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他国士子们,也在消化着他们刚刚得到的庞大信息。 有这么一个插曲在,这场求贤大会自然是举办不下去了。 嬴渠梁急于弄明白,嬴稷和这些突然冒出来的秦兵是怎么回事儿。 其余各国的士子们,在看到气势汹汹的大秦锐士时,也表示他们需要冷静冷静。 嬴渠梁见状,索性亲自出面推迟了这场求贤大会。 “寡人知道,在座的诸位,恐怕一时难以接受韩赵联军被我秦军打败的事实。这样吧,寡人给诸位一些适应时间。” “三日过后,寡人会重新举办求贤大会,对诸位扫榻相迎。届时,诸位有什么疑惑,寡人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至于现在,嬴渠梁要优先处理与嬴稷有关之事,以及与赵成侯和韩昭侯取得联系。 韩国与赵国巴巴地派出二十万联军来攻打秦国,却遭遇大败,连韩军主将和赵军主将都被绑到了栎阳,主动权自然落在了秦国一方的手中。 是时候该向赵成侯和韩昭侯讨论一下赔偿的问题了。 这二人既然敢联手向秦国发兵,嬴渠梁自然不能轻易饶过他们! “慢着!” 在列国士子们离去之前,嬴稷叫住了他们。 他在嬴渠梁面前,与在这些士子们面前,完全是两幅面孔。 傲慢,阴鸷,嗜血,仿佛就是他的代名词。 这些士子敢对嬴渠梁步步紧逼,但在嬴稷的威压下,却一个反对的字都说不出口。他们毫不怀疑,若是他们惹得眼前之人不高兴了,围在边上的那些秦锐士就会蜂拥而上,用锋利的兵器将他们刺个对穿! “既然你们方才说,你们是为了强秦出谋划策而入秦的,三日后,我要看到你们的强秦之策!” 他倾身上前:“礼遇与尊重,那是给真正的有才之士的。若你们拿不出强秦之策,只能证明你们徒有其表!对于徒有其表之人,我秦国不需要给与任何礼遇!” 嬴稷的突然上前,令站在前排的一些士子吓得踉跄着后退。 卫鞅站在人群中,看了看嬴稷,又看了看嬴渠梁,若有所思。 待列国士子们离开后,嬴稷见周围没了外人,又郑重地向着嬴渠梁行了一礼。 “孙儿嬴稷,见过大父!” “你、你叫我什么?大父?”嬴渠梁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 这时,嬴稷身边的近侍将一封《求贤令》,以及一顶代表王权的冕冠拿了出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嬴稷将那顶前后各有十二串旒珠的冕冠戴在了头上。 然后,他拿着那封《求贤令》,来到了嬴渠梁的身边:“嬴稷,是大父的太子,我秦国惠文王嬴驷之子。” “日前,我接到了大父的《求贤令》,于是便率领大军来到了此处。” 嬴稷的话,令嬴渠梁手底下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他们君上的《求贤令》还有这般神奇的效果吗?不仅将其余国家的士子给招来了,甚至还将后辈也给招来了! 秦惠文王是谁,他们不知道,但嬴驷是谁,他们知道啊!嬴驷不就是他们秦国刚刚年满三岁的小太子吗? 眼前这人是太子驷的儿子,他们秦国的下下代国君? 这时,嬴稷命人展开的那封《求贤令》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与发往六国的《求贤令》不同,这封《求贤令》的周围泛着一层金光。 亲眼见到如此神异的事物,这下子,在场的秦国大臣们终于相信眼前的嬴稷真的是自家君上的后代了。 嬴虔不由大笑三声,畅快地道:“苍天有眼,天佑我大秦!” 他想做而不能做的事,眼前这名弟弟的后代都替他做了,实在痛快! 嬴渠梁命人将年幼的太子驷带了上来。 此时,嬴驷还是个嫩生生的小包子,他似乎刚睡醒,被带上来的时候,还有些懵懂。 他抬起小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精准地定位到嬴渠梁身上,脆生生地喊了声“阿父”。 看到儿子如此可爱的模样,哪怕是总是面带愁容的嬴渠梁,也收起了脸上的忧虑之色,眼中流露出些许笑意。 嬴渠梁从仆从的手中接过了嬴驷,摸了摸儿子的头。 随后,他将年幼的嬴驷递到了嬴稷的面前:“这便是我秦国太子嬴驷。” 也是嬴稷口中……他的阿父。 小小的嬴驷疑惑地瞅着眼前的嬴稷,不明白阿父为什么要将他递到这人的面前。 他牢记着阿父与他说过的话,有人向他行礼,他要对那人说“免礼”。 然而他等了又等,也没等到面前之人向他行礼。 这也让嬴驷鼓起了腮帮子:“你怎么还不向我行礼呀?” 那他的台词到底还要不要说啦?再不说,他待会儿又要忘词了! 嬴稷看着眼前同他孙子差不多大的小小的阿父,不由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对着比他年轻了不少的大父,还可以恭恭敬敬地执晚辈礼。因为不论如何,此时的大父已经是一国之君,大父远比看上去更加的成熟稳重。 可面对眼前的小奶娃,嬴稷的这声“阿父”,是真的叫不出口。 他伸出手,在嬴驷疑惑的目光中,戳了戳他肥嘟嘟的小脸。 “放、放肆!”嬴驷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他开始揪着嬴渠梁的袖子,跟嬴渠梁告状:“阿父,他、他……” 嬴渠梁怜爱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命仆从将他抱了下去。 嬴稷兴许的确是嬴驷之子,但那也是未来的事了。 眼下,嬴驷只是个年幼的孩子,嬴稷却已身居高位多年,嬴稷恐怕也很难将嬴驷当做他的长辈吧? 事实上,嬴稷能够当着众人的面称呼嬴渠梁为大父,已经出乎嬴渠梁的预料了。 “见到自己的阿父,感想如何?”嬴渠梁看向嬴稷的目光中带着些调侃意味。 嬴稷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没有想到,幼时的阿父,竟然如此活泼……” 可惜那是他的阿父,倘若那是他的小孙子,他就可以抱过来尽情地逗弄了。 以嬴驷作为话题,嬴渠梁顺利地与跨越时空而来的大孙子拉近了距离。 当嬴渠梁从嬴稷处得知,嬴驷未来称王,东出函谷惹得六国忌惮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来,寡人成功了。” 他成功扭转了秦国积贫积弱的现状,让秦国变得强大了起来。 在实力不济的时候称王,无疑会成为别人的靶子。 唯有强大的实力,方能撑起头顶的冕冠。 “是,大父成功了。”嬴稷道。 这也是他与嬴渠梁素未谋面,却对嬴渠梁如此尊敬的原因。嬴渠梁就如一块基石,瞧着不起眼,却能支撑他们向着更高的地方迈进。 只是,想起嬴渠梁在求贤大会上被人诘问之事,嬴稷便不由皱起了眉。 “方才的求贤大会……” “稷儿可是觉得,寡人在各国士子面前,表现得过于卑微?”嬴渠梁仿佛料到了嬴稷想说些什么。 嬴渠梁对嬴稷的称呼,让嬴稷有些不适。已经很久没有人称呼他为“稷儿”了…… 但很快,嬴稷就说服了自己。眼前之人,是他的大父。既是他的大父,这么称呼他,便相当合理了。 “不错,那些人中,大多数都是沽名钓誉之辈,大父何必搭理他们?唯有少数有才之士,才值得大父礼贤下士!” 其实,说那些士子中大部分都是沽名钓誉之辈,实在有些冤枉了他们。 不过,在嬴稷看来,不能为他秦国所用之人,与沽名钓誉之辈没什么差别。 “这些寡人何尝不知?可我秦国缺乏能臣名士,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入秦。寡人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将他们给推开。” 嬴渠梁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地道:“落后就要挨打,弱国没有尊严。秦国受人轻贱,寡人何能幸免?” “你觉得,寡人是在屈尊俯就他们。可这就是秦国的现状,由不得寡人选择,容不得寡人逃避。” “寡人惟愿这些轻贱与歧视,在寡人这一代终结。日后,驷儿与你,在六国面前可以挺直了腰杆子说话。”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让早已硬了心肠的嬴稷微微红了眼眶。 此时,嬴稷的心中涌出了些久违的感动。 正因如此,他才会在接到来自嬴渠梁的《求贤令》之后,毫不犹豫地放下手中的事务,来到这里襄助嬴渠梁。
第6章 “大父,经过您和商君的变法之后,我秦国国力大增。您收回了大部分河西失地——包括函谷关,并将魏军驱逐至崤山以东。到了阿父之时,阿父继承您的意志,继续与魏作战,逼得魏国向我秦国求和,并将河西之地尽数奉还。” 嬴渠梁最大的心病,一是魏国给与秦国的奇耻大辱,二是秦国无天险可依,安全受到严重威胁。 他一听嬴稷的话,连日以来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 只见嬴渠梁连连点头道:“甚好,甚好,有了崤山屏障和函谷关之险,我大秦便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境地。日后,局势于我大秦有利之时,我大秦可以随时东出函谷,局势于我大秦不利之时,我大秦也可退居关中。” 不过,有些可惜,听这大孙子话语中的意思,他没能亲自东出函谷,去参与诸侯之间的厮杀,应该是他没能熬到那个时候吧。 秦国的发展是需要时间的。如今,秦国国力衰微,弊政重重,嬴渠梁若是想要将秦国发展到足以与魏国相抗衡的程度,怎么也需要个二三十年时间。 有魏武卒在,魏国便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便是秦国当真将国力提升上去了,对于秦军来说,想要正面击败魏武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秦国能够觅得如同吴起那样的良将。 一想到吴起,嬴渠梁便心情十分复杂。他既欣赏吴起的将才,又痛恨吴起攻夺了秦国的河西之地,让秦国蒙受莫大耻辱。 魏国名震天下的魏武卒,经由李悝的改革诞生,并在吴起的手中发扬光大。 吴起率领魏武卒,夺了秦国河西之地,使得秦国自此时时处于魏国的威胁之下。若不是魏国将主要的精力放在覆灭中山国以及中原争霸诸事上,对偏居一隅的秦国兴趣没有那么大,指不定秦国当时就真要被攻灭了。 在嬴渠梁出生的前几年,秦惠公为了夺回河西之地,倾尽全国之力,调派五十万大军,在军事重镇阴晋与魏军交战,却屈辱地败在了吴起所率领的五万魏武卒手中。 这五万魏武卒虽然是千里挑一的精兵,却都是未在战场上立过功劳的新兵。 五十万秦军,打不过五万魏国新兵,这让其余几国如何能不耻笑秦国? 经此一战,秦国国威沦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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