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子看他,脑海中划过灰原令人啼笑皆非的猜测,那荒唐的想法只在她脑海中停留一秒,被很快地甩了出去,他有很多可能出神,任务不大会,但家事,不是没有可能。 仔细想想,五条这几日变化颇大,否则也不会邀请她跟杰去家里玩。 硝子本没放在心上,哪里知道第二天,杰神秘兮兮地拨通她的电话,第一句话就是:“硝子,我怀疑灰原没说错。” 他庄重地宣布:“他恋爱了。” * “原因呢?” 家入硝子仔细盘问的地点切换至越过大半个操场的自动贩卖机处,还拽上两名狗头军师——娜娜明与灰原。 不对,倘若夏油杰的猜测保真,灰原就不是狗头军师了,他是有真知灼见的先知啊。 夏油杰的宿舍跟五条悟的相连,他担心谈至激动处把持不住自己,被五条悟听见了,拉硝子来到绝对安全的地方。 三双眼睛灼灼盯着自己看,硝子宣布:“这里够安全,你可以说了。” 夏油杰清了清喉咙,他宛若新闻发言人,向下压双手,只是告诉嗷嗷待哺的听众们,等等,稍安勿躁。 “半天前我敲了悟的门,想跟他谈谈。”他非要铺垫,“悟最近的状态不大对,像被绊住手脚,这一切从他自京都归来发生的,我原来不想问,或许是悟的家事……” 硝子举手,打断了他的长篇叙事,家入硝子比所有人都清楚,她的同期心眼很坏,黑得冒泡,她打断道:“说重点,夏油。” “真是没耐心啊,硝子。”说这句话时他都温温柔柔的,叙述确实变快了,直入正题,“悟正在挑衣服。” “挑出门逛街的衣服。” 硝子冷静指出:“我没有邀请他出门逛街,相信你们也没有。” 夏油杰硕:“没错。” “问题来了,是谁邀请悟出去,又让他大费周折挑选外穿的衣服呢?平时的话,他从来都穿校服出门。” 五条悟有很多私服,甚至有很多和服,可他不穿,和服是干脆没有带来,全放在京都老家。 硝子也很能抓重点:“你刚才说,半天前你就知道了,怎么现在才和我们说?” “因为悟存在这儿的衣服太少,只有校服,所以喊我陪他急买了衣服。” 硝子盘算,差不多,夏油有虹龙,看五条的作派只去东京最盛的商圈,一来一回,是要半天。 “我也知道了他去京都的原因。”他言简意赅道,“女难。” “女难?!” 灰原又举手了:“我我我!让我猜猜看对不对!”夏油杰比了个请的手势,灰原兴奋得用鼻孔喘气:“像大河剧一样,要给成年的少主订婚对吗?” 夏油杰真吃惊了,他说:“真不能小看你啊,灰原?” 娜娜明跟硝子望向灰原得意的笑脸,想法一样:他难道是天才?真可怕啊,直觉系…… 家入硝子动用她细腻的情丝:“也就是说,经过五条家的相亲,他遇见了恋爱对象,甚至拉你买衣服配穿搭,要跟她约会?” 娜娜明说了句公道话:“不会吧,以五条前辈的性格,绝不可能接受相亲。” 灰原又打断了:“但,肯定是跟女孩子约会!” 振聋发聩的语言在夏油杰等人耳边萦绕。 灰原又说出所有人的心声:“真好啊,我也想看看跟五条前辈约会的女孩子什么样……” 确实。 剩下三人在心中默念,他们是真的好奇。 灰原真不愧是所有人的嘴替:“不如我们偷偷跟过去吧。” 夏油杰不得不提醒:“你忘了悟的六眼了吗,灰原?” 跟踪,根本不存在。 灰原说:“我们可以偶遇啊夏油前辈,而且,就不能正大光明地跟踪吗?只是想看看跟五条前辈约会的女孩子什么样,看完就走,五条前辈不会怪罪的吧?” 七海:“不,以他的性格,肯定很在意吧。” “那么,就算拼着被五条前辈教育,我也想去!”他伸出大拇指,拇指上的螺旋指纹清晰可见,又转头骚扰七海,“难道你不想去吗,七海!” 娜娜明的表情以肉眼可见挣扎起来,是理智与情感在交锋,最后他耐不住了,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道:“我想去。” 输了啊娜娜明,彻底输了。 只剩下前辈们没表态了。 硝子与杰对视一眼,一锤定音。 “去!” “一定要去。” …… 悟是好糊弄的。 对杰尤甚。 当他换上平凡中透露出不凡的一身精致穿搭时,夏油杰恰到好处地推开门:“悟?”一股完全不做作的惊喜味儿,“你要去市区吗?我正好有个任务……” 五条悟并未当回事,他一点儿都没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被同期们看在眼里,甚至成为他者的谈资,再说,他对杰一向很信任,彼此间委实没好隐瞒的:“我有点事儿,杰。”不需诱导,就报出了此行的地名,“我要去六本木。” 夏油杰眯起眼,假惺惺地说:“那就没办法了,我们的目的地不一致。” 悟甚至补上一句:“等明天有空,我们一起去做任务吧,杰。”他真像头不设防的羔羊,甚至对夏油杰转了个圈:“我这身怎么样?” 夏油杰无奈地说:“非常帅气。”分明是他搭的,能不帅吗?是很符合杰本人审美的。 多少有点歪打正着,找夏油杰参考衣物,不正契合了“杰”的审美吗?女性的“杰”也会觉得好看吧。 但五条悟是肯定没多想的,他是实打实的深闺大小姐,情理之事,朦胧得很。 本以为需绞尽脑汁、循循善诱,不想迅捷得到了正确答案,杰微微一笑,遂不多言,只在五条悟离开宿舍楼后,传递电码似的跟硝子打通电话:“目的地,六本木。”他可不认为悟会欺骗自己,他哪有这根弦。 硝子酷酷说了声“ok”,又单线联络七海他们,这场作战就此展开。 …… 悟这人,是大少爷,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坐电车,跟同级生出门除外,从来是车接车送,总监会的辅助监督是他的私人秘书,将人指挥得团团转,悟是没有一点儿不适应的。 东京咒高呢也不会在这处让御三家的大少爷艰苦朴素,校方一视同仁在物质上善待每一名咒高生,只要他们想,都能车接车送,配一名辅助监督是当然的,咒术师太少了,而辅助监督又太多。 但平民出生的咒术师没人接受,他们性格并不恶劣,也没有像大少爷似的被伺候惯了、人任性! 咒术师这行倘若心地不好,没什么责任心,早就叛变做诅咒师去了。 一行人浩浩汤汤上了地下铁,连有点萎靡不振的庵歌姬都被拉上了,一群人中只有歌姬不知前因后果与目的地,但冥冥跟硝子都在,笃定她们与可爱的学弟不会坑害自己,就跟着走了。 列车轰隆隆地奔向东京市区,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钢铁巨兽,高中生们却比它更加振奋,大脑一刻也不停地运转着,想象五条悟的约会对象。 有说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也有跟他不相上下的百变戏精,一番讨论下来,各执己见,连个共同点都寻不着,可见对他们来说,五条悟有恋人这事儿,太魔幻,打了个猝不及防。 下车了,穿校服的青年们迈着整齐的步伐,他们都太高了,男生的头顶几乎越过拉杆把手的环,至于女生,除却庵歌姬,冥冥与硝子是只能在模特杂志上才能看见的,一等一的高挑。 “六本木不算小,怎么办,你们有谁能感知到五条的咒力吗?” “这里可没有感知型忍者,分头找吧。” “也成,在被五条发现前记得发个短信。” 夏油杰说了句公道话:“恐怕我们下车时,他已经感知到了。” 前提是五条悟已经到了六本木。 五分钟后,夏油杰发现,今日老天是眷顾着自己的,他随着性子在六本木游荡,一幢高楼连接一幢高楼,以及那些在白日未曾通电的炫彩霓虹灯,这里的夜生活举世闻名,一束束人造的光亮汇聚在一起,足以照亮六本木的黑夜,使这儿的天空比白日更加明亮。但这种亮是暧昧的、吵闹的亮,橘色、红色、粉色的灯,明明灭灭、摇摆不定。 他不讨厌这儿的夜晚,也不喜欢。 白日就清净多了,毛利庭院碧波荡漾的湖水静谧地坐在那,人造山坡上的六万株树木相交织,宛若一幅安静的风景仿制画。 其中他最喜欢的是榉树坂大道的枝叶修长的榉树,与树林道相交汇尽头橘色的东京铁塔,榉树后世界知名品牌的店铺所代表的浮华中和了树木的静美,在这里依稀能感觉到泡沫破裂后的辉煌时代的余韵。 这恰到好处地符合他对东京的想象与理解,杰得承认,倘若在六本木挑一处他最喜欢的地方,定然是这里。 顺着心自由自在地行走,寻找的同时观赏身两侧略过的景致,不知不觉间就来到此。 至于在这里撞见悟,与他的神秘女友,就是夏油杰始料未及的事儿了。 他来的恰到好处,五条悟与“杰”相遇了,他们站在榉树下似在说这什么,女方的身量纤长而高挑,他从背后看着,只瞧见她松松垮垮扎着长发底端的发圈,是不加矫饰的素色发圈,与自己用的是同一款。 悟是肯定发现自己的,六眼严厉的、气急败坏的、甚至是有些心虚地扫向自己的藏身处,让他发自内心地感叹:悟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啊。 夏油杰多少有点反思起来,你想想,约会被跟踪,这是多么社死的一件事,他几乎能看见悟脑袋上无形的飞机耳向后猛撇。 可他到底又些看热闹不嫌事大,跟五条悟能玩到一起,指望他是个纯然的好人是绝对不可能的,夏油杰相信,如果自己约会了,第一个撺掇着要跟踪的也一定是悟。 “杰”早注意到悟越过自己头顶的视线,事实上,她甚至能猜到让五条悟咬牙切齿的人是谁,却故作不知情道:“怎么了?” 随着她的话音,站姿也略作调整,顺着五条悟的视线向后扭头,似在寻找什么似的,让不远处的夏油杰将她的长相尽收眼底。 熟悉感、异样的熟悉感。 人往往会有这样的感觉,他者指向某张照片,称其与自己有相似之处,当事人却无知觉,恐怕是天天对镜子看自己,早已将每一寸肌肤,每一块五官了熟于心,一点儿与众不同的都被精准拿捏。 但她—— 夏油杰哑然了,实在说不出话,这不活脱脱是另一个他、另一个自己吗?虽是女性,她的五官与气质也太眼熟了。 而她回头时,业已将自己的脸映入眼中。 分明被发现了,杰却动弹不得,被钉在原地,他站在一棵高大的榉木后,粗壮的树干本应该遮蔽住他的身躯,不知怎的,却失效了。以他的性格,倘若被发现了,准要大方地走出去,打一个招呼,虚伪地扯起嘴角道“原来悟你也在这真巧啊”并给女方留点面子,点头致意,可不知怎的,眼下他不愿意出去,像不愿破坏这心照不宣局面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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