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送进屋内的除了两人选好的餐品,还有香氛蜡烛和精致的烛台,金发的人造神明优雅地将牛排切割成小块, “阿蒂尔怎么没要小羊排,方才后厨不是说今天的羊肉很鲜嫩?” 黑发谍报员面前的盘子里是色泽诱人的鹅肝酱,和烤得酥脆香软的法棍, “保罗不觉得这样的餐品很眼熟吗?” 魏尔伦于是又低下头看了看——两份牛排,两份鹅肝酱,一份牡蛎杯,两碗奶油汤, “……啊。” 久远的记忆浮现出来,人造神明恍惚了一下, “是那时候的菜品。” 是少年的谍报员将少年的“黑之十二号”从牧神那里救出后,终于安顿下来时,带着小小的人造神明所吃的第一顿饭。 “那时候的保罗和现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谍报员碧绿的眼眸中闪烁着怀念。 刚被救出来,秉持着人生中第一次的自我意愿,将造物主“牧神”亲手杀死的“黑之十二号”,有着散乱柔顺的灿金色短发,虽然不知为何乖巧地跟着他出来了,但那时更加深邃的钴蓝色眸子始终平静地如同夜幕下的深海。 而当他带着“黑之十二号”回到安全的房屋中,让他坐下等待,和铁塔打完有些长的汇报电话后,听到人造异能体从肚子处传来的细微咕噜,和疑惑地看向自己的眼睛,少年谍报员没忍住笑出了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面前这个看起来绝不会比自己年龄更大的少年,不论诞生方式如何,都依然确实是一个人类——有着小小的情绪,和小小的欲望。 “你想吃什么?” “吃……什么?” “嗯,就是食物。” 妹妹头的少年谍报员眨眨眼, “他们平时不给你吃食物吗?” “……糊糊的那种吗?” 短发的人造异能体描述着印象中的“食物”,不过,即使是这种食物,他吃的也很少,大多数时间被放出来杀完人之后,他都会被重新关进充满营养液的培养仓中。 “……完全没把你当人在养啊,比铁塔还可恶。” 少年谍报员小声嘟囔,看向人造异能体的眼神更加温和, “嗯……那就让我来带你吃顿美味的大餐吧!” “我记得,那时候阿蒂尔因为没有新鲜的龙虾,还有些生气地谴责了餐厅。” 魏尔伦笑着回忆,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么鲜活的人——向自己伸出手的温柔和坚定,带着自己一路奔袭的强大和沉着,在自己面前汇报任务时的缜密和高傲,还有面对餐馆缺少想吃餐品这一情况的孩子气——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黑之十二号”就将和自己的躯体年龄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少年谍报员,当做了“成为人类”的学习对象,手法拙劣地模仿着。 “作为一家高档法国餐厅,不能随时备有菜品原料,本就是应该受到指责的。” 兰波绝口不提那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一天的备品再多,也确实早就该消耗完了,黑发谍报员看向金发的人造神明,面色揶揄, “不过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保罗的吃相。” 大意了。 魏尔伦嘴角细微地抽搐了一下——阿蒂尔能不能不要记得这种没用的细节!? “直接把整块牛排都塞进嘴里的吃法,可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呢。” 人造异能体大概是饿坏了,从察觉基地被人攻破,到打破培养仓,杀死牧神,再到跟着兰波来到安全屋,时间早就是曾经被放出去当武器的时长的数倍,因此,循着食物的香味,看了一眼少年谍报员拿起的餐具,就有样学样地拿起餐叉,随后,叉起整块牛排,直接送进嘴里。 努力咀嚼吞咽的时候,才发现少年谍报员脸上的震惊,和他盘子中刚被切了两刀的牛排。 “……那时候不太懂,后来的礼仪课我也有好好地学习了。” 魏尔伦叹气,不过也不是没有好记忆, “最后还是阿蒂尔帮我切开了牛排。” 少年谍报员从人造异能体的口中抢救下肉质鲜嫩,火候到位的牛排,耐心地示范如何使用刀叉切割和用餐,但看着最后人造异能体因为切不太好,而有些不自觉地恼怒到眼中都闪过暗红色流光的样子,还是直接把自己切好的那份和人造异能体的互换了, “唔,这么一想,那时候阿蒂尔就已经是‘阿蒂尔妈妈’了呢。” 叮。 黑发谍报员微笑着将手中的餐叉点在瓷盘上, “保罗?” “咳咳。” 忘了,阿蒂尔非常讨厌别人这么喊他。 魏尔伦心虚地挪开眼——这外号还是大仲马起的,其实还有更过分的,比如“处女母亲”……好在传到阿蒂尔耳中之前,就被爱护学生的波德莱尔和关怀年龄最小的下属的雨果强力镇压下去了。 但那几个月里,推掉了大部分任务,专心带着“黑之十二号”上铁塔谍报课程,抽空就会带着人造异能体在巴黎转悠着逛街,偶尔还会使坏地领着人造异能体甩开铁塔跟随监控的人,再在铁塔的警报响起之时,若无其事地出现在监控范围内,甚至为了不带坏人造异能体,连烟都努力想戒掉的少年谍报员确实—— ——“像个护犊子的妈妈……嗯,阿蒂尔妈妈。” 还不太习惯小小同事的新名字的大仲马这样评价。 当然,敢在少年谍报员面前这么喊的人,基本都好好地吃了一顿毒打。 “今天的牛排看起来非常不错。” 魏尔伦将切割好的牛排递到兰波的面前,又开始切另一份, “阿蒂尔尝尝。” 这么久了,转移话题的方法依然很生硬。 虽然魏尔伦同样拥有很多外号——但那些外号在兰波看来都十分恶心,哪怕出自没什么恶意的人之口也一样。 “战争机器”“绞肉机”“非人类”…… 同样不想继续外号话题的谍报员微笑着将鹅肝酱往中间推了推, “保罗也尝尝鹅肝,品质很好。” 静谧的烛光下,两位法国人优雅地进餐。 一夜好眠。 “这个人可能知道什么哦。” 魏尔伦和兰波的房间内,五条悟指着被夏油杰的咒灵束缚着带进来的,一个有些瑟瑟发抖的矮小中年女性, “昨天下午跟硝子他们说关于那个奇怪的咒灵混合物的事情的时候,这家伙就在附近。” 不仅是那时候,从昨晚到现在,六眼传来的讯息中,这个中年女人的咒力反复靠近这边了好几次,少年家主询问温泉旅店的管理者之后得知,中年女人是常客,每年的十月份都会预定一个小房间,待上三天后离开。诡异的是,每次的这三天中,女人除了上山以外,就不会离开房间半步,似乎在恐惧着什么一样。 而今年,女人到来的时间晚了一周。 魏尔伦眯起眼,优雅的法国人声线温和, “那个夭折的孩子和他体内的咒灵,是否与您有关呢?” “……有。” 出乎意料的,中年女人并没有隐瞒,而是展露出如释重负一般,却又透露着几分悲哀的神情, “那是我的孩子。”
第59章 祸具魂:我!会!说!话! 中年女人的话一出,除了五条悟以外,三人的脸色都严肃了起来。 魏尔伦还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但眼神已经变得冰冷, “你的孩子,为什么会变成特级咒灵的容器呢?” “是我的错。” 中年女人声音嘶哑, “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看好他,才让他夭折。如果不是我,如果我当时能看好他,不让他自己跑出家门,如果那时候我更关心他一点,他现在也可以快乐地长大——” “喂。” 五条悟不耐烦地打断了中年女人悲伤的自我谴责, “说正事,就算因为你没看好他,让他死掉了,和那个咒灵有什么关系?” “田中女士每年都会来这里三天,所以这里从没出过事,今年晚了一周,咒灵就破土而出,您应该是知道这个咒灵的来历,包括这个咒灵的封印方式的,对吗?” 兰波碧绿的眼睛如同深潭,令中年女人——田中凉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张了张口,但口舌却像是被黏住一样,过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是的,是我把祸具魂封印进了小亮的身体里。” 祸具魂? “那个咒灵的名字是祸具魂?” 魏尔伦皱眉, “是的,祸具魂。” 田中凉子陷入虚无又绝望的回忆中, “封印祸具魂,是田中家巫女的使命。” “把咒灵封锁在人类的躯体中……你们管这叫做封印?” 夏油杰忍不住冷笑, “你们很强大吧?” 田中凉子没有在意夏油杰语气中的冷硬,而是轻轻反问了一句,又立刻自己回答了, “我知道你们,五条家族的六眼神子,和刚刚叛逃的同为特级咒术师的夏油杰。” 毕竟距离上一个特级咒术师的评定,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新生的两名特级咒术师年龄还都这么小,哪怕田中凉子并不算是咒术界的人,也对两名少年最强有所耳闻, “但我很弱小,我们的家族,都很弱小。” 田中家是巫女世家,族中的男人基本都是入赘,虽然有着遗传的术式,但大多数巫女的咒力都因为家族束缚而异常稀少。 “所以只能封印,而不是祓除吗?” 兰波能够理解弱者的选择, “是,倒也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田中凉子苦笑, “更重要的是,祸具魂是无法祓除的,家族中也曾有过实力强大的巫女,但祓除之后用不了多久,它就会重新诞生,并且飞速地成长为特级。” 因此,她们一直在一边按时加固祸具魂的封印,一边寻找彻底祓除祸具魂的方式。 “为什么会无法祓除?” 魏尔伦不解,咒灵是诞生于累积的负面情绪中的,虽然同类型的负面情绪会不断的累积,但只有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才会生成新的咒灵才对。 “我不清楚。” 田中凉子摇摇头, “我只知道,此前曾经有祖辈的巫女试过祓除他,但第二天,新的祸具魂就诞生了,而且因为当时没有合适的容器,最终酿成了大祸,从那之后,祖训中就将‘祸具魂不可祓除’加了进去,让我们放弃祓除,专注于封印。” 至此,话题终于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兰波展开亚空间,被关了将近一天的男童,或者说祸具魂,已然苏醒, “啊——” 看到田中凉子的一瞬间,祸具魂暗红色的虹膜被黑漆漆的瞳孔驱赶至边界,散发出令人恐惧的森然冷意, “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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