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木优生在这一刻很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借由握住手的那一契机,前辈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吗? “侑前辈……” 白木优生维持着被牵着的姿势,轻轻叫了他的名字,但宫侑并没有反应,仍是一副定神在思考些什么的模样。 “…侑前辈?” 为了唤回注意力,他轻轻晃了晃两人握住的手,晃出很小的弧度。 始终没说话的人终于回神。 但他做到第一件事并不是松开手,也不是张口说些什么,而是自下而上地、用一种白木优生陌生的视线,完完全全将他看了一遍。 在那样的视线注视下,他甚至有种自己的一切都被勘透的错觉。 第三次的心脏错跳一拍。 “嘛……看起来是牵完手了啊。” 宫侑又恢复成平日里的语气,随意的、懒懒的,总之是不正经的。 “那么来说说吧,优生,牵着的时候会感觉到什么?” 他这么问。 但有哪里变了。 变得与刚才……牵手之前,不一样了? 白木优生说不出个大概,也难辨出个分明,只凭直觉这么依稀感受到。 仿佛一瞬之间,面前的前辈就像是想通了某个至关重要的节点,冲破了某个横亘在他面前的墙垣,又或是得到了一个确确实实的答案。 总之,他变得更有攻击性了。 这副模样既熟悉又陌生,白木优生愣愣看着。 “别这么盯着我发呆啊,我又不是福泽谕吉。” 宫侑还维持着两个人牵着的手,他没有主动提出放开,白木优生也没有意识到要放开。 而这里也不会有第三人突然出现,像宣告游戏中止或惩罚结束般让他们分开。 所以,温暖的手与微凉的手掌依旧牵着。 手指微微错开,从指间的缝隙穿插,稍一弯曲,就能结结实实握了个全部。 宫侑的心情似乎更加愉悦了,他的好情绪掩盖不住,近乎实体化飘散在周遭。 而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站在他面前的白木优生。 呆呆的兔子,笨笨的兔子,傻站在原地,就差一头撞上树桩的兔子。 牵着的时候……会感觉到什么? -‘安心感’。 就是这样。 能被紧紧牵着,像绳索一样维系着。 情不自禁地更加靠近,想要获得更多的‘安心感’。 但这样的话语是不能说出来的。 说出来的那一刻,绝对会被当成变态。 “牵着的话,能感受到……前辈的温度。” 拒绝正面作答,从而侧面的另辟蹊径。 灰发少年抿了下唇,轻轻开口,“很温暖。” 他没有说谎。 这是仅次于‘安心感’之后第二重要的‘温暖’。 温度源源不断从接触的掌心传来,他的手是捂不暖的,残留的温度也很快就会消散。 但即使会消散,还是会想要留住。 “哈……果然不能指望你说出什么有意思的答案。” 宫侑似是随意笑了下,漫不经心。 也就只有语气如此,手上动作截然不同。 “感觉到温暖是因为你的手太冷了啊……笨蛋吗。” 随着话语落地的、是添上来的另一只手,属于面前的人。 将他的手掌握在掌心,严严实实合拢着,于是更多的温度、更多的触碰冲刷而来。 “这样——勉强就能好一点了吧,真是的、明明也不是冬天,手怎么还这么凉,你真的有好好照顾自己吗。” 面前的人在嘀嘀咕咕,蹲在那是给他捂手。 白木优生缓缓眨了眨眼。 被握着的手微动、能感受到那种环绕着、包裹着,从手指到掌心、延伸到手臂乃至心脏。 他几乎要生出一种错觉了。 自己仿佛也在被拢在掌心。 “好了——不问你了,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宫侑这么说,白木优生闻言,还是有些愧疚。 但他没有过多的时间用于自我情绪的消解,因为面前的人叫了他的名字, “优生!” “在、在的!” 白木优生倏然回神,宫侑盯着他看了会儿,“不拉我起来吗,我可是蹲了很久啊。” “!” 是他疏忽了这点。 白木优生当即就要挽回,握着宫侑的手,稍一用力,面前的人就被他拉起,直接跨了一步过来。 没有堤防,全然信任,手还维持着相牵着的姿势,但身体却结结实实触碰到了。 “——” 声音压着、停在喉咙里,难以发出。 因为现在的一切似乎都超出认知范围。 温度、从牵着的手转移,变成了更多的部分。 肩膀、胸膛、下颌、与心脏。 按照白木优生的理解的话,这是一个突发意外,一个不算拥抱的拥抱。 他卡机了下,当即就要退出。 不、不管怎么说,这样也太失礼了。 一只手被牵着,而另一只手却尴尬地不知放在何处。 要先道歉吗,还是先说些什么,说自己只是想拉一把、没想到似乎没控制住力气,结果一不小心直接把前辈拉得过于靠近直接撞到怀里什么的…… 这种话无论怎么想信服度都很低。 侑前辈会怪他吗,还是会生气,抑或是…… “蹲久了有点腿麻,给我靠一下啦!” 是惯性的理直气壮的、属于宫侑的语气。 似是感察到怀里的人要退出,于是他这么开口,并握紧了牵着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手。 手指贴着,指根用力,是克制也是束缚。 果然是这样。 宫侑心底已经乱成一团了。 但面上却还保持着一派沉静稳定,非要说的话、该是末日来临前的最后一丝体面。 完蛋了啊。 完蛋了呢。 就算否认也没有用。 再怎么荒谬、再怎么不可置信与怀疑,身体是说不了谎的。 昨晚的牵手、或许更久之前、追溯到第一面,视线就已经不由自主落在了这家伙身上。 在意一个笨蛋的他自己也绝对是个笨蛋吧。 尽管心底无比想否定,但是只要触碰、只要说话、只要对上视线,只要站在面前,尽力伪饰的谎言依旧会被不攻自破。 ‘为什么不更多——更多地看着我?’ 从这个念头冒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提前性地看到了现在的结局。 宫侑心底愤愤不平。 ——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吧。 明明是这家伙最先说出的‘请更多更多看向我’吧,为什么不满的反而是他自己啊。 说着‘请更多看向我的人’结果却不愿意将自己的视线投过来真的公平吗? 但是,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情感、在意,还有更多的…… 靠近的身体,彼此交换的温度,呼吸缓缓送出,而胸膛的起伏与心脏跳动声无比清晰。 白木优生也是这么感觉的。 他站着、努力成为一个可以支撑宫侑的落点。 虽然不知道侑前辈什么时候才会感觉好一点,但是只是这么站着的话……他没问题。 “……优生!” “在、在的!” 突然出声吓了他一跳。 埋头在他肩上的人或许是因为角度原因,声音听起来有些闷,白木优生有些担心, “怎么了吗,侑前辈?” “明天、后天……总之哪天都好,你有时间的吧?!” 欸……欸? 不是身体的相关问题吗。 白木优生虽然很想这么问,但还是乖乖应声道,“如果前辈想的话,我都有时间的。” 想了想,他还是多问了一句,“是有什么事要我去做吗?” “……能让你去做什么事啊。” 宫侑声音闷闷地抱怨,嘀咕声不停。 “那…是托球吗?”他小心问道。 毕竟和侑前辈在休息日出来,好像都是去球馆进行托球练习,这么一想也别无其他,应该就是正确答案了! 宫侑沉默,额头缓缓冒出几个井子,咬牙切齿, “你的脑子里难道只有排球吗?!” “……!” 居然是错误答案! “不、不是那样的!” 不是排球的话,那还是什么?还有什么是可以回答的…… 白木优生慌乱,宫侑深深叹了口气。 “除了排球,难道你就没有其他想要的了吗?” 明明是自己说出的‘请更多更多看向我’,怎么能连自己自己都忘了这句话啊! “其他想要的……” 白木优生愣了下,这个问题忽然来到面前,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是啊,其他想要的!总之什么都可以,都已经练了五天了,多少也得让人休息一下吧!” “侑前辈有想要的吗?” “都说了是你——不要问我,” 宫侑的话还没说话,白木优生已经接上。 他垂下眼,轻轻开口,“我没有什么想要的……所以侑前辈想要的,应该就是我想要的了。” “……” 又被这家伙绕进去了。 明明其他时候都完全是个笨蛋,但偏偏一到这种时刻就一声招呼也不打,突然上线并击出完美的直球。 但此刻,宫侑完全高兴不起来。 怎么会有人没有想要的呢?! 因他的话而生那么某一刻的欣喜,却又在那一刻的欣喜后察觉到其下更深层次的涵义。 如果放在过去,他一定会对此嗤之以鼻。 什么心理阴影、什么难以直面的过去,什么伤痛过往和痛苦回忆,那都只属于[昨天]的残余。 某种程度上与稻荷崎横幅拥有一致信条的宫侑向来都是[无需回忆昨天](和昨天说再见)的第一代言人。 敢大声说出沉溺在过去的家伙就留在过去吧! 但他现在,遇到一个即使嫌麻烦、但身体与心理的双重本能促使他不得不伸出手、牵着拽着催促着去走出[昨天]的家伙。 真是的——难道是[未来]不够好,不够让你安心,不够让你感到安全去踏出那一步,所以才一直被过去所困扰吗? 明明现在就站在面前,多少也更相信他一点吧。 “——那好,我决定了!” 宫侑攥着两人相握的手,拉到自己面前,让白木优生的眼中不得不出现他的身影。 完完全全、占据其中、唯有他一个。 白木优生还没反应过来,有些迟疑,“是……?” “你、来和我约会吧!” “……” 大脑重连中。 等、等等…… 侑前辈、在说的,是‘约会’……没错吧? “——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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