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的语气很轻,带着点感慨,听起来像是有感而发。 荆忍不住问道:“学长你也是吗?” “嗯,当然。”夏油杰轻轻点头。 荆垂着眼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夏油杰微微偏过脸去看他的表情,心里莫名的有点紧张。 不一会儿,小学放学了。 狗卷棘性子慢,还是和在保育园时一样不和任何孩子争抢,背着小书包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以免自己被人挤到。 看到今天是哥哥和夏油杰两个人一起来接自己,狗卷棘忍不住有点雀跃,走了几步就小跑起来奔向两人,步伐轻快。 “小棘看起来很开心啊。”夏油杰揉了揉他的脑袋,给了狗卷棘一颗糖果。 狗卷棘点了点头,将糖果捏在手里,白嫩的脸蛋看上去红扑扑的。 “因为我很喜欢夏油哥哥。” “……如果夏油哥哥将来也能成为我的家人就好啦。” 此话一出,荆也跟他一起红了耳朵。
第107章 横滨行(1) 狗卷棘的话,似乎让夏油杰很是受用。 他弯身,伸手捏了捏小孩儿软嫩的脸蛋,笑着问:“这是小棘的咒言吗?” 狗卷棘摸了摸鼻尖,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嘀咕:“如果能实现的话……那就是咒言。” 说完,他就迈开小短腿跑回荆的身边去了。 夏油杰直起身体,目光跟随着狗卷棘的身影移动着,落在荆的身上,恰好看见对方抬手拨了拨耳边的碎发遮挡住通红耳尖的模样。 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荆干笑了一下。 “小棘最近都不怎么开口说话呢,看来是相当喜欢学长啊。” 狗卷棘上小学之后没多久就觉醒了术式,但现在他还不太习惯完全用饭团口味来和人交流,有时候会用儿童手机打字,或者说一点简单的话。 伏黑惠比他小一岁,现在还在保育园里做小霸王,乙骨和里香则去了一所离家更近的小学就读,狗卷棘在学校里没有熟悉的朋友,再加上术式觉醒不方便说话,所以开学以来一直都显得很沉闷。 不过好在,狗卷棘是通过夜蛾正道的介绍进入现在这所小学就读的,校长和老师都对他格外关照一些。 荆申请了特批,现在可以在周末时接弟弟到高专宿舍居住了,全校都知道荆还有个在上小学的可爱弟弟。 夏油杰轻声一笑:“看来我还蛮招小孩子喜欢的。” 荆牵着弟弟的小手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掌心里却在发着汗。狗卷棘很明显能感觉到哥哥的体温在升高,仰起小脸有点奇怪地看了荆一眼。 “童言无忌……学长别太放在心上。”荆轻声说。 夏油杰用余光打量着他。 “当然。” 话题暂时告一段落,去地铁站的路上正好有一家狗卷棘很喜欢吃的家庭餐厅,两人便带着狗卷棘一起去吃了顿晚饭才返回高专。 这周末荆要去参加云母真一郎的葬礼,没办法亲自照看弟弟,只好把狗卷棘暂时托付给一直待在学校里的硝子。 硝子总是一个人待在医务室里值班,日子过得很是无趣,对她而言照顾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当然是比坐在办公桌前发呆有意思,于是欣然答应。 夏油杰周末本来有别的安排,但荆一个人离开东京总是让他觉得放心不下,于是特意调整了自己的日程要和荆一起去横滨。 荆心里其实有点开心,只是嘴上不愿承认。 “……学长,其实我一个人去也没事的,我现在也是能独当一面的咒术师了哦?” 荆一入校就是二级,实际上的水平则介于准一级和一级之间,完全可以独自处理绝大多数突发情况了。 “我听说最近横滨不是很太平。” 夏油杰和荆并肩走在下山路长长的阶梯上。 “你这次去横滨,肯定不仅仅是去参加云母真一郎的葬礼而已吧。” 荆扯着唇苦笑了一下:“你猜到了啊……” 荆父亲的同僚云母力死在了横滨港,荆是肯定要趁着这次机会过去看看的。 但自战后,横滨港就一直是港口黑手党的地盘,连警察也不敢轻易涉足,有点法外之地的意思。夏油杰肯定不放心让荆一个人去那种地方。 这次不是出任务,没有辅助监督接送,两人还是坐虹龙过去,在葬礼开始前一刻钟抵达了目的地。 为了不引发普通人的骚乱,夏油杰让虹龙停在葬仪所附近一片空荡的草坪上,再和荆一起步行过去。才走了不到百米,两人就在路口的转角处遇到了同样来参加葬礼的两名警察。 是横沟重悟和一名中年警察,两人都身着黑色西装。 “真是巧啊。” 两边简单问候了一下,横沟重悟向两名少年介绍了他身边这位年长的警察:“这位就是当年负责云母力自杀案件的石田警部,我的大前辈。” 石田叹了一声,嗓音里带着沉痛:“没想到时隔多年,云母力的儿子也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真是造化弄人啊。” 四人一道去往葬仪所,荆没有立刻向石田打探云母力的事,而是先委婉地表露自己的身份。 “云母叔叔从前还总是和我父亲提起真一郎先生,没想到现在会变成这样。” 石田露出意外的表情:“你父亲和云母力认识吗?” “是,他们以前在同一家公司工作。”荆垂眸,眉眼间看上去有些哀伤,“我父亲是在云母叔叔离世之前就不在了。” 石田眼神一变,又很快地恢复了镇定。 “你的父亲是……” “狗卷彻,改姓之前叫做今枝彻。” 石田抿了抿唇,喃喃似的说道:“原来如此……” 荆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石田的反应,心里大致有了猜测。 石田很有可能是知道甚至认识他的父亲的。 如果父亲还活着,现在应该已经四十岁了,石田看起来也差不多是四十左右的年纪,说不定他们曾经在同一所警察学校里待过。 荆思量着,以请教国家公务员考试为借口拿到了石田的联系方式。 …… 云母真一郎死得凄惨,连一点残骸都没有留下,放置在礼堂棺材里的,是他生前穿得次数最多的一套衣物。 荆和夏油杰参拜完死者便回到了最后一排的坐席,看着一身黑裙的真一郎母亲维持着体面接待参加葬礼的宾客,心情也愈发沉重起来。 对于他们而言,云母真一郎是他们迟来一步未能救下的人,是遗憾。 “我第一次参加葬礼,是我爷爷去世的时候。”夏油杰压低了嗓音,声如呢喃,“那个时候我想着以后再也见不到爷爷了,哭得特别难过,可是陪在我身边的奶奶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那个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奶奶不哭,长大之后才渐渐明白了……” “奶奶并不是不想哭,而是经历过太多次这样的生离死别,已经哭不出来了。” 夏油杰抬起头来,荆也跟随着他的动作将目光投向真一郎的母亲云母爱子。才四十多岁的云母爱子黑发之间已经多了几缕白,眉宇间透着沉寂的死气,似乎她的眼睛已经看不到未来。 她在十数年前失去了自己的丈夫,一个人拉扯着孩子长大,如今又失去了挚爱的孩子,变成了孤身一人。 眼下的云母爱子正是夏油杰所说的那种状态,她很消沉,但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显然已经哭不出来了。 荆打算等葬礼结束后再去见云母爱子,询问当年云母力的事。这对她而言似乎太过残忍,但荆也不得不这样做。 不仅是为了找到自己父亲死亡的真相,也是为了找到云母力和云母真一郎这对父子死亡的真相。 葬礼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云母真一郎的衣物送去火化后,宾客们也陆陆续续离去了。 两人想等人走完了再去找云母爱子,但对方却先一步找上了他们。 “刚刚我听横沟警官说了,就是二位找到了杀死真一郎的凶手吧。”云母爱子朝着两人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们。” 横沟没有告诉她咒术师和咒术高专的存在,只和她讲这两位少年在案件调查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帮助神奈川县警抓住了凶手。 荆在普通人面前还是一如既往地装哑巴,沟通的工作都是夏油杰来做。 夏油杰伸手扶了云母爱子一把。 “我们也只是做了我们该做的事而已,您太客气了。” “无论如何,请您一定要节哀。” 云母爱子轻轻点了下头。 她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即便脸上带着妆容,也显得神色憔悴,穿着高跟鞋长时间站立和走动,已经让她的脚后跟磨破了皮。 夏油杰搀着云母爱子来到坐席坐下,本意是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这时忽然有只不长眼的咒灵从悬梁上跳了下来,落在云母爱子的肩膀上。 不过是一只平平无奇的四级咒灵,并不具备任何智力,也感知不到眼前两位咒术师的强大。 夏油杰随意一抬手,就将咒灵拍飞了,对方痛呼一声化为齑粉。 只是没想到,云母爱子的眼神却因为这一桩小插曲而剧烈地动摇起来。 她猛然伸出手抓住了夏油杰的手腕,语气显得有点激动:“你们二位不是普通人对吧?” 夏油杰和荆讶异地对视了一眼。 荆终于出声了:“……您能看见刚才那只怪物吗?” 云母爱子点了下头:“没错。” “我从小就能看见那些东西,最开始很害怕,后来发现它们并不会威胁到我的生命,顶多只是带来一些小病小痛,所以我就不怕了,也完全习惯了它们的存在。” 她自言自语似的低声喃喃着:“我就说……高中生怎么可能参与到杀人案里来……原来是这样。” “实不相瞒,其实我对于我丈夫和儿子的死都有些疑虑,但是事到如今,我已经没办法完全信任警察了。”云母爱子抬起头来看向两名少年,目光灼灼,“有些话……除了你们我也不知道该和什么人说了。” 这显然是想要和他们好好聊聊的意思。 倒省了费心打探的功夫了。 荆道:“那我们换个地方聊吧,云母女士。” 于是三人转移了地点,来到了云母家。 云母爱子拿出一只U盘,给荆和夏油杰放了一段多年前的留言录音。 里面传来的是一个男人充满了痛苦的声音: “爱子、对不起,我控制不了自己了。” “我、我……” 颤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挣扎。 荆目光一动。 又是暗示植入吗? “我当时忙于照顾孩子,过了几个小时才听到丈夫的留言,但那个时候他已经失联了。我报警后过了两天,警察才终于把他的尸体从横滨湾捞了起来。”云母爱子拧着眉,“当然,这段录音我也拿给警察听了,但他们还是把我丈夫的死判定为自杀。”
150 首页 上一页 96 97 98 99 100 10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