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吗?”提姆有些担心的看着他,“是哪里难受?” 杰森摇了摇头,“我想吃巧克力了。” “我记得柜子里还有一盒。”丧钟在柜子里翻翻找找,从一个匣子里找到了一盒巧克力。 甚至是小兔子的包装壳。 一看就是来哄小孩子用的,也许是不久前的圣诞节的残留物。 “真没想到,你居然还会给小孩子发糖果。”提姆略有些惊讶,有着冷酷残暴的“美名”的雇佣兵,居然也会准备这种可可爱爱的东西。 “这里也不是一般孩子能来的。”丧钟有点无奈,把巧克力塞到杰森手里,“前几天,杰森说想吃才买的。” 杰森攥着巧克力,迟迟没有塞进嘴里。 几人对视一眼,有些无措。 小杰森的记忆停留在了大概八岁左右的样子—— 小兔子巧克力。 杰森打开锡纸的包装,一口咬掉小兔子的耳朵。 ——来,杰森,妈妈有好吃的要给你哦。 那只是一块,被顽劣的孩童生气的丢到地上,已经粘上了灰的,少了一半耳朵的小兔子巧克力。 他的母亲笑容勉强,把那一块巧克力塞到他手里。 “杰森,杰森……你会陪着妈妈的,对吗?” 她呼吸逐渐急促,身体也开始发抖。 杰森冷静的后退了一步。 他的母亲一把推开他,在柜子里急切的翻找着那一点白色的粉末。 似乎是没有了,她一下子站起身来,战栗着大口喘息,将那一点包装纸舔干净,再拿起桌上还遗留着一点褐色的针管,抽出自己的血又打回去。 她没有钱了。 在她泪眼朦胧的时候,她感受到了倚靠着的桌子。 小兔子巧克力被杰森攥了很久,边角都已经融化。 他还是没有吃掉它。 杰森尝着嘴里苦涩的滋味,甜味在下一秒又萦绕舌尖。 ——你手上是什么!黏糊糊的,快丢掉!都给我……丢……不,不丢,哈…… 那个桌子不见了。 等她晚上回来,家里少了很多东西。 ……其实在爸爸离开之后,不过十来天,家里就已经少了很多东西了。 妈妈那时候还会抱着他哭。 但现在,她只会快乐的笑。 针头扎在她的大腿上。 巧克力已经完全化掉了,不能吃了。 她好像也要化掉了。 杰森自己出去乞讨,邻居奶奶有时候会留下他吃饭——虽然她的生活也不好,都住在贫民窟里,谁又能比谁强到哪里去。 可她不会疯了一样的去找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然后打进自己身体里。 慈祥的奶奶在小杰森没有抢到食物的时候,给了他一份温暖的灯光。 然后,她死了。 因为妈妈,因为他。 催债的人上了门,妈妈惊恐的缩在里面,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想要回家,被那群流里流气的男人堵在了门口。 奶奶本来锁着门的,这些事她也早就该见怪不怪了。 年幼的杰森已经知道了生存的法则,一见那些人,拔腿就要离开。 那些人本来没认出来他,直到人群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就是那女人的孩子!把他抓了,不愁那女人不还钱!” 他回头看,那个指着他的小混混,正是之前上门点头哈腰对他父亲道谢的人。 那时候,他的脸色可不是这样——硬生生憋出来的笑容还吓了他一跳,来了几次,虚伪的友善也确实学会了。 小杰森把这些人的脸都记住,飞快的往楼下跑。 小孩子的体力实在堪忧,更何况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不过是几层楼,腿短的他就要被追上了。 “滚开!”小孩子的声音像发怒的狮子。 奶奶听到了。 犹豫再三,她打开了门。 她说杰森是她的孙子,上楼只不过是去看看那女人死了没有——她是这里的房东,如果那女人死了她就要找人把尸体挪出去再打扫卫生…… 很有可信度。 但那群人没信。 奶奶想保护他,却被那个男人失手推下了楼。 血的颜色,再一次在他眼前绽放。 像那团,被揉的脏兮兮的巧克力。 死了人本没什么,但……这老东西说她是房东。 能在这种地方,成为房东,本身就意味着她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几人对视一眼,急匆匆的跑了。 只留下小杰森呆呆的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老人。 小兔子巧克力吃了一半,嘴里的酸涩让人几乎吃不下去。 他又咬了一口。 “杰森!”提姆急急忙忙的蹲下身,“怎么哭了——” 泪水砸了下来,那些回忆,是苦是甜,似乎都化在里面了。 “我不认识你。”他说,“我不认识很多人。” 他面无表情的掉眼泪,“我没有哭。” ——来,杰森,爸爸抱抱! ——快来,杰森,宝宝,叫妈妈,对,妈,妈……是这样!宝宝好棒! ——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有孩子了! ——我会好好对待他的,到时候,我们可以牵着手逛公园,送他去上幼儿园,去纽约,去大都市旅行,再等他长大…… 那些声音都在远去。 如同一粒种子,落在心间。 又如同万水,汇于心间。 祂听到生灵的声音。 ——愿神宽恕…… ——神啊,请将他带回…… ——我的罪孽…… 有草与树,也有兽与人。 祂与万物同一。 那些,是信仰。 祂走到窗边,银色的光弥漫起来。 提姆小心翼翼的唤了声祂的名字。 祂回头来看,悲悯的神明有着银色的双眸。 没吃完的兔子巧克力还握在祂手中,可那些苦涩的,甘甜的记忆与情感,就那么轻而易举的消散了。 它也不过是,世间苦难与幸福之中,微不足道的一点罢了。 祂将走入这人间的海,成为人的神。 银色的光点飞舞,如同一场初雪,落在每个人的头上。 那些压抑的,苦痛的,绝望的——似乎都离他们而去了。 让人忍不住落泪的轻快和希望。 人呐,最需要的就是那一点希望啊。 心病,总归还需心药来医。 祂就是他们的药。 哥谭的白天都是暗的—— 而如今,明月入怀,此后,自然光华永照。 离得最近的几人,连呼吸都要几乎要停滞了。 “杰森……”提姆张了张嘴,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神明对他一笑。 眼睛里没有他。 祂闭上了眼。 丧钟示意提姆先出来,顺手抄起菜篮子,又扒拉了些菜出来。 刚走到房间外,提姆就想开口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今天转化的速度更快了。”丧钟把生菜摘下来,放进盆子里洗,“等会回神了就会饿,可怜巴巴的盯着你。” 这就是你在这做饭的原因吗? 丧钟的眼神告诉他,是的。 把洗好的生菜丢进锅里烫一下,确保在一种又脆又热的状态,“我们请了朋友来看过,说只是神性在苏醒,和人性融合——问题不大,就是等会过去,他大概什么都不记得了。” “黄瓜切片,也要焯一下水,他不吃凉的东西。”丧钟把黄瓜递给提姆,“不用削皮。” 提姆傻愣愣的照做,等到薄厚均匀的黄瓜片都下意识切好了,才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神性!”在他印象里,这怕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为什么你们这么放心啊! 刚刚,刚刚那一眼—— 祂看得见众生,也看的见他。 但却并非是亲近,只是因为他是众生中的一人。 在那一瞬间,他觉得,杰森明明只是站在窗前,却仿佛高坐云端。 太远了。 远到他觉得,不可亲近。 “对哥谭来说是好东西。”丧钟叹了口气,“没发现吗?最近的犯罪率都低的可怕。” 提姆揪叶子的手都顿了顿。 确实,最近他们夜巡时抓到的坏蛋都少了很多。 “总归,我还是会在他身边的。”丧钟精准掐秒捞出黄瓜,给自己家小神明做饭这件事,他已经超级熟练了,“反正也已经养了好多天了,也不差这一会。” 就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小神明偷偷从门口探出头来。 “我可以要甜辣酱吗?”他眨眨眼,清澈见底的银色双眸漂亮至极。 “不可以。”丧钟用锅铲敲敲锅沿——他在煎鸡蛋,“上次你辣哭了。” “我没有!”小神明狡辩,“只是丧钟的手艺太棒了,所以才会流下感动的泪水好不好——” “哦。”丧钟冷漠的拒绝了他,“只有番茄和沙拉酱。” “好吧。”小神明脑袋耷拉了下去,“那我下午要吃小甜饼。” 丧钟深吸一口气,幸好他在杰森失忆状况刚开始的时候就和他学了学小甜饼的做法,不然这会他大概只能去韦恩庄园把那位老管家绑回来——虽然他很可能当场收拾东西和丧钟离开,但是蝙蝠家估计就要炸窝。 雇佣兵不怕炸窝。 但还有个小神明得藏好。 “行。”丧钟把鸡蛋翻面,“去沙发上坐好,坏毛病不要学。” 小神明满意的缩回脑袋。 “三天前和隔壁小花学的。”丧钟把鸡蛋盛出来,看出了提姆的疑惑,稍微解释了一下,“小花是隔壁的猫。” 怪不得要侧着探头出来,完全是猫咪的习性嘛—— “他在失去,也在不断学习。”丧钟翻了翻调料,想了想还是稍微挤了一点甜辣酱给他,“任何黑暗都不会接近他,任何苦难都无法侵扰他。” “这是那位先生说的,只有这样,哥谭才能被托举起来。”丧钟神色微冷,“祂会将一切来自哥谭的恶吸收。” “那他……会不会有事?”提姆紧皱眉头,这听上去可不妙。 “所以他将永远澄澈,如同稚子。”
第42章 【 两人连呼吸都放缓了。 月华散去,黑兽从高空坠落,如一座大厦轰然倒塌。 天边已经露出些许鱼肚白。 丧钟心中一凛,想起杰森的吩咐,等第一缕阳光出现,羽蛇就会睡去。 那黑兽呢? 羽蛇还来得及吃掉它吗? 丧钟的忧虑羽蛇并不知晓,祂只是,一口一口的把它吃进肚里。 辛苦捕捉的猎物,放久了可就不新鲜了。 蝙蝠侠微微皱眉——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虽然并非设想中的两败俱伤,但也不能就这么放走另一头怪物。
71 首页 上一页 38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