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对上人唇瓣逶迤的无奈浅笑,心底情绪就克制不住一点点活跃、复苏,纠缠着那点原本不上头的醉意,一起泛滥了起来。 ‘我、来、了。’ 唇瓣一张一合,声音压在喉口没有溢出,传递在空气中的最多只有声波的细微波动,但宫侑还是读懂了。 从眼中、从耳中、从空气的感知中,从方方面面一齐袭来,进入到了心脏之中,而后,摁着心尖儿上的人就这么慢慢悠悠还轻飘飘地咬出了他的名字, “阿、侑。” 白木优生挨个和许久未见的前辈们打了招呼,道了抱歉,在宫侑旁边给他留下的位置上坐好。 他先去关注了下宫侑的状况,喝了一点但是没到不省人事的程度,只是有些上脸,手背测了下人脸颊,滚烫滚烫的。 动作做得无比娴熟,白木优生自己解开袖口袖扣,将袖口向上翻折了两道,想起刚刚在门口听到的窸窸窣窣交谈声,隐约捕捉到是身侧人的声音,他稍微凑近了些,鼻尖弥散开宫侑身上的气息,轻声发问,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筹备……需要我帮忙吗?” 他是真没听到前文,只捕捉到了后面的寥寥几语,但依照当时宫侑出口的语气…似乎很在纠结? 现在,有什么事情会让他陷入纠结中呢? 大脑飞快检索,许多东西信息流一般窜过,白木优生不轻不重拧着眉,对宫侑他从来不能冷静、关心至上,尤其是两人本就聚少离多,说不清到底是谁更依赖对方。 “噢噢!优生你也在外面听见了吧,阿侑他啊……呃呃呃!!” “没有——哈哈,没有,什么都没有!继续继续!” 灰发男人愣了下,他还在耐心等待答案,宫侑已经一笔带过话题,拒绝深入,并随手掐了个幸运前辈一起不醉不休。 唇瓣动了动,白木优生成功被移转走了注意,眉头微微皱着,对宫侑…对他面前空了的清酒瓶。 他叹了口气,坐起身伸出手去接,说自己来迟了先罚两杯,想将火力集中点转移到自己身上。 握在手中的酒盏刚刚举起,身侧人不轻不重侧来以手掌压住抵着推回,改换成他。 宫侑帮他挡了,对周遭等着看好戏的无良前辈们解释道,“优生开车过来,待会还要送我回去,别让他酒驾啦。” 白木优生的份儿全被宫侑担着,他只好专注陪前辈们聊天,交代近况与回国后感觉。 从居酒屋散场差不多已至午夜,众人纷纷找好结伴离开的对象,白木优生半扶半搀着宫侑,和宫治一起将人塞进车副驾。 他还想顺路送宫治一程,宫治瞥了眼副驾上大只蜷缩狐狸,拉高外套拉链,说可以自己走,宫侑这家伙就辛苦你了。 目送宫治消失在拐角,白木优生呼出口吐息。 冬夜寒凉,呼出的温热气息触及冷空气都凝结成了白雾,飘在脸颊前,润湿了眼睫眉梢。 关好副驾的门,白木优生从另一边上去,车内空调打得温度偏高,在原地等发动机启动的两三分钟,副驾上的人慢吞吞眯着眼睁开。 白木优生第一时间注意到,凑近前去,“阿侑…现在感觉怎么样?很不舒服吗?” “……” 眯着眼睁开的人定定盯了会儿面前,车窗上投下的两道虚影一左一右,他缓缓转头,对上了侧边人关怀关切的眼。 车顶灯光浸下,洒进眼底,眼瞳更加剔透莹润,翡绿浮动着、像静谧森林的缩影。 白木优生叹了口气,看来是喝多了。 他伸出手掌,掌背贴了下人脸颊,滚烫无比,温度结结实实从手背皮肉传递过来,想了想,他又竖起手指,在人眼前晃了晃、试图唤醒知觉。 两根手指晃来晃去,叠成不同的影子,光线加持下恍惚迷幻,宫侑看得头疼,一伸手牢牢捉住,将眼前作祟的两根…四根…六根手指统统捉在手心。 偏偏不安好心晃手指的家伙还追着问,“看得见有几根手指吗?” 宫侑不满,答案一会儿四根一会儿六根甚至还飞上了八根。 白木优生沉默了下。 果然、喝多了,不用多想,他对陪醉鬼说话没有经验,以前都是他喝醉了宫侑照顾他,还从来没看到宫侑在他面前表现成这副模样。 一时之间、新奇感倍增。 但是现在先送人回家才最重要,被捉住的手指动了下,下一秒又被果断抓紧、像攥什么珍宝一样牢牢不放。 白木优生试图商量:“阿侑,先放开一下…怎么样?我们先回家,回家再牵。” 哄小孩的语气,被哄的不吃这套。 “我才不要——!” “可恶的家伙,就知道骗我!” 白木优生眼皮轻轻眨了下,“我…骗阿侑吗?” 话语不确定,他仔细回忆,翻找着大脑中所有的记忆,依旧寻找不到相关类行为,求实追问,“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 又被盯了。 而且这次还是满含愤懑、怨气丛生的指责。 白木优生情不自禁偏开了脸,莫名有些心虚。 他应该没有骗过宫侑吧? 他好像是没有骗过宫侑啊… 他的确没有骗过宫侑! 被捉住的手指指节一痛,不知何时被含在口中、用了点力道借由齿尖向下压了下。 不痛、对白木优生来说,只是大脑更清醒。 宫侑指责,“就会哄着我放手,等真放手优生就不来牵我!还说什么回去牵回去牵,都是假话!” 白木优生记下,回家后要牵手,不能断开。 宫侑不满,哼哼唧唧抱怨,“还有,说是回家,到底是回谁的家啊!” 白木优生想了想,一般哪里近去哪里,他家、宫侑家,都有留着对方的生活痕迹,似乎也没差。 “——你家我家都没差,优生你绝对是这么想的吧!!” 被点中所思所想,灰发男人一顿,迟疑点了点头。 见他这幅模样,情绪上头、理智半下线的宫侑更生气,“这都什么你家我家……就不能去我们的家吗!同居、我要住在一起!之前不能实现也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为什么我不能每天早上一睁眼就能看到你啊!” “……” 这下子说不出话来的变成了白木优生。 他被击中了。 自己的恋人、在面前,对着自己说,‘我们的家’、‘每天都能看见你’。 无疑是在告诉他要如何做才对、要如何做才是去爱他的正确途径。 白木优生慢慢垂下眼,乖乖应了声,“好,好的。” 他们共同的家啊。 只到这里依旧不够,宫侑盯着人,嘴里不停,“还有——” 白木优生洗耳恭听,严阵以待。 话语出口,传到耳中变成小声的嘟囔,声音低低,但还是抱怨,说话的人垂下眼,尖锐犬齿一点点蹭着指腹指节处的皮肤,像只狐假虎威的大型犬科动物。 看起来是撒气实则是讨好,嘀嘀咕咕念道, “太冷淡了…一点都不像嘴里说得那么爱我,本来就聚少离多,好不容易回来也不来看我比赛,我可是期待了好久…特意留的内场票座位永远是空的,太过分了。” 他抱怨道,“……让人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啊!” 他声音很小声,在不算宽阔的车载空间,在两人狭隘的间隙,如峡谷风声来回传递,造成脑中的回响。 白木优生不知道此刻该表现出如何表情,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个不合格的恋人。 一字一句叩问心底,都像是切切实实的指责。 内场票每次都会提前送到他手中,宫侑嘴里说着‘来不来也无所谓,总之有时间就来看看吧。’,白木优生应了,但每次要去都会被各种突发事件拦下。 不能亲至现场的遗憾变成一张一张现场直播的刻录光盘,收藏在书房专门一面墙上。 但是那些都不是真正去到他面前。 “…要怎么样,才能更有安全感呢?”短暂的沉默,他抿了下唇,艰涩问出这一句。 太不称职了,居然要从控诉自己的恋人那里寻求答案。 空气一时有些寂静,等待答案的白木优生呼吸也逐渐屏住,极近距离间、宫侑的气息萦绕,两人靠得实在太近、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眼睫轻颤,仿佛都能触碰到彼此,车顶灯光倾洒,均匀又公允地映照每一处。 气息也近乎微不可闻,白木优生的心脏绷到极致,只差最后—— “这可是优生你说的!!” 他顿了下,宫侑语气仿佛是蹲守好久终于等到时机的狐狸,狡黠的眼尾弯起,直勾勾眯着他。 白木优生还沉浸在刚刚的情绪里,虽然察觉到好像有点起伏,但还是乖乖应声,“是、我会做的。” “那就——”宫侑拖长声音,身上附着的浅淡酒气也弥散蔓延,丝丝缕缕抽着溢散来, “第一条,同居!不准再说你家我家,只能说是我们的家,只有一个家!!” 这是当然的,白木优生应声。 “第二条,要来看我的比赛!!我也想向别人炫耀啊,每次只有我发出去的票的位置是空的…可恶、绝对会被俱乐部里的那群家伙嘲笑。” 宫侑一边说,一边凝着人面上表情,捕捉细枝末节,但凡捉到一点为难就要发难。 但是没有。 白木优生只平静应下,“好的。” 先前的数次是突发事件导致的错过,但是他不能一直错过。 他答应的这么干脆,提出要求的人反而愣了下,“那、那你…不会为难吗?” “要是……实在太忙了的话也不是不能稍微…” 白木优生截下了宫侑剩下的话,“不会为难。” 调整日程,将固定的时间紧急度拉到最高,或许本就该如此了。 得到肯定答案,宫侑看了看,攥着人手指的手慢慢捏揉了下指节上被他咬出的齿痕,指腹柔缓蹭着,他的声音也一点一点缓和下来, “那第三条……要到新年了。” 他咳了声,“就、新年我们两个一起过吧。” ‘新年’。 记忆被这两个字眼一下子带回了高中最后一年的冬天,那年没能一起过的新年仿佛变成了某种魔咒,延续至今。 “好啊,”白木优生反手握紧攥着他的手掌,剔透如玻璃球般的眼珠一转不转凝在人面上, “都听阿侑的,同居、观赛、新年,我都会做到的。” 他做出应答,得到答案的人眼睛一点点亮起。 呼吸萦绕,分予彼此,轻淡的对上浓烈的,眼瞳中不仅有自己、还有对方的身影。 唇瓣张合两下,话将要吐出又收回,白木优生眉头稍挑,宫侑似乎还有话要说。 但这话似乎并不像前面那般好说出口,犹豫再三、吞吞吐吐,眼神黏在脸上,一点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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