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茂夫动作一滞。 “你……你不是还放火了吗?”他忽然察觉出一丝不对劲,疑惑地问道。 灵体被瓦解的痛苦短暂地消失,那团鬼火简直喜极而泣,紧接着便听到影山茂夫的问话, 它一愣:“放火?什么放火?” 影山茂夫迟疑:“可是旅馆无缘无故着火,受害者还一直叫嚷着有‘恶灵’……” “你不会以为我是那个纵火犯吧?”鬼火终于反应过来, 它睁大了眼睛, 急切地辩解道,“我绝对没有放火!好吧,我是偷偷去看了你们好多人在江边放烟火,我觉得很羡慕, 所以就有点想要恶作剧……” 它瞥到影山茂夫眉头一皱, 立即改口,“不是不是, 所以我就想要借酒消愁……然后你们那家旅馆正好摆了很多酒,反正你们都是学生,也没人喝,就便宜我了呗……” 影山茂夫愣住了:“这么说来……你不是纵火犯?” “是啊是啊!我保证我没有弄出一丁点火星子!”恶灵疯狂点头,紧接着又想到自己的鬼火形态,尴尬地补充,“我的意思是,我绝对没有弄出一丁点真正的能点燃东西的火星子!” “啊!对、对不起……”影山茂夫察觉到自己错怪了恶灵,周身恐怖的气势在一瞬间褪去,又变成那个不善言辞的孱弱少年,“我……我真、真的没想到,对不起!”他大幅度地鞠躬。 “不不不!我也有不对!”恶灵哪里敢接受影山的道歉,它连忙往下一跳,恨不得整个灵体趴到地上。 那种从灵体深处散发的惊惧感还未彻底散去,恶灵哪里敢真把影山茂夫当成像表面那样无害的少年。 更何况……非要说的话,那场火灾,恐怕也和它脱不了关系。 恶灵猜到了什么,它心虚地抖了抖,老实地闭上嘴,不敢在这个可怕的少年面前泄露出半分痕迹。 …… 居然只是一场误会…… 影山茂夫陷入纠结。 既然纵火犯不是恶灵,那会是谁呢? 总不可能是那个受害者吧? ……应该不会有专门跑进去纵火结果把自己锁在火灾现场的犯人吧? 所以说,真的纯粹只是一场意外? 影山茂夫抬起头,还想再问那只恶灵更多的信息,却发现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溜走了。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背着大家半夜偷偷跑出来,结果却一无所获。 影山茂夫叹了口气,准备回去休息。 然而他一转身,就惊愕地见到他此刻最不愿意见到的三个人。 ——照桥悠、灰吕、切原就站在不远处,正静静地看着他。 影山茂夫僵住了,感到一瞬间血液开始倒流,浑身冰凉。 即便是刚才独自一个人来森林那段路那么黑、那么幽森,他也没有像此刻这样感到害怕、煎熬。 他们在那里待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 影山茂夫仍抱有最后一丝期冀,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你们……都看到了?” “啊……”灰吕犹豫了几秒,还是硬着头皮点头,“是,我们全部看到了。” 最后的希望也被打破,影山茂夫整个人晃了晃,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尽,变得煞白。 ——他的秘密,果然被发现了。 他们现在一定也和以前那些人一样,觉得他是个怪胎吧? 影山茂夫绝望地想。 沉默、胆小、一无是处也就算了,还背负着这样诡异的力量,就像一个未知的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炸伤害到周围的人…… 像他这样的人,到哪里都会被讨厌的吧? 照桥同学那么优秀还那么受欢迎,一定也不愿意自甘堕落、和他这样的人为伍吧…… 影山茂夫一颗心直直地往下坠,他稍一想象可能会从照桥同学的眼中看到嫌弃、厌恶的眼神,就觉得头晕目眩,几乎站也站不稳了。 他不敢面对,只好垂下头,默默地等待他们的审判…… …… 照桥悠、灰吕和切原相互对视,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尴尬的气息在空中渐渐蔓延开。 对面的影山茂夫似乎已经因为社死而濒临崩溃,他的表情甚至看起来快要哭了。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毕竟不论换作是谁,被刚认识的新朋友看到自己那样羞耻的一面,都会觉得难以面对吧。 ——但是现在要怎么办?! 灰吕和切原两个人疯狂地向照桥悠使眼色求助。 以他们贫瘠的社交经验,实在无法处理这样复杂的局面。 殊不知即便是长袖善舞的照桥悠,此刻也感到一丝棘手。 社死这种事,其实可大可小。 毕竟只要是人(当然除了360度无死角绝对完美的他自己以外),谁还没有过社死的时候呢? 大多数人在社死时,虽然当时恨不得立刻搬离星球、永生不再见人,但实际上,熬过十天半个月的尴尬期,也就渐渐地抛到脑后了。 所以说,处理社死情况的上上之策,就是两边人都装成什么都没发生,默契地把这一茬揭过去。 毕竟发生这种事,哪一方都会觉得很尴尬。 但影山茂夫的反应明显有些过度了。 ——从刚才起,他的视线就一直紧紧粘在地面上,缩着脑袋,像一只鹌鹑一样不停地在颤抖,似乎恨不得立刻钻进地底里去。 所以说,像影山茂夫这样不善与人交流、脸皮又薄的人,恐怕是不适用那种上上之策的。 他现在这个状态,别说配合地装没事发生,就连基本的交流都成问题。 这就很麻烦了,照桥悠开始担忧起来。 影山的性格本来就自卑胆小、心理承受能力脆弱。 这种程度的打击对于切原来说睡一觉就能忘掉,但对于影山,恐怕会留下一辈子的心理阴影,甚至导致他未来的性格更加封闭。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说实话,这个办法,对照桥悠来说完全是个下下之策,换做平时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但影山的情况特殊,而且现在也没有外人,只要切原不说、灰吕不说,影山……影山本来也不可能往外说,那这件事就不会有其他人会知道…… 照桥悠下定决心,神情凝重地往前跨了一步。 他左手向外一划,浮夸地绕了个大圈,然后虚按住自己的右眼上,沉声道:“想必阁下就是传闻中的暗夜灵使吧。吾乃圣洁炽天使,为追寻魔物踪迹而来……” “不对!”他忽而又目光一凝,食指和中指并拢,严肃地指向右前方的一棵矮树,声音里充斥着一股浩然正气,“大胆魔物,原来你竟与木之媒介强立契约!以为这样吾便奈何不了你了吗?” “苏格瓦兹以哒以瓦兹!”照桥悠紧闭双目,双手快速结印,向前一推,然后低喝一声,“破!” 矮树无声无息地立于原地。 “呵。”照桥悠对那矮树冷笑了一声,接着双臂向后一扬,负于身后,语气傲慢,“魔物已驱逐殆尽。” 灰吕和切原终于反应过来。 ——不愧是悠酱,竟然能想出这种办法。 他们配合地鼓掌惊叹:“好、好厉害……不愧是圣洁炽天使!” 影山茂夫看着照桥悠一通动作,完全呆住了。 他设想过照桥同学会讨厌他,也暗自期盼过照桥同学或许对此完全不介意。但他绝对没想过,竟然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影山茂夫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脸上呈现出一种茫然的完全空白的表情。 他是谁? 他在哪儿? 他在干什么? …… 影山茂夫看起来已经被震撼到失语,注意力完全被转移。 这个办法虽然累,但果然是有效的,照桥悠欣慰地想。 接下来他们就只要默默地回去休息,都装成忘记了这回事的样子,等明天早上起来就恢复原状了。 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照桥悠松了口气。 然后转过身,他就看到了不远处躲在树丛后面,同样目瞪口呆的柯南和安室透。
第090章 又来了。 这种熟悉的尴尬感。 这一切仿佛是一个轮回, 只不过当事人发生了改变。 影山茂夫茫然地站在空地上,变成了旁观者。 和他隔着不到十米远的草丛边,照桥悠僵硬地负手而立, 旁边的切原和灰吕双手合十,鼓掌的动作卡在了半路。 再往外大概十米, 更加茂密的灌木丛旁边, 是安室透和柯南两人。他们一高一矮,仍维持着蹲着的姿势。 空气中一片死寂,只有偶尔微风穿过树叶和草丛,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又回到了熟悉的两方对峙的局面。 这种时候,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在这种情况下,但凡有一个人动了, 就必然会引来其余所有人的注目。 而同时, 这个率先打破这种原本微妙平衡的人,就必须承担起力挽狂澜的责任。 没有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就在这样互相推卸责任的情况下,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 空气中的尴尬感也随之发酵,蕴酿得越来越浓重, 几乎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 一开始时如果能有人迅速地站出来,打几句哈哈, 哪怕干巴巴地说几句“好巧啊大家都出来散步吗诶你们是在排练节目吗”, 或许也能勉强糊弄过去。 但现在,却是不论解释什么都圆不过去了。 再这样下去,只会是六败俱伤的局面。 照桥悠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对面的柯南和安室透。 ——上上之策,你们懂吗? …… 好在柯南和安室透, 与影山茂夫不同。他们一个虽然是小孩子但非常早熟, 另一个则完完全全是世故的大人,都有着充分的社交经验。 在沉默中, 两方达成了默契。 先是柯南和安室透,缓缓地扶着腿站起来——他们蹲了太久,双腿长时间受压迫太久而已经接近无知觉,此刻骤然动作,便产生千万只蚂蚁噬咬般的酥麻感。 他们有意将视线避开照桥悠等人,一言不发地缓慢离开,背影略显踉跄。 而等他们离开,影山茂夫、切原和灰吕,便齐刷刷地将不解的目光投向照桥悠。 对于他们三个而言,今晚发生的事,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社交理解范畴。 照桥悠绝望地回了他们一眼。 不要再看他了。他今晚所经历的,也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承受范畴。 …… 真正的勇士可以直面惨淡的人生。 切原和灰吕、影山茂夫回去睡了一觉,仍觉得很疑惑,然而照桥悠、柯南、安室透已经恢复原样,在餐厅遇见时还能友善地打个招呼,三人看起来就像是一致地忘记了前一天晚上在树林里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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