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沉默了很久,反复咀嚼他话里的意思,黯淡的眼神忽又亮起来:“李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以后我专心练剑,终有一日能够恢复到以前的速度。” 李寻欢凝注着他,激动地拍了拍阿飞的肩膀,目中似有泪光:“你明白就好。只要一个人不失去信心和方向,那么任何困难都无法击溃他。” 阿飞的目光也凝注着李寻欢,郑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心头均是一热,心中说不出的感动。 可惜在场的林仙儿半点不能领会这种情谊,她的心里现在只有无限的怨恨。 林仙儿嘶声喊着要阿飞追上去杀了荆无命为她报仇。 阿飞冷如岩石的面庞忽然闪现一抹痛苦之色,手指微微颤抖,但身体却没有动。 “为什么?难道你已经不再爱我?”林仙儿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大喊道。 李寻欢低低咳嗽了两声,淡淡道:“刚才阿飞已经输了,荆无命却没有杀他。单凭这一点,阿飞就不能趁人之危,做那等小人行径。” “更何况,他自废左臂,仅仅是为了不受别人的恩情。这份决心……虽然是敌人,我和阿飞内心却很敬重他。对敬重的人,自然该以光明正大的对决来郑重对待。” 阿飞虽然沉默,却一直静静地在听李寻欢讲的话。他只觉得李大哥每句话都是那样熨帖,简直讲到了他的心坎上。 林仙儿怨毒地瞟了一眼李寻欢,每次都是他坏她的好事。 现在连死脑筋的阿飞都受他引诱,不再听她的话! 看来今天是报不了这个仇了! 林仙儿摸着脸上绽开的皮肉。 她深知,一时的悲惨会引起男人加倍的怜惜,但是长久的怨愤只会引来男人的厌恶。 她的脸已经毁了。 见了她这副鬼样子,那些情人说不定吓得马上掉头就跑。更别提去为她杀人了。 如果她再失去阿飞…… 不行! 要想找荆无命报仇,她必须牢牢抓紧阿飞这把利剑,好好利用。 林仙儿虽然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但表面上却收起了癫狂之色,恢复了几分往常的柔顺作态。 阿飞抱起林仙儿:“我带你去找大夫。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能治好你的脸,我都愿意。” 林仙儿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低声道:“我的仇……” 她的仇?她和荆无命、上官金虹、上官飞的那些事……荆无命杀她,再正常不过…… 也就只有阿飞傻乎乎地被瞒在鼓里,任旁人再怎么说都不信,把她当圣女一样供着。 李寻欢的叹息更加沉重了。他已有些听不下去…… 阿飞沉默了一瞬。 林仙儿松开了阿飞的衣袖。 阿飞垂下头,面无表情道:“我会杀了他。” 阿飞可以忍受自己受伤、流血、挨饿、受冻,但是却绝对不能忍受林仙儿受任何委屈。 只要她想要的,他皆拱手奉上。 林仙儿霍然抬头,凝视着他,好似第一次在雪地里捡到他时那样认真打量他。 这匹受伤的孤狼,是我的了。 林仙儿当时如是想。 两行泪水再也忍不住地从眼眶滑落。
第60章 审判之刀(捉虫) 寒冷的冬夜,整座城沉浸在温暖的被窝中尚未被唤醒。 长街尽头,两侧黑黢黢的屋脊无声林立。 群星高高在上地闪烁着。 一个身影穿破浓雾踽踽独行。 瘦弱的月光下,那道身影被拉长成一条细瘦的线投射在长街中央。 剑离将衣服领子裹紧,脸藏在斗笠之下,看不清神色。左手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耷拉着,顶着寒霜继续前行。 阒静无声的夜,除了流风,耳边响起的只有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他就一直这样往前走,在不断的前进中得到内心暂时的平静。 但一种诡异、幽邃的狂热和急切却在血液里流淌,仿佛随便一点火星降临,都能燃起燎原大火,将他整个人的灵魂燃烧殆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 黎明将晓,淡绯红的太阳从地平线慢慢爬出来,与浅白色的月亮沉落的瞬间交错,黑与白、夜与日就在这一瞬转换。 早市已开了,渐渐已有人影。 一个老妇人正在摆弄热腾腾的白面包子。 一个摊主老头张开了嘴大声叫卖:“卖包子咯,热腾腾的包子,新鲜先做,鲜肉、咸菜、甜馅应有尽有喽……” 一个小孩坐在母亲大腿上,大口地吃着鲜肉包。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温暖。 但是他对这些陌生人一无所知。同样,他们对他也一无所知。他来自另一个世界,把自己锁在过去记忆的回声之中。 因此他永远无法真正走进这个世界。只有在偶然遇到些许故人的倒影时,沉寂的心才间或跳动。 剑离低垂着双眸,沉默地向目的地前进。 ———— 剑离在金钱帮的门口站定。 这座宅子看起来并不豪阔,如果不是匾额上“金钱帮”三个大字,恐怕没有人能想到这就是闻名天下的天下第一帮。 但只要有人一踏上台阶,瞬间就会感到无数杀气缠绕成网密密匝匝地落在他身上。然后在片刻功夫之后,被暗处的幽灵撕得粉碎。 院子里到处都是上官金虹豢养的死士。 剑离视若无睹地径直走向上官金虹的住处。 宅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敢出现拦在他的面前。 自由出入金钱帮一切地方,这是上官金虹赋予荆无命的特权。 上官金虹—— 剑离念着这个名字,心脏忽地传来针扎一样的疼痛。 这是属于荆无命的痛苦。 然而,剑离竟然亦有同感。 难道他和角色已经开始融合了么? 那双死灰色的眸子凝注着书房那扇门,面容泛起奇异的神色。 “凡你所指,便是我剑所向。” 可以说,从此上官金虹的声音就是他的声音,上官金虹的目光就是他的眼睛,上官金虹的耳朵就是他的耳朵,上官金虹的意志就是他的意志,上官金虹的敌人就是他的敌人。 上官金虹是他的一切。 至于荆无命的灵魂,早已在碰上上官金虹的那一刻,就已经被燃成死灰。 他的肉.体虽还活着,却全然是为上官金虹的命令活着。 这种执念已深入骨髓,即使是剑离也难以避免不受影响。 换个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在面对上官金虹的时候,他和荆无命真的感同身受了。在某些瞬间,他甚至感觉,他就是荆无命。 剑离低头想,但是,如今他的左手已废,他这把剑已经没有存在意义了。 那么,上官金虹会怎么处置他呢? 会像垃圾一样被丢弃吧? 剑离面无表情地推开门,房间里的蜡烛已经燃尽,窗户紧闭着透不出一丝光亮。 满室昏暗,上官金虹就坐在沉沉的黑暗尽头。 剑离僵直着左臂,一步一步走进去。 门关上了。室内更加黑暗沉寂。 从来没有这样一刻,他觉得黑暗和寂静让人如此难以忍受。 剑离在距离上官金虹三寸之处止步,在原地站了片刻后,终于在一片寂静中开口:“我回来了。” 也许是过了一秒钟,也许是过了一个世纪。 烛火重新燃起,上官金虹那张冷酷坚毅的面庞从明亮的光影中显露。他的目光极平静地凝注着剑离的左臂,那处金黄色的衣服已被血渍沉淀成铁锈般的暗红色。 剑离的心在他的注视下猛然地抽紧了,他仿佛变成了一只飞蛾,即使火焰会将他燃烧殆尽,然而他依旧义无反顾地奔赴那注定的结局。 “你受伤了。”上官金虹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个男人的心性一贯很沉静。 但即使是这样,上官金虹的口吻也太过轻松了,仿佛他从未有过一丝动容。 “刀伤,一击击中,世上能伤到你的人不多,能做到如此地步的人更少,是李寻欢的飞刀?” “是。” “你和他交过手,你对他有何感想?” “小李飞刀,例无虚发,名不虚传。李寻欢,很危险。” “我明白了。”上官金虹沉思了一会儿,接而淡淡道:“我会杀了他,为你报仇。” 剑离心头忽然笼上一层不安的阴翳。 “你可以走了。”上官金虹道。 烛火在墙上不断跳跃,留下斑驳的光影,然后在一个位置彻底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滞,只听得见低低的呼吸声。 剑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走去哪?”他的目光紧盯着那张唇,害怕它无情地吐露他不想听的话。 上官金虹却低下头,已不再看他:“除了我身边,哪里都可以。” 审判之刀终于落下。冷酷的评判官绝不会为任何羁绊所干扰。 有那么霎那,剑离失去了意识,只觉得天旋地转,坠入一片空空荡荡的黑暗之中。
第61章 围杀 最近江湖中忽然开始疯狂流传一条密闻:上官金虹和荆无命闹掰了! 这个瓜实在太过劲爆。一开始压根儿就没人相信。 谁人不知,这两人终日形影不离。就连两人的动作之间都好似有种奇妙的默契。荆无命总是跟在上官金虹身后一步的位置,总是在上官金虹的第一步和第二步中间迈出步子,两人的存在对彼此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又不可或缺。 若是两人联手,江湖中无人可敌。 只要这两人站在一起,便是战无不胜,完美无缺。 难道上官金虹会傻到摒弃这样的得力助手? 开什么玩笑! 可是在金钱帮接下来一系列的动向中,都没有在上官金虹后面看见荆无命的身影。江湖中人渐渐地也开始将信将疑了。 直到有好事者爆出,荆无命的左臂被李寻欢废了,大家才恍然大悟。一时之间,拍手称快者有之、摇头叹息者有之、冷漠旁观者有之、狂笑高歌者亦有之……当然,最多的是准备痛打落水狗、趁机报仇的人。 黄昏时分。金钱帮。 一个黄衫人走进门,躬身附在上官飞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只见上官飞眼神一亮,神色之间压抑不住地莫名兴奋。随后竟然孤身一人就行色匆匆地走了。 看那方向,应该是城郊。 最奇怪的是,明明他往常讲究排场,但这次出门竟然没带一个随从。 俗语说,事以密成,言以泄败。 上官飞这次要做的正是一件大事——暗杀荆无命。 荆无命在金钱帮多年,淫威甚重。难保不会有死忠掺和在里面,如果临时倒戈,反倒坏了他的计划。 再则,虽然父亲已经将那人逐出金钱帮,但是父亲对那人的态度……他实在捉摸不透……上官飞眼里闪过一丝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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