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是靠酒精那点微乎其微的麻醉, 咬牙熬过只能勉强消去一半的疼痛。 但是…金发男人扪心自问, 如果此时此刻是松田伊夏要给他使用麻醉剂包扎, 那自己的回答也必然是否定。 降谷零的接近出于保护欲, 而少年的接近从表面上看只出于感兴趣,对于这种复杂的关系而言…… “信任”这个词有些太过奢侈。 最后金发男人只是将手送去,被端着的酒杯稳稳抵在对方下唇。 “波本?”少年意味不明地哼笑道。 酒名和一个人捆绑起来后, 连品味酒液都夹杂了几分深长的意味。 安室透微动手腕, 那酒液随之倾斜。 松田伊夏嗅到了复杂而浓郁的酒香,同男人身上偶尔的淡香如出一辙, 只是更加浓郁, 来势汹汹。 琥珀色的液体润湿下唇, 原本干涸在唇面的血化开, 如同口脂般在玻璃杯边缘留下淡红的余痕。 对方手一直保持着同样的角度,让酒液保持在堪堪要倒出酒杯的程度, 他探头抿了半天,真喝到的少得可怜,连喉咙都没过就消失在口腔里。 少年向后躲开些许,笑道:“安室先生,你也太谨慎了。这要让我喝到什么时候?这种速度,你干脆直接倒手心里让我舔着喝算了。” 安室透:“……” 男人正要开口刺回去,就看见因拉开距离,来不及被抿进唇中的酒顺着下唇往下滑去。 他伸手去擦,没想到少年也下意识伸舌去舔下唇,那刻穿过舌面的短钉因而敲过牙尖,一声清脆的碰撞音从唇齿尖卸出。 温软湿润的触感自指尖一闪而过。 两人皆是一愣。 在不到一秒的诧异后,松田伊夏扬起眉毛,眼中染上笑意。 安室透瞬时放下手,很有经验地避开了准备再次缠上的少年,没让对方的尖牙故意磨在指腹。 他想起对方最后说的那句话,被不小心蹭过的地方泛起一股麻意,从指腹一直蔓延到手心。 大学时他曾经和诸伏景光一起去过学校周围的猫咖,将放满冻干的手举至款步走来的猫面前,它们就会低头慢条斯理地用舌头卷走中心盛放的食物。 带着倒刺的舌头扫过手心,疼而痒麻。 男人抿起嘴,那只手垂放至身侧,五指收紧,指尖掐过掌心,疼痛终于让从刚才起便挥之不去的幻觉烟消云散。 在跑神的这一刹那,松田伊夏反倒钻上了空子。 他往前探头,没有咬上男人手指便转换目标,比猫也圆润不了多少的尖牙叼住了玻璃杯边缘。 用力,杯子便被翘起,大半酒液瞬时倾倒进口腔。 辣意自舌面一路蔓延到喉咙,最后是胃。 咬起杯子的那一下不过是瞬时,下一秒牙便挟不住沉重的玻璃杯,倒光了所有酒液的酒杯脱口向着下方摔去。 砸在了少年大腿上。 “唔……”这酒杯好重! 在彻底掉在地上前,金发男人立刻倾身去将其拿起放在一边的台子上,他抬头,看见了半响没说话挑衅的少年。 异色的眼眸彻底被水润湿,半垂着,连眼角都耸了下去。他吐着一节小小的舌尖轻声吸气,眉毛皱得很紧。 身体因为呼吸起伏得更为剧烈,薄红自脸颊一路蔓延至脖颈和胸口。 动作瞬时顿住。 男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探对方的侧脸,原本冰冷的皮肤温烫起来。 少年无意识在他冰凉的手背上蹭了蹭脸颊:“……好辣。” 安室透抽回手,倏地反应过来缘由,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从第一次约会时少年就说要喝一杯波本,他还以为对方习惯这种度数高的威士忌。 结果居然只是嘴上说得厉害,喝了一个底就被因为度数高而格外辛辣的酒液弄成这样。 这款威士忌有50°,直接喝这么大一口灼烧感很重,所以他刚才动作幅度才这么小。 对方却并不满意。 现在这个结果,实在像跃跃欲试把桌子上的杯子扒下去,结果反而砸到了自己的尾巴。 男人轻咳了一声。 明明喝酒的只有少年,他却莫名感觉自己身上也染上烫度。 很快,松田伊夏便调整过来,收好只有一分多钟的失态表情。 他敛眸感受了一下从脑海中泛起的些许眩晕,道:“可以了。” 被酒精掠过的声音沙哑,呼吸间都带着属于波本威士忌的酒香。 这个程度刚好,思绪清晰,但是能明确感觉到酒精侵入体内后带来的晕眩和麻痹,身体的疼痛也消散不少。 安室透应了一声,从旁边拿来一把锋利的手术剪。 在少年用自由的那只手褪去一半上衣后,他毫不犹豫地把这身“别人送的”“价格昂贵”的衣服剪了。 刀背顺着吊起那只手的手腕下滑,一路行至腰际,彻底将被血糊满的布料一分为二。 松田伊夏被冰得颤动了一下。 那件报废的染血衣服被毫不留情扔进浴室的垃圾桶里,好似一堆随处可见的废布。 少年没忍住笑。 从喉间熨出微烫的、带着酒香的笑意,他用可以活动的手去扯男人的衣摆:“那我明天穿什么?” “我的衣柜应该不至于穷酸到连一件多余的衣服都给不出来。”安室透捏住拽着自己衣角的手。 他看了一眼水管上方,忽想到对方连麻醉剂的信任都没有托付,那失去两只手的自由也不大可能,于是便放下念头,松开手指。 待拿着几步开外的医疗箱回来,松田伊夏已经自己把那只手背到了身后。 他弯起眼睛:“看吧,我很乖的~” 安室透:“……” 他深吸一口气,伸向手术钳的动作一变,捏起了刚才拿进浴室的绷带。 利落地捆住了少年的嘴。 后者咬着那节绷带,无辜地冲他眨了眨眼睛:“唔?” 金发男人反而更沉默。 ……不对,这样是说不出那些话,但是反而更奇怪了。 这个时候再考虑取下来也晚了。 他轻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抛开所有情绪,专心去检查少年身上的伤口。 子弹擦伤有几处,腰侧、脖颈、肩膀、手臂都有,还有金属碎片扎在伤口附近,已经没入皮肉内。 男人紧皱起眉。 用清水冲洗那刻,下方的身躯就骤然绷紧,整个人都如同蓄势待发的弓箭。 “别动。”安室透身上阻止。他干脆借着蹲姿用一侧膝盖压住对方的腿,将比自己小一圈的少年禁锢在自己和墙角以及水管之间,以防动作太大牵扯伤口。 卷曲的黑色发丝落在肩上,带来细微的痒意。 他抿起嘴,让自己强行忽略了旁边这个满身都是酒香的小卷毛团。 镊子拽出玻璃碎的瞬时酒精棉球朝着创口位置压下,少年的腰身因疼痛控制不住地弹动。 他只能更为用力地下压膝盖,去阻拦对方下意识想蹬动的腿。 “唔……!” 声音堵在嘴里,只有急促不稳的呼吸泄出。 少年垂着头,弓起身体。 安室透动作下移,准备去处理腰侧的子弹伤时,倏地感觉小臂一烫。 一滴温热的水滴砸在小麦色的小臂侧上方,像是融合的金属一样灼人。 金发男人下意识抬眸看去。 松田伊夏卷曲而纤密的睫毛因为水而合成几缕,更为青黑显眼。 安室透僵硬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汗水。 因为疼痛而自额头淌下,砸落下来,有的却流进眼睛,在带来刺痛的同时润湿了睫毛。 他再不抬头,动作稳而迅速地将伤口依次处理包扎。 少年绷紧身体,在脸侧的伤口最后被贴上隔离贴后终于卸下力气,懒懒地垂下脑袋。 急促的呼吸喷洒在对方脖颈。 安室透嘴唇绷紧成一条直线,伸手捏着他脖颈将对方拉得离自己远了一些,指尖一挑就解下那条绷带。 于是松田伊夏自眼眸中飞出两抹笑意,没有重新坐回原位,反而凑得更近,将尖削的下巴抵在对方肩膀上蹭了蹭。 凑近耳边,还带着慵懒的沙哑意味的声音放轻: “唔,安室先生,好厉害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姿势扯动到了伤口,他在话前小小地闷哼了一声。 安室透:“……” 呼吸微妙地停滞片刻,他伸手用力钳住了少年的侧脸,捏得脸颊软肉都鼓起一些。 这张嘴如果不说话,那就离世界和平不远了。 明明不是伤者,他额头上的薄汗也没比对方少多少。 “我去拿衣服。” 男人很快站起离开浴室。 在行至浴室口时,手臂尚未触碰到推拉门,整个门就忽得自己震颤了一下。 安室透脚步一顿,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了一眼,衔接处没松,脚下也没有在晃,不是因为地震。 没再多想,金发男人推门离开。
第32章 床铺柔软。 包扎好的伤口位置, 绷带的缝隙之间缓慢溢出酒精的味道。 人无论是嗅觉还是味觉都不同,偏爱与喜好来源于自诞生起就不同的数亿细胞和构成人的记忆的一隅。 松田伊夏喜欢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 也许因为从医院出生,因为早产虚弱的状况让他人生的前一年都在这里度过, 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构成来到人世最初的画面,变成一种永恒的留念变成了基因的一部分。 他嗅着空气里无处不在的酒精味、消毒水味, 看着面前陌生的天花板,合上眼。 心脏在胸膛跳动。平稳, 有力。 伤口泛着隐痛,这具被咒力浸染的身体缓慢愈合着伤口, 他抬起手, 看向自己修长的手指。 只要收紧,就能轻巧地提起一个成年男人, 朝着任意一个地方扔去。 可以挡住袭来的棍或刀, 接住掌刃、阻拦进攻。 和过去相差甚远。 这力量来得太快、太晚, 每一次他在镜子前凝视自己, 总感觉割裂, 他三年成长得太过迅速,好似汲取了倒下的大树的血肉作为养料。这个想法让他感觉反胃。 被追杀时飙升的肾上腺素趋于平缓,那些因剧烈运动而产生的激烈情绪褪去, 变成死水一样的空洞。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还是曾经弱小的孩子, 连老旧的木门都打不开。 男孩蜷缩在房间里,用手一下下捶着门。 楼下嘈杂的电视综艺声消失, 父亲似乎已经出门。 几天前酗酒时砸向房间门的啤酒瓶碎片上酒液早已干涸, 老旧的锁却向内凹陷, 变成了一道没法从里面打开的牢门。 他用卫生间的冷水填满肚子, 饥饿是比疼痛更磨人的酷刑,这栋满是烟草味腐味的潮湿的房间空旷又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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