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解决难题的轻松,只有怀疑。 并非空穴来风。 “倒计时跳了几下。啧,雷声真大。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通讯。”为了防止自己中途断联,松田阵平干脆开口,随着倒计时的点数往下数,“20,19,18……” 安室透闭了闭眼。 时间流淌。 忽然,松田阵平略微一顿,提高声音:“没线索。显示屏上什么都没说,哈,这家伙什么意思,目的只是把人骗上来炸死?” 连所谓的线索和线索指向的爆炸位置都懒得布置? 对面却只有沉默。 暴雨落在头顶,金发男人猛然睁大眼睛。 倒计时滴滴,他心脏迅猛一跳,比之前在摩天轮上的钝痛还要猛烈灼热。 像是被什么锤子之类的东西骤然砸下,然后是几千几万下的捶打,最后变成一滩再也没法修复的血肉。 这种疼痛不源于自身。 而是来源于另一个地方,另一个人,然后通过他的身体传递到自己的灵魂深处。 下意识,安室透循着本能抬头。 离摩天轮最近的低矮天台,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瘦削而熟悉的身影。 似乎刚刚赶来,衣摆在凌冽寒风中被吹出尖利的一角。 ……如果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自己呢? 而是另一个人,另一个他早就怀疑,但是一直不知道到底会用什么手段的人。 松田阵平不久之前的话忽然出现在耳边: “那个咒灵变成我的样子,把伊夏……推下去了。” 松田阵平,爆炸犯,审判,摩天轮,爆炸。不需要多细致紧密,只需要够快速,够……残忍。 把所有一切拆开,撕开,摊到对方面前。 ……就能够在灵魂深处,造出一场没有余地的海啸。 “松田阵平!”安室透猛然朝着那边喊道,“你快点离开那里,下来!!别让他——” 喊声混着被雷鸣影响的电波,炸出几下刺耳的电音。 亲眼看见。 ——***摩天轮之上,松田阵平冥冥之中忽然转头。 在面前的计时板变成个位数之前。 隔着化不开的雨幕,隔着宽阔的广场,他同一双熟悉的眼睛对上视线。 猩红眼眸被雨水分隔的四分五裂,倒映出雨中五彩斑斓的世界。 马上就要碎成一地血水。 耳麦那边骤然响起安室透的声音。 下一秒。 原本还有十几秒钟的计时板瞬间归零。
第143章 “‘帐’……?” 米花住宅区巷道, 伏黑惠仰头看向天空。 浓郁的黑色在天空掩饰下并不明显,缓慢地自上压下,知道覆盖住明亮的灯光, 才显现出几分真实的压迫感。 “喂,伏黑。”钉崎野蔷薇停下动作, 眯起眼睛,“好像不对劲, 辅助监督有说过这次行动要放‘帐’?” 她语气只是怀疑,但手已经握紧了咒具, 警惕着周围一切动作。 高专的所有任务, 从来没有不顾一切落下过这种范围的保护。 比起平时任务时用来防止普通人看见的帐,现在出现的东西更像困人用的结界。 “五条老师的电话打不通。”伏黑惠皱眉按了几下手机, 电话那边只有一片忙音。 他又换了几个号码, 拨打出去后都无一例外。 “都联系不上, 帐把信号屏蔽了。”他道。 “……功能还挺先进。”钉崎野蔷薇蹙眉吐槽。很快, 她声音小了下去, “伏黑,看那边。” 自帐落下的地方开始,浓郁的诅咒缓慢包裹而来。 ——***雨幕。 从天穹落下的水滴将世界都分割成为无数大小不一的色块, 映着霓虹灯光。 有那么几刻, 松田伊夏脑内什么都没有。 短暂的空白如雨水转瞬即逝,随后, 一滴滴雨开始闪烁起光怪陆离的色彩。 短短一秒, 他却如同陷入记忆的长梦。 “你经常做梦?”声音开始时还混着嘈杂的雨声, 之后愈发清晰。 白发的男人坐在床台边问。 他手里拿着一个不知道写了什么的本子, 要不是身上穿着黑色的制服,还戴着眼罩, 看上去倒挺像回事。 躺在床上那人反应了一会儿。 少年没回答,只问:“我不知道咒…这里的老师还兼职心理医生。” 随着轻笑,五条悟合上手上的本子,厚重的纸张碰撞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响。 “随便聊聊,硝子没回来,不随便说点会显得我像什么变态老师。” 松田伊夏瞥了他一眼:“说话更像。” 他现在半件衣服都没有,双手和一对拟翼被金属扣固定在两侧,起伏的苍白胸口上就写着“待宰羔羊”四个大字。 不管谁站在旁边,都能融入环境,镀上一层扭曲变态的壳子,显得十分血腥暴力未成年不易观影。 叫做医务室,其实也算家入硝子个人研究室的屋子全是白色的装修,少年被眼前的大灯和旁边的白毛烦得闭眼。 烦人的白毛伸手戳了戳他,戳在腰上,然后熟练地往后一躲。 和下意识袭去的拟翼擦肩而过。 “哇哦。”五条悟夸张地感叹了一声,故意做出心有余悸的模样,“幸好一起锁起来了。” 眼眸垂下,隔着漆黑的眼罩,他目光落在少年遍布乌黑指印的脖颈,嘴角弧度浅了些。 轻打响指:“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松田同学,你经常做梦?” “别叫我的姓。”没有片刻犹豫,他回道。 小腿泛着隐疼,源于姗姗来迟的生长痛。 他在那个死刑室里关了不知道多久,一直到第一个在天台上发现他的白发男人和高层周旋完,把他从那里带走时,才终于重新看见日光。 之后是训练、检查。 陌生的被叫做咒力的东西源源不断灌进身体,好像先将他的经脉打碎,然后一寸寸重建。 他像是一颗在贫瘠的土壤里挣扎太久的幼苗,突然被灌入大量的营养剂,于是开始不管不顾地抽条、生长。 松田伊夏闭了闭眼,在某一次呼吸过后终于松口:“偶尔。” 他不常做梦。 只有偶尔。梦里是家人的脸,松田阵平的,或者母亲的——他没见过对方,所有印象来自于作为遗照的老照片,所以梦里的人表情也和照片一样幽深僵硬。 每场梦都以仓促醒来告终,他套上外套,又赶赴下一天,伪装成一个寡言阴郁的边缘角色,将自己塞进教室一角。 然后被自从在卫生间见过面后一直拉着自己一起的同学堵在墙角。 他知道对方姓工藤,但称呼还没叫出口,面前难得气势汹汹的人就拽下他的校服领口:“不是答应了又遇到这些家伙就给我们说?” 松田伊夏一时无言。 他记得当时自己根本没有回应,所以不知道这个单方面的话到底怎么变成了约束自己的承诺。 之后是疑惑。 似乎看出来他的想法,对面的初中生绷着脸,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面小圆镜子——可爱的涂鸦装饰,估计是从青梅那里拿的。 照向这边。 小小一面镜子只能找出片苍白的脖颈皮肤。乌青指印落在上面,透出骇人的冷色。 松田伊夏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惊醒。 有段时间他开始整宿不睡,夜晚是哲学家的温床,但他脑内没什么存在主义的难题,念头比现在床台上方的白炽灯还亮。 梦里动手的是别人,但真正收紧五指的是他,所以恨意与杀心到底该算作谁的。 想不通,干脆不再想。 他闭了闭眼,面前又出现白炽灯,再次回到咒高的医务室。 五条悟让到一边,在迟迟归来的校医家入硝子面前摊开双手,一副我什么都没干的模样。 校医瞥了他一眼,觉得对方的保证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功效,但手上检查的动作没停。 “恭喜。”半响,家入硝子摘下口罩,神色淡淡,“现在还是人。” 松田伊夏这么多年也没想到会被宣布是人的这天,眉毛一扬,没什么反应。 于是家入硝子的目光又落在他身上,没带什么明显情绪地扫过指痕和旧疤:“要给你开安眠药或者镇定剂?” 松田伊夏大概从小就没长羞耻神经,衣服和装饰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这样躺了半下午也不羞不恼,还能迎着对方眼睛说话,语气透着轻飘飘的随意:“不用。” 被询问后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也并非其他,只想着没想到咒高的医院还挺现代先进,连西药都有。 对方点点头,照例嘱咐:“注意控制情绪,如果再这样变下去就不一定是人了。” 把两边固定用的搭扣解开,她这才说了句“可以走了”就带着数据回了自己研究用的小房间。 少年这才从床台上坐起来。 五条悟随手把上衣扔来,他披上,好像又裹上了层严严实实的皮。 一件件穿上,随手束起半长卷发,鼻腔里是每个诊所都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 转头,白发男人抱臂靠在药品架上,一只手抬起,指尖挂着串钥匙甩。金属和挂坠碰撞,发出一连串声响。 松田伊夏随手一摸口袋,自己的钥匙串果然没了。 五条悟丝毫没有拿了别人东西的自觉,他伸了个懒腰,因为个子高,手臂和腿都显得分外修长。 “长高不少。”几步走来,将手臂搭在少年肩上时,他道,“走。错过了新生开学团建,只能好心的五条老师带你去吃饭了。 真实发生的事情远比电影小说荒谬,他当了一个多月死刑犯,然后突然又变成高中生,还被看上去比起老师更像坏蛋的白毛拉去过迟来的“升学宴”。 五条悟在路上买了个蛋糕,原因里夹杂了百分之九十的个人私欲,在得知对方不爱吃甜的以后象征性切了一角递过去,然后自己连蛋糕托盘一起将剩下的包圆。 位于商业中心的餐厅装修雅致,屋内一片昏暗,只有几盏装饰功能远大于照明功能的灯在角落里闪着暖光。 竭力营造出一种昏昏欲睡的氛围。 好像只有和松田阵平吃饭,两人才会不约而同地走向那家开了几十年的老店,坐在同一侧软椅上看老旧的彩灯,体温在相贴处熨开。 点完菜,黑卷发男人坐回自己那边,在站起时会用手搭住男孩的肩膀,轻触即分。 松田伊夏坐在商场的餐厅,却好像被分成两半,一半坐在这里,听着对面刚认识一个月的白发男人说话。 桌上摆盘精致的菜腾出热气,另一半的他透过热气,看见模糊的、熟悉的人影。 松田伊夏于是低下头,用手里的叉子戳了一下面前的蛋糕。 这种装饰很多的甜品在切下第一刀后就四分五裂,没有影视剧中完美的切块,软塌塌倒在餐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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