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声合着骇浪惊涛,海鸟自船上激起,羽翼划破海面,飞向长空。 少年冰凉的手在她肩侧提醒般推了一把,于是灰原哀奔跑起来。 她慌乱的脚步声被掩盖在刺耳的哨鸣当中,一下下踏过地面,像是她同样无法平息的剧烈的心跳。 她朝着密道入口跑去,同那些越来越快、最后飞扑向松田伊夏的怪物背道疾驰。 入口处撒着来自于上方的微光,脚步越来越快、步伐越迈越大,她满身汗水,将黑暗甩至身侧。 剧烈的跑动让空气灼烧喉咙,肺部撕裂般疼痛。 灰原哀手脚并用地踩着货箱,朝着入口攀去,在进入密道那刻,来不及站稳,她用力拽下旁边头顶的防触碰罩,按下机关。 整个舱室一震! 四周缓缓落下一道材质更为紧密的防护墙。 她摔倒在地,此时入口已有一半被不断下落的墙壁封锁,灰原哀从下方的缝隙看向室内。 松田伊夏恰站在正后方。 他同女孩对上视线,举枪的手丝毫不抖,那些拼命朝他奔跑、爬扑而去的怪物已经近在眼前,他却尚有闲心冲她露出一个笑来。 口罩在不久前的缠斗中被利爪撕裂,只能堪堪舍弃扔掉,兜帽也全数放下。 少年的眉眼就暴露在舱室昏暗的应急灯光中,他朝着远处的电箱射出一发子弹,星火炸开。 映亮他漂亮而锐利的眉眼。 脸上是肆意张扬的笑,唇角勾起,眼眸里闪过意气风发的流光。 声音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无法传递到对方耳中,灰原哀却看清了他的口型:“干得不错。” 以及。 “趴下。” 下一秒,几发子弹射破了位于两侧的电箱,闪烁爆鸣的星火最终连成片,共同变成一场小范围的爆裂。 热浪裹挟着尘沙袭来! 身体快于意识,在看见松田伊夏口型的那刻灰原哀便立刻朝着里侧趴下抱头,仍然被热浪掀翻,背后隔着衣服传来并没有造成伤害的烫意。 “轰隆——!!” 随着最后一次剧震,铁墙严丝合缝地堵住入口。 灰原哀从地上踉跄着起来,来不及擦去侧脸的灰尘,一步步朝着前面跑去。 她从酒吧后面扑出来,狼狈地摔在地上,迎面是前来寻找尸体和抛尸现场的警察。 目暮警官吓了一跳,连忙把女孩从地上扶起来:“小哀?你怎么到吧台后面去玩了?这里很危险,你先……” “下面漏水了。” 警察和跟着一起过来的船长皆是一愣。 灰原哀深吸了一口气,咬牙提高声音:“船尾受损,海水灌进来了,快把防水隔板放下去!” 她放在身侧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怎么可……”船长的声音卡在喉里。 恰在此时,副手的声音慌慌张张从对讲机里传来:“船长!船尾几个检测器在刚才都失灵了,怎么办?!” “……放下地下舱室的隔水板,封锁船尾,核对乘客人数,快!” 刚控制住三井直川,踏入酒吧的安室透皱起眉头。 他躲至门侧,面色冷峻,拿出手机准备询问风见裕也调动的轮船还有多久能赶到。 但手机却在此时一震,传来了一封号码不明的简讯。 [游轮要爆炸了。提前通知你一下,你应该跑得掉吧?~ ——卡瓦多斯] 男人的神色彻底冷下来。
第48章 “停止所有引擎!”船长匆忙返回主控室, 面色严肃地看着控制板。 下层船尾的指示灯发出红色警报。 对讲机传来声音:“长官,已经撤离所有船尾的人员。” 船厂提高声音:“关闭水密门。” 对讲机里是一声声重叠的、几乎要合在一起的应声。 “关闭水密门——” “关闭水密门——!” 船员相互传话,位于最内侧的人看着逐渐落下的闸门, 转身朝着前方跑去。 由底至上,从里到外。闸门一扇扇落下, 将整个下层封锁在内。 安室透站在甲板上方,周围拥挤的人潮将他挤至角落, 衣角微重。 他低头看去,被扶至担架上的短发女孩拼尽全力抬起头, 伸手拽住了衣角。 灰原哀把脸藏在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的身后, 在恐惧下浑身发抖,却还是拽住了波本的衣袖。 ……深呼吸, 深呼吸。 与组织关联的雷达和恐惧在脑内炸响, 她咬着牙, 毅然决然地捏紧那节衣料, 即使浑身的血液都快冻住。 女孩琢磨不出波本对松田伊夏的态度里有几分真心, 在被抬着从对方身边走过时,脑子下意识冒出一个冲动的念头。 至少有可能。 灰原哀嘴唇嗫嚅,低声道:“……他在下面。” 她语焉不详, 脑内闪过临走前少年让他不要多少的暗示。 声音就此消失, 扼在喉中。 安室透蹙眉:“……什么?” 他心脏更为急促地跳动几下,仿若有重锤落下。 灰原哀不再言语, 旁边有人挤开他道:“先生, 这个孩子现在需要休息。” 口袋里的手机也震动起来, 两道声音打断了金发男人来不及说完的追问。 他几步错开由船长指挥逐次坐上救生船的乘客, 接通电话。 与此同时,远处雾中出现了一艘轮船。 隔得很远, 那艘同三井游轮差不多体量的船却显得很小,破开迷雾,旁边看清的乘客中骤然爆发出欢呼声。 安室透接通电话,风见裕也的声音传来: “降谷先生,轮船已经接近三井游轮。” 他应了一声:“做好支援准备。” 挂断电话,金发男人脚步匆忙地行至下层,逆着人群朝客舱方向跑去。 电话拨出,第一次尚有忙音,等打到第二次时已经变成了[已关机]。 ……松田伊夏! 在心里几乎是咬牙切齿念出这个名字,安室透停在对方的房门前,在敲了两下门未果后直接采取了强硬措施。 门在撞击那刻应声而开。 门板随重力向内砸去,摔在墙上又在即将弹回时被男人伸手按住。 安室透站在门前,胸膛随着呼吸起伏。 面前空无一人,不久前还发消息说刚刷完牙准备睡觉的少年不知所踪。 床头柜上留下半杯未喝完的牛奶,早已凉透,奶皮凝结在上端,裂开不少缝隙。 平静地嘲笑他又落入松田伊夏用甜言蜜语编造出的陷阱,真的信了对方信手拈来的“我很乖”的谎话。 广播催促着尚未离开的乘客登上救生船,有船员逐个敲门通知,提醒他快点离开船舱,前往甲板。 安室透点头应下,脚步却朝着外面而去,像是今天早晨一样一层层造访每个舱室。 找不见半点身影。 他来到甲板,再下层已被十几扇水密门隔绝,连空气和水液都被隔绝在下,更况且是人。 风见裕也的提醒短信传至手机:[大部分乘客已经登船,降谷先生可以安全撤离。] 人的确已经走了大半。 甲板上原本拥挤的人潮顷刻间少了许多,显得空荡寂静,吵闹声自船头下方的海面传来,隔着今夜浓重的雾,看不真切。 他用望远镜看,遍寻无果。 安室透攥紧手里的手机,差点把屏幕捏碎。 复杂而浓郁的情绪在胸膛扩散开,怒火暂时被担心和惶恐压在下面,寂静地灼烧。 等把人找到……等他把人找到。 他就该找个绳子把松田伊夏拴在自己身上! ——***意外比预想要更多。松田伊夏想。 他的血引出了意料之外的来客。 身后传来撞击声,连带着整个舱室都随之震动,有什么东西在外面用身躯一下下撞击着游轮,海浪汹涌。 这次松田伊夏闻到了咒力的味道,浑浊不堪,夹杂着大海浓烈的潮湿、咸腥的气息,自所有缝隙当中丝丝渗入。 船体都随之晃动。 他差点被袭来的怪物划破肩膀,堪堪跳上货箱躲避,又一次撞击让他脚下的箱子整个朝左侧砸下,躲闪不及撞到了后腰,针扎般刺痛。 喘了口气,深呼吸。 之前在舱室内等到乘客撤离完毕后离开轮船、引爆炸弹的计划作废,他将离开轮船这个步骤提至最前面。 拟翼一下下撞击着被包围起来的墙壁,刀片般的侧面渗出血液,随着击打在墙面留下条条狭长的血痕。 终于! 在那对拟翼布满伤口之前,面前的墙壁终于被砸破,开出一道容四五人通过的口。 后腰位置的莲花周围滚烫,周围带着轻微的痒意。 松田伊夏能感觉到纹路正在缓慢的蔓延,爬过皮肤,向周围延展。 保护用的颈环也滚烫起来。 同呼啸的风和雨水一同进入室内的,是咒灵庞大的触手。 海浪的声音更响。 松田伊夏敏捷地跳下货箱,他用牙挟着那枚小巧的铁哨,躲开砸向所在位置的咒灵触手,朝着前方跑去。 哨子吹出清亮婉转的啸声,他还有闲心往里面加点歌曲的韵调。 被雨水和海水润湿的连帽衫会变成累赘,他向外跑去时几下脱掉那件用来遮挡面容、现在并不再需要的连帽衫,露出下面方便行动的黑色长袖。 衣服被抛至一边,他脚步不乱,用哨声引着身后数量庞大的咒胎,一直赶至船尾停放快艇的区域。 自己手腕上破开的伤口已不足以吸引那些成群结队的咒胎残留,他干脆用一侧拟翼裹了一个怪物拖上快艇,以确保它们会被全数吸引至海面。 雨势渐大。 海面上雾气愈浓,一艘只能容纳不过四人的快艇从船尾驶离,在轮船衬托下分外渺小。 雾气成为最好的遮盖,无人察觉。 他将快艇速度提到最大,引着它们成群结队地冲向与两艘游轮行驶方向完全相反的海域。 雨水倾盆,在快艇前的探照灯下如细密的丝线,勾过他被风吹起的卷发,露出张扬而肆意的面容。 那具用来吸引其他咒胎的尸体并不安分,要用拟翼小心卷着才不至伤及自己。 松田伊夏调转方向,船身几乎向侧倾斜了60度,掀起大片大片的浪花,躲开了从海洋下方探出身躯的巨大咒灵。 来源于人类对海洋的恐惧,还是对海难的恐惧? 他在心里猜测着这个在此时没有意义的问题,驾驶快艇再次躲开探出的触手,又用尚且空着的另一侧拟翼去抵挡进攻。 一只手,一只冰冷、柔软的手忽然伸出,捏住了他的拟翼。 少年一愣,回头时对上了一双青黑的眼睛。 他这时才有空想:原来被自己当做吸引物带上船的,是三井郁江。 她面色和表情仍然难看狰狞,但是此时突起的眼睛里却闪出一抹独属于人类的神色,喉咙哽住吐血,声音都像带着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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