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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冰雁不是傻子，在这种神怪世界，任何不对劲都不该被忽略。 他立刻拿出无为子道长提供的，能看破一切虚妄的法器，佩戴在身上。 然后就发现，眼前的浓雾淡了许多，石桥的影子渐渐浮现，上面确实有几个小孩身影，一人倒在地上，其他人呜咽哭泣。 顿了顿，姬冰雁掉头就走，不是他狠心，而是那群小孩明显不对劲，石头脑袋，石头身体，明显就是......石桥栏杆上雕刻的石孩！ 眼神略微漂移，在栏杆上扫视，石柱上原本有的雕像，一半不见了。 他到抽一口凉气，这情景，自己一个凡人，还是莫要掺和的好。 岂料，他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一个粗糙笨拙的声音响起，“叔叔，你救救云二好不好，她快死了。” 腔调奇怪，说话一卡一顿，但完美传到姬冰雁耳边，就好似与他面对面交谈。 他想装作没听见，大踏步往前走，都快拐歪眼不见为净了，突听另一道女娃哀求，带着虚弱的哭腔令人动容，“叔叔，我疼！” 姬冰雁：...... 不是，你们是石头，哪里会感到疼？ 他想这么反驳，可那女娃的呻吟越来越虚弱，最后只剩下临死前的悲悯呜咽。 幼童的声音最容易感染人，何况是这么哀鸣痛苦的求救。 姬冰雁重重叹气，转身，一步一步踏上石桥，走到中央。 几个石孩见他过来，纷纷看过来，表情僵硬，眼神都带着期许，和普通小孩一样纯真无邪。也不知是真单纯，还是故意装出这幅样子来博人同情。 姬冰雁冷声开口，带着不自觉的心软与紧张，“要怎么救？” “我们玩耍时，她身子掉到了河里......” “有船经过......” “渔网把它捞走了......” 几个石孩你一句我一句，大概交代清楚了。 叫云二的女石孩玩耍时不小心头与身子分离，身体掉到河里，被路过的捕鱼船洒下的渔网带走。 如果三天内找不回来，并把头和身体修补好，云二这个石孩就会彻底失去意识，也就是真的死了。 而现在距离三天，仅剩两个时辰。 也就是说，那艘船已经离开两天半了，想寻到并没那么容易。 即便寻到船，也不确定它把云二的身体带去了哪里？ 毕竟石头那么重，拖着拖着，就可能脱离渔网。 姬冰雁揉了揉眉心，这个世界冥冥之中，似乎自有因果循环。 一啄一饮，皆是定数！ 之前，他只把它当成一句轻飘飘的禅语，可在这个世界，似是能触摸到的因果法则。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罗盘法器，再抽出一张符，贴在云二女石孩的脑袋上，从指尖逼出一滴血，落于罗盘，顿时亮起微微绿光，指针不规律乱动。 这是他从两位道长手里抠出来，为他寻找许汉文准备的，经过青源道长调整，勉强能用。 按照许汉文吃香程度，姬冰雁不得不做两手准备，如果人还在大牢，那再好不过，要是不在，就得想办法寻找。 人海茫茫，还有妖怪作祟，想寻到并不容易，得有法宝帮忙。 但青城道观只有这个罗盘是他这一介凡人可以用的，且三日只能用一回。 用自己的精血启动，符纸作为牵引，就能找出相同气息的人与物。 本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不想这个世界的因果勾连，格外枝枝蔓蔓，竟在他前往劫狱的路上，遇到需要耗费罗盘使用次数的事故。 姬冰雁可以选择不救，但他的世界有优先级，先救孩子和女人，然后才是其他人，而像许汉文那种罪不容诛的犯人，本也不值得救，要不是为了阻碍蛇妖增加法力，他怎么可能劫狱。 这些原则不会因为换了一个世界，就有所改变。 眼前的石孩虽然是精怪，但也是生灵，有意识的生灵！ 所以他虽则面上冷冰冰，动作却很迅速，交代一句，“你们待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运起轻功，顺着罗盘指引方向，飞速离开。 仙周城内河网相连，有纵横七条大小河流经过，要是沿着河边去寻，会浪费很多时间。 他干脆走直线，从屋顶翻过，花了半炷香功夫，来到一处水域。 这里河水变得缓慢，形成一个人工湖后，慢慢流向他处。 姬冰雁没有犹豫，直接跳入水中，顺着指引潜入湖底，在泥沙中一阵摸索，掀起一片黄沙。 浑浊的湖水遮挡了视线，当手摸到东西时，不得不凑近了看。 然后他就见识了水底千奇百怪的‘存货’，骨头，瓦砾，木盒，铜钱，肚兜，还有......尸块。 皱了皱眉，果断把碍眼的东西扔掉，继续摸索，终于在换了六次气，把这一片都弄混后，摸到一个石头雕像，捞出来一瞧，是个石狮子。 默了默，手一扬，扔到岸边，继续下潜。 又是一炷香过去，他再次摸到熟悉的材质，抽出来在水里晃了晃，清洗走泥沙，上浮借着月光仔细打量。 这下终于对了，和其他石孩的雕刻工艺一样，且明显是没有头的女石孩。 拿着这玩意儿，姬冰雁心里松口气的同时，又感觉怪怪的，果断脱下外衣抱起来，一跃出了水面。 路过那石狮子时，顺手也带上了。 回到石桥，那群石孩惊喜跑上前，“叔叔，云二身体找到了吗？” 姬冰雁不由全身僵硬，飞速从小孩群中穿过，把云二身体安放在脑袋下，“现在要怎么做？” 云二脑袋露出一个僵硬奇怪的微笑，咔咔转动几下，对接整齐，“修，修......” “修补好就行？”姬冰雁询问。 其他石孩连连点头，其中一人指着脖子上的缺口道，“这里有破损，要补好，不然会疼。” 姬冰雁深吸口气，把那石狮子和一众修补工具拿出来，是他顺便去石匠铺找到的。 曾经为了赚钱，姬冰雁学过不少手艺，雕刻恰是其中一种，此时用起来得心应手。 只见他手指翻飞间，就把那普通石狮子裁出一小块，填补到缺口处，然后头和身子固定好，一点点修复起来。 几刻钟后，云二修补好了，一道华光闪过，原本的裂痕消失不见，变得光滑无比，宛如新生。 云二动动脑袋，再动动身体，开心的爬起来，“谢谢叔叔。” 声音软软糯糯，完全没有之前的僵硬呆板。 更甚至，姬冰雁眼睁睁看着月光倾泻而下，环绕在云二周身。 沐浴着月华之力，她的身体逐渐变化，从原本的石雕渐渐往血肉转变，呼吸出现，温度出现，最后是心跳。 “砰——砰——砰！” 月华逐渐变淡，云二彻底变成一个五六岁左右，精致漂亮的小女孩。 姬冰雁：...... 他此时已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只剩下木然。 可当小女孩笑着扑倒他怀里，那温软的触感，更叫他全身僵硬，“叔叔，我终于化形了，谢谢叔叔。” “呵，呵呵，化形之后会怎么样？”姬冰雁艰难挤出几个字。 “我现在是石精了，”云二歪了歪头，可爱又活泼，“不再是困于一地的石孩，可离开此处，也可修炼。” 其他石孩闻言，纷纷露出不舍又羡慕的眼神，“云二，云二，你要离开吗？” “云二，云二，我也想成精。” “云二，你是怎么成精的？” “我听说神仙能点化成仙，叔叔你是神仙吗？” 所有石孩的目光齐齐看过来，看姬冰雁的眼神彷佛他就是天神。 姬冰雁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我只是普通人。”说完故作冷硬道，“我帮不了你们。” “哦！”所有石孩齐齐难过的低下头。 “叔叔，”云二小姑娘捏住他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再次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哀求道，“叔叔，您帮他们修修吧？” 姬冰雁冷着脸，想拒绝，可看那群石孩，各个在风雨的侵蚀下破破烂烂，有的身上有裂缝，有的少了一只手，断了一只腿，有的甚至少半边脑袋。 “你说你们能感觉到痛？”姬冰雁迟疑。 “很痛哦，就像有东西在脑袋里一下一下敲，把里面的东西都敲走，很痛！”云二重重点头，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姬冰雁是知道头痛的折磨的，他因为常常思考过度，患上了头疼的毛病，有时候疼起来简直痛不欲生，恨不得去撞墙。 他猜测，这些石孩的身体不会感觉到痛，毕竟是石头，可他们有意识，所以身体的伤害作用到意识，就变成了头痛。 深吸一口气，既然做了，那就送佛送到西，姬冰雁答应下来。 然而话音刚落，原本老老实实待在石柱上的石孩全部跑下来，眼巴巴看着他。 姬冰雁一噎，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错觉，“行吧，我每个都修补一遍。” 然后仙周城内百姓就惊讶的发现，石桥上来了一个怪人，竟然在修补那些年久失修，已经坑坑洼洼，破破烂烂的石雕。 有好心人上前，“前些日子官府贴了告示，说是要把这些石孩换掉，换成石狮子，你没必要修补了。” 姬冰雁动作一顿，没有说话，继续手上动作。 其他人见他手指灵活，技术纯熟，不由猜测，“难道你就是官府请来的匠人？” 姬冰雁还是不说话，手上动作更快了。 “还是雕石狮子吧，石孩有异，恐会害人。” “是啊是啊，我曾听奶奶说，这些石孩是精怪呢，晚上会敲门要食物，不给就一直敲，怪吓人的。” “我也听说了，还有夜晚路过的人，被他们拉着玩打沙包，据说他们把头摘下来当沙包扔，把那人都砸死了。” “怪不得，石孩的头总是不见，天哪，太吓人了，还是石狮子好，镇宅保平安！” 众说纷纭，越说越离谱。 云二终于忍不住，从固定在石柱上的石头身体里探出半个脑袋，气呼呼反驳，“才不是呢，那人是人贩子，我们看到他偷小孩，为了阻止他，华七还掉了脑袋，我们在河里捞了许久才找到。” 她成了精怪，相当于可以灵魂出窍，只是现在是大白天，不能出现太频繁，说句话又缩了回去。 姬冰雁嘴唇微动，气若游丝的声音响在云二耳边，“人贩子死了吗？被偷走的小孩呢？” “被我们......砸死了......”云二结结巴巴，小心翼翼看了姬冰雁一看，想知道他是否在意，见他依旧冷着脸，修补的动作却没有停下，长呼出一口气，欢快道，“小孩被他藏在桥下拱洞里，第二天被爹娘带走啦。” 姬冰雁神情微微动容，“做得好。” “嘻嘻，不能让他偷走小孩，”云二受到鼓励，声音都高了几度，不过只有姬冰雁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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