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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完全黑了，在太阳西沉落山后，最后一丝光明也消失在大地之间。 智也熟稔地行走在夜间的荒野小道上。 这片区域算是他的“辖区”，三年来他一直在附近巡逻，这段路来回不知道走了多少遍，对周围的环境熟悉到闭着眼睛也不会迷路。 虽然今晚的月亮不够明亮，播撒下来的月光也无法照亮前方的道路，但早已习惯了夜间巡逻的智也根本不用辨认方向就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走着走着，智也的脚步一顿，突然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地沉声喝道：“出来。” 智也的身后一片静默，久久没有声音响起，更没有人回应他。 眉头微微蹙起，右手扶在刀柄上，智也以随时能拔出别在腰间的长刀的姿势转过身来。 缓缓转过身的智也迎面对上的是一片安宁沉寂的荒野，似乎这附近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根本没有人跟在他身后，他从始至终只是在跟空气斗智斗勇罢了。 虽然转身后没有看到人，但对自己的听觉和五感十分自信的智也并不认为自己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他百分百确定自己身后有人，只是那人在他转身时躲了起来。 目光在周围树干粗壮的乔木间梭巡而过，智也面沉如水，再次沉声说道：“出来，我知道你一直跟在我身后，我听到你的脚步声了，你骗不过我。” 智也直接叫破身后跟踪的人，但说这番话时，他的语气十分平和，脸上的神情也缓和平静，并不见怒色，更没有流露出防备亦或者咄咄逼人的警惕。 猎鬼人除了猎杀恶鬼，还有一项责任就是保护平民不被恶鬼杀戮。 作为猎鬼人，智也永远不会将他的刀剑指向手无寸铁的无辜平民。他不会忘了自己为什么拿起刀，不会忘了自己心中的信念从保护者堕落成施暴者。 “果然被发现了。”歌拽了拽自己头上绑着的头巾，表情有些讪讪地从一棵华冠如盖的大树后面绕了出来，“我就知道我藏得不好。” 看到站出来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智也紧紧皱着的眉头不仅没有舒展开来，脸上原本缓和的表情也渐渐变得严肃凛冽起来。 “你不知道夜晚的荒野很危险吗，为什么跟着我，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智也怒瞪着表情讪讪的歌，语气极为严厉地喝问了一句。 被骂了的歌并不生气，因为她听出来了智也骂声后面潜藏的关心和担忧，她并没有误解智也的好意。 眨了眨黑曜石一般清亮透彻的眼睛，歌咧开嘴，傻乎乎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是猎鬼人，我们跟上来，就是想帮你，想和你一起猎杀恶鬼。” 智也：？？？ 歌的回答比智也之前设想的答案还要夸张，他瞠目结舌地瞪着傻乎乎微笑的歌，一时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站在智也面前的歌不是一个柔弱年幼的小女孩，他都要直接骂出“你是想找死吗”这样的话了。 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想帮他猎杀恶鬼？怎么杀，在梦里杀吗？ 情绪处于惊怒和无语之间的智也并没有注意到歌说的是“我们”，从一开始他就只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也一直以为只有歌一个人跟在他身后。 就在这时，夏树从华盖如云的树冠上翻身落了下来。他站在树下，颇为友好地冲目瞪口呆的智也招了招手，笑着打了个招呼：“喲。” 看着突然出现的夏树，智也一时有些傻眼：跟在他身后的怎么会是两个人？他明明只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 “歌说的没错，我们跟上来就是为了帮你猎杀恶鬼。”打过招呼后，为了防止智也误会他们，夏树又语气平静、吐词清晰地再次重申了一遍他们跟踪智也的目的。 在智也愣愣地发怔时，夏树抬头看了眼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树冠，扬声招呼树上的缘一：“喂，你也下来吧，别在树上喂蚊子了。” 没有回应，缘一悄无声息地翻身下树，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地落在了草地上。 突然冒出来的夏树和缘一站在树下，一左一右地站在歌身旁。 三个人排成一列，都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智也，配合上月色黯淡的深沉夜幕，不时呼啸而过的凄厉长风，以及远处时不时响起的鬼哭狼嚎，简直像个毛骨悚然的鬼故事。 智也确实被吓得瞳孔地震，但他并不是被这类似午夜怪谈的氛围吓到，而是被突然冒出来的夏树和缘一吓到：怎么会是三个人？他的耳朵难道出问题了吗？ 眼见智也陷入到了自我怀疑当中，夏树施施然地笑着说：“你之前只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没有发现我和缘一，对吗？” 在跟着猎鬼人离开小镇后，夏树就有意识地隐藏踪迹。 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一是为了震慑智也，二是想展露实力。夏树用事实告诉智也，他和缘一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孩童，他们实力不弱，是真的能帮他的忙，能和他一起猎杀恶鬼。 智也看着树下的夏树和缘一，有些无言以对。 他确实只听到了歌一个人的脚步声，这让他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怀疑，根本不敢相信修炼了三年的自己竟然发现不了两个小孩子的踪影，被他们瞒了过去。 智也为此感到不可置信，但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他面对的本来就不是普通的孩童。 夏树从小接受忍者培训，收敛脚步隐藏行踪几乎是他的本能。而缘一是个天才，他只是照着夏树的动作有样学样，就能模仿得分毫不差。 “明白了吧，我们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也不是在逞强，我们真的有斩杀恶鬼的实力。”夏树上前一步，脸上的表情真挚且诚恳，“我们只是想帮你。” 眨了眨眼睛，歌有点心虚又有点不好意思的偏过头轻咳一声。三个人里，她是拖后腿的那个，也是三个人里唯一对付不了恶鬼的那个。 夏树明明知道这个，却还说得义正严词、理直气壮。作为当事人，歌表示非常羞窘，脚趾都快要抠出一套和式古宅了。 ——夏树已经将修炼灵力的方法传授给了歌，但只是短短一天的时间，还不足以让歌在灵力修炼上入门，更不要说将天赋转化成战斗力。 沉默着凝视了夏树三人一会儿，智也突然开口问道：“你们想要猎杀恶鬼，是因为你们被恶鬼伤害过，一直憎恨着恶鬼吗？” 除了这个理由，智也想不到有什么原因能让这三个孩子这么执着地想要斩杀恶鬼。 就譬如他自己，如果不是父母死在恶鬼手中，如果不是被恶鬼毁了温馨幸福的家，智也不会走上猎鬼人的道路，而是会接替父亲成为一个货郎。 夏树因为智也的问题卡了卡，紧接着就若无其事、脸不红心不跳地点点头说：“没错，我非常憎恨恶鬼，也立志要斩杀恶鬼。”换钱。 智也犹豫了一下，终是缓缓点了点头：“好吧，那你们跟上来吧。只是先说好，真要碰上恶鬼，我可能抽不出手保护你们。” 他们已经跟到了这里，让他们走夜路原路返回一样危险，与其如此，智也宁愿带着他们三个赶往下一个城镇。 ……总不至于那么倒霉，偏偏就是今天晚上碰到恶鬼吧？
第167章 互演 智也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有点倒霉，又或者觉醒了什么新的天赋——比如心想事成什么的，但却是好的不灵坏的灵的那种心想事成。 为什么智也会发出这样既苦逼又无奈的感慨呢，因为他被打脸了，他们真的在巡逻的途中碰到了恶鬼…… 智也原本想着，这片区域他最近几个月来回巡逻了不下十次，真正遇到恶鬼的次数一次都没有，显然还没有恶鬼流窜过来，就算带上三个孩子巡逻也不怕会碰到危险。 智也的打算是，一边巡逻一边将这三个孩子护送去下一个聚居地，不让他们在夜晚的郊野游荡。 同时他也打算联系藤屋，将夏树三人安置好，不让他们继续在外四处流浪， ——智也误以为夏树三人无家可归，想要联系藤屋收养他们。 在夏树和缘一小小地展露了一番实力后，智也认为夏树和缘一的天赋很好，只要稍加训练就能成长为合格的剑士，他希望他们能加入藤屋，成为真正的猎鬼人。 和夏树三人会合后，智也就开始了今晚的巡逻。因为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智也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想尽快赶到下一个城镇。 他既是想尽快摆脱夏树他们三个“累赘”，也是想尽快将三个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 虽然夏树一再表示他和缘一有对抗恶鬼的实力，但智也并没有把他的分辨听进心里去，也并不打算让夏树和缘一在这么小的年纪就直面恶鬼的威胁。 纵然智也希望夏树和缘一加入藤屋成为猎鬼人，但那也是在他们年纪更大一点、经受过系统刻苦的训练之后。现在的他们年纪太小了，远不到上战场和恶鬼战斗的时候。 但倒霉的是，本以为身处安全的地方，不会遇到恶鬼的他们偏偏就撞上恶鬼，这一突发状况打乱了智也的所有计划，他们四人不得不在黑夜中直面恶鬼的威胁。 更让智也颇觉没脸和羞耻的是，率先发现恶鬼的人并不是他，也不是藤屋配备给他的鎹鸦，而是被他当成小孩子，视为保护对象的夏树。 夜深人静时，夏树的听觉比白日里更为敏锐，他最先发现了恶鬼的踪迹，感知到近处那只恶鬼身上溢散出来的煞气，同时也第一个确定那只恶鬼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夏树这么笃定，倒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对付恶鬼的经验，完全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个稀血，知道自己对恶鬼有莫大的吸引力。 他如今妖力尚未恢复，暂时无法变成半妖之身，无论是从外表上来看，又或者从内在来分辨，他确确实实就是个普通人，而且还是个稀血。 外表年幼柔弱、又是个稀血的夏树对恶鬼的诱惑不可谓不大。恶鬼没发现他也就算了，一旦发现了，恶鬼说什么也不会放过身负稀血的猎物。 侧耳倾听了片刻不远处响起的脚步声，夏树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符咒“啪”的一声贴到了歌的背上，同时他右手抵着歌的肩膀将女孩往缘一的方向推了推。 指了指身旁冠如华盖、树叶生长得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夏树轻声交代道：“缘一，你带着歌爬到树上去。我没叫你们下来，你们就躲在树上别出声。” 夏树贴在歌身上的符咒是他自己用灵力绘制的防御符咒，这张符咒能最大限度地保证歌的安全。 等会儿恶鬼来袭，就算夏树和缘一有所疏漏，符咒也能保护歌不被恶鬼伤害，坚持到夏树和缘一回身来救她。 转过头看向智也，夏树微微笑着，用看似商量但不容置喙的语气说：“你也躲到树上去。我没叫你，你也不要下来，更不要发出声音闹出动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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