毯上,透明的酒液将米白色的地毯染成深色,挥发出来的酒香弥漫在空气里。 琴酒。 真是恶趣味。 那几个保镖并没有跟他打起来,水谷艰难地做了个手势制止了他们,黑泽阵缓缓松开了掐着水谷脖子的手,翻过手掌,看到正在手心里蔓延的深蓝色纹路。 像是血管凸起、蓝到几乎透明的颜色,位置却跟人体的血管完全不同。 他听到水谷的声音:“非常抱歉,您一直不配合,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先生说您年幼的时候更喜欢攻击人的咽喉,或许现在也是一样。” 在水谷说话和喘口气的功夫,黑泽阵手上的蓝色已经蔓延到了肩膀的位置。 下毒啊。 黑泽阵皱眉。 虽然被用了这种手段,他并不介意,反倒会因为这点高看水谷一眼,毕竟他向来是个结果主义者。 他试着合拢五指,不出意料地发现手上的力气正在逐渐消失。 他不清楚这种接触就能生效的有毒物质具体是什么,但从他手臂上那道重新开始流血的伤口和流出的暗蓝色血液看,这很有可能就是针对他的身体制造出来的东西。 几个小时前乌丸在河边跟他说有解决方案,既然能解决他身体的“问题”,那大概率也有能解决他身体本身的“方案”。 变成暗蓝色的血顺着手臂往下流。 乌丸不想让他死,所以这种所谓的“毒药”不会真正毁坏他的身体,完全生效也需要一点时间。既然如此……黑泽阵甩了甩逐渐变得没力气的手,似笑非笑地问:“你做好死的准备了吧?” 水谷:“……” 不,他完全没做好。说好的琴酒根本不喜欢杀人呢? 接下来是近乎一边倒程度的战斗。酒店的服务生没能离开顶层,就缩在墙角和其它房间里心惊胆战地看着,明明那个面无表情的银发少年才是被围攻的对象,但从战斗开始他就一直占据上风,似乎完全没受到药物的影响。 看他的架势就是要把叫水谷的男人先在这里弄死,那几个保镖虽然身手不凡但也没能完全拦住他,就在黑泽阵要让水谷去地狱或者实验塔跟前代琴酒唠唠嗑的时候,旁边传来了乌丸的声音。 “到此为止吧,Gin。” 黑泽阵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一个服务生站在不远处,拿着一部开了免提的手机,电话的那端是迄今为止都在玩消失的BOSS。 年轻的BOSS好像在叹气,声音里满是无奈:“他还有用,先留他一命吧。” 黑泽阵冷笑着反问:“我还以为你手里的人多到没地方放,才把他们送到我面前来杀的?” 他们——这个水谷的事先不说,前代琴酒是真的送来给他杀的吧。 一方面是测试前代琴酒的忠诚,一方面是看他现在什么心情,最后还能给研究添砖加瓦,确实是一笔一举三得的买卖。 “人手确实很多,”年轻的BOSS并未否认这点,但接下来他话锋一转,语气柔和地说,“但能用的不多,能比得上你的人完全没有。” 黑泽阵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听BOSS说这种话,都快要习惯了,不管是二十年前还是BOSS快要死的时候。 乌丸总是说他是唯一的,黑泽阵也从来都没有听进去过,他完全能猜到乌丸对多少人说过这些话,只是前面的人都已经死了而已。 现在既然乌丸出面,黑泽阵就不继续在小角色上浪费时间了,而且他的体力已经流失到了最末,就算乌丸不出现他也没法继续打下去了,唯一的区别就是水谷能不能活而已。 “跟我一样想杀你的也完全没有吧?” 黑泽阵不打了,几个穿黑衣服的男人终于找到机会把他按在了地上,刚才的战斗里他们有些束手束脚,本来就想避免激烈战斗拖到他体力耗尽,但即便如此地上还躺着几个被黑泽阵空手打倒的人。 确认黑泽阵没力气再动手之后,水谷从地上爬起来,第一时间去抹掉脸上的血。 他被黑泽阵往脸上重重地砸了几拳,眼镜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但他镇定地从战战兢兢的服务生手里接过备用的眼镜戴上,完全没有自己现在鼻青脸肿的自觉,还整理了衣服的褶皱。 他拿过服务生手里的电话,语气恭顺地说:“先生,要给他……” 乌丸打断了水谷的话:“不用了,那边准备好了吧。” 水谷回答是。 他让那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将地上的银发少年拖起来,往浴室的方向去。浅色的地毯上是酒、红色与暗蓝色的血,像是被小孩子打翻了颜料盒才能涂抹出来的水彩画。 浴池里已经重新放满了水,但空气中酒精的味道甚至掩盖了血味,显而易见那里面的根本不是普通的水,是酒。 那几个穿黑衣服的人把黑泽阵整个人按进酒池里,酒精冲刷着伤口,带来的痛感却远比常规的情况要剧烈,黑泽阵挣扎的时候那几个人分别抓住了他的四肢,硬是把他往水底的方向按去。 长长的银发在水下漂荡。 渐渐地,那个银发少年完全不动了,只是没人说可以停下,也就没人把他放出来。 直到BOSS说可以了,黑泽阵被人再拖出来的时候毫无反应,墨绿色的眼睛毫无焦距地睁着,那些从伤口流出来的暗蓝色的血,也终于变回了正常的红色。比之前毫无生机的暗红色还要正常不少。 银发少年被人架着,完全没了动静,BOSS没说话,或许是在通过开启的摄录装置观察黑泽阵的情况,从头看到尾。 其他人也不敢说话,整个空间都变得非常安静。 就在这些人沉默的注视下,黑泽阵的身体慢慢地发生了变化,从少年一点点抽长,然后变化速度逐渐加快,短短几分钟就到了成年人的地步。 宽松的衣服被撑开,但也没到能容纳成年人身体的地步,酒店的服务生依旧低着头,把他身上的衣服剪开了一部分。 整个过程里黑泽阵都没有任何反应,已经陷入了彻底的昏迷。 过了好一会儿,BOSS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传出来:“带他过来吧。” 水谷回答是。 在挂电话前,年轻的BOSS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阿莉娅呢?” 水谷回答亚莉克希亚小姐刚才去找东西了,是另一位小姐要给您的东西。 “让她回来。” 第285章 腐烂的永生花 被从酒店里带出去的时候黑泽阵也是对外界毫无反应的状态。水谷多看了他几眼, 成年的“琴酒”本应比少年状态要有威胁太多,可这样安静躺着任人宰割的模样,却只让他觉得可怜。 平心而论琴酒这个人始终是强大的, 也有理由和资本肆意妄为, 他甚至强到了水谷有些难以理解的程度,但一想到在那个组织里的无数次实验确实改变了琴酒的体质, 将这个人往人类极限的方向拉近, 水谷也就没那么多想法了。 他们提前准备了车。 从酒店往外转移的过程没引起任何人注意,这个时间没人会特地盯着一家生意惨淡的酒店,水谷看着服务生帮在车上沉睡的银发男人整理了头发和换好的衣服,才关了车门, 往街道尽头的方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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