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酱,具体怎么了,说清楚嘛。” 萩原研二本以为自己能镇定地问完,但是仅仅是短促地说出几个字,就已经将肺里的氧气抽干。 “别吓唬我。” 缺水干裂的咽喉被不安硬生生灌进盐水, “你们在哪?在医院还是哪个安全屋?” 难以置信,他居然听见自己又非常冷静且体贴补了一句, “方便我现在过去吗?” “嗯。” 降谷零的回答解开了萩原研二身上摇摇欲坠的理智枷锁。 他隐蔽地赶到那个从来没见过的新地址,结果发现自己居然是最晚的那个。 班长和景光都在, 小阵平……也在? 萩原研二看着那个坐在沙发上像是在发呆的卷发青年,一时间竟有些迷茫,怀疑zero刚刚那个语焉不详的电话只是一个愚人节笑话。 但下一秒他就收起了这种侥幸的猜想。因为他已经站在这里有一会儿了,而松田阵平头也没抬,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存在。 不仅如此,他也一眼不曾看向旁边的三个人,只是如人偶如木雕一般沉静又毫无生气地坐着。 萩原研二一时间竟不敢往前走了。 而客厅里的另外三人,伊达航正心事重重地盯着松田阵平,似乎想从他的面部表情中辨别什么。降谷零垂着头,手上捏着一沓印满文字的白纸。 诸伏景光则冲他苦笑了一下, “我们已经尝试过了,不论是动作、声音,还是触摸,他都没办法……没办法理解。” 第一个尝试的人当然是降谷零。 他在研究所里找到松田阵平时,心就凉了半截。 卷发青年手按着墙,摸索着缓缓向前走,但却像接触不良的机器人似的,每走上一两步就停下,过一会才迟缓地继续。 降谷零起码站了有十秒钟,松田阵平才注意到他。 那双暗青色的眼睛凝视过来,像是深邃的混乱漩涡。 那一瞬间,降谷零只觉得汗毛都立了起来。因为松田阵平看降谷零的目光,与注视着旁边墙壁上的污渍的毫无区别, 不单单只是认不出他。 松田阵平甚至没把面前的他当做同类。 他知道降谷零在发出声音,但那种知道和听见石头落入水中,汽车引擎启动,或者一切鸟叫猫叫声似的。仅仅只是听到,并不觉得自己应该做出反应。 这还并非让降谷零觉得不安的主要原因。 明明未必能确定面前的人是谁,也听不出他在说什么,被拉着往前走的动作又如此突兀,松田阵平却不带半点挣扎地配合了。 他跟降谷零离开研究所,来到车前,平静脸上终于出现一点微弱但鲜活的情绪。 排斥和抗拒。 降谷零紧张而小心地试图向他解释,甚至试图在他的手上和手臂上写出文字。 但卷发青年只是迟钝地低头,怔怔盯着他的动作看了几秒,像是终于理解了他在做什么,主动进了车里。 “别去医院。” 这是松田阵平坐进车里提出的唯一一个要求,但他的神情态度,像是自己也不觉得能被实现。 而降谷零也正是在此时,终于意识到了那种徘徊不去的异样感是怎么回事。 他分明记得那个药剂的作用是诱导人陷入幻觉,看见恐惧的事物。 但是松田阵平的反应和恐惧毫不相关,也不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幻觉。 相反,从在研究所的洗手间到他写字之前这段时间,松田阵平居然完全没有尝试去理解所看见的听见的,而是跳到了下一步。 心理防线被突破后,一切抵抗机制自动关闭。 只剩下全然的顺从和配合。
第214章 降谷零将事情完整地讲了一遍, 只省略了他发现松田阵平不回邮件后,怎么卡着极其危险的倒计时发现了实验体撤离的细微痕迹,才顺藤摸瓜地翻出了在附近的松田阵平的惊险情况。 说了萩原研二恐怕会炸。 但现在萩原研二的情况也没好多少,他正小心翼翼地坐在松田阵平身边, 仔细地打量着松田阵平。 而卷发青年仿佛看不见他似的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脸色略有些苍白, 神情带出些许疲惫。 萩原研二嘴唇嗫嚅了下,想对松田阵平说话,却没敢开口,最后试着把手搭在松田阵平的手臂上。 但松田阵平果真如降谷零所说的, 并没有立刻给出反应。 萩原研二抿着唇,试探着将他的手臂抬起。 这下松田阵平反应明显多了,他轻微地动了动暗青色瞳孔的眼珠, 视线落在萩原研二紧抓他的手臂部分, 迟钝地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萩原研二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想看他会做点什么。 但也不过就一两秒的时间, 松田阵平目光略偏了一个角度,转到旁边浅色的茶几上,露出了同样的思索。 萩原研二的脸色现在比松田阵平更苍白了。 降谷零看不下去了, 却没有出声阻止,只是移开目光任由他尝试。 诸伏景光则担心这样萩原研二要更先崩溃, “萩原,zero刚刚说了, 松田告诉他一两天就能恢复。” 虽然这和他手里的资料结果完全不一样, 但这时候除了相信松田, 也别无他法。 至于送到医院……这种时候他们真怕医院会引起松田什么应激反应,反而加重松田的情况。 但也是因为松田虽然现在精神状态极度不对劲, 但表面上的身体状况看上去还能撑住,他们才敢听他的。不然无论如何,他们也要想办法先去给人做个检查。 萩原研二对诸伏景光的话也没有表示信或者不信,他用力地闭了下眼,想要将手收回,忽然感觉肩膀上落下一点重量。 “等等。” 伊达航阻止他将手撤回来,有点迟疑地说,“再等等,你们看一会儿他。” 这下子不得不反复分心处理朗姆那边的后续的降谷零,和不断翻着实验资料希望能和松田阵平的情况稍稍对应上的诸伏景光,也齐刷刷看过来。 “我也不太确定……” 伊达航没有继续说完,甚至没说自己不确定什么。 但他们不会在松田阵平的身上缺少耐心。 于是客厅里突兀地变得极为寂静,四个人眼也不眨地盯着松田阵平。 卷发青年全无所觉,只是注视着虚空发呆。 直到萩原研二额头沁出汗水,半个身子因为轻轻搭在松田阵平手臂上一动不动的手而僵硬得差点抽筋时,几人都察觉出了些许的违和感。 松田阵平似乎在看。 不是看向虚空,他似乎先看向茶几的方向,接着慢慢转向不远处的电视柜,又有短暂地几秒,像是盯着旁边的木制摆设。 就像是他其实一直在认真观察,只是注意力涣散、特别容易分心似的。 得出这个结论的瞬间,萩原研二心中先涌出一股欣喜,但又迅速冷静下来。 无他,松田阵平的眼珠移动得实在太过迂缓,而且从肩膀到脖子,甚至下颌都没有什么角度改变。 即使是观察敏锐如他,都很难真的确认这个所谓的“看”是不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 “班长……” 萩原研二的手指尖颤了颤,想从伊达航那边得到一点答案。但这时,松田阵平像是忽然又一次意识到自己手臂上还有点什么。 他的视线又一次垂落,但却和最初刚刚发现萩原研二移动他手臂时带着一点陌生的疑惑不同——他像是已经不对手臂上的重量感到惊讶,只是单纯在思索。 这不就是说,真的是…… 萩原研二瞪大了眼睛。 “小阵平!” 他喊出这声只是下意识,并未指望能得到什么回应? 但是松田阵平却侧了下头,虽然不太准确,但确确实实地偏向了他的方向。 松田阵平还没开口说话,但萩原研二已经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他想要说什么。 那是他熟悉的、就像是许多许多年前那样,松田阵平在专注地拆解什么东西时,他蹑手蹑脚的来到房间,不小心把对方从全神贯注的状态惊回神时,松田阵平露出的表情。 你过来了啊。 “你过来了啊。” 他听见许多重叠的、十二岁的、十九岁的、二十二岁的松田阵平对他说。 还有二十九岁的松田阵平。 他坐在萩原研二面前,极其缓慢地开口。 “其他人都到了吗?我感觉你们都会过来。” 他的声音起初忽高忽低,就像是那种时而在嘈杂的环境说话,时而在安静的环境中说话似的。但接着,就停留在一个稍显含糊但还算稳定的状态。 “我本来想和zero先说清楚,但是我不确定他刚才在不在,所以就打算等等。” 呲啦一声,降谷零的手机硬生生在茶几上划出一条鲜明的白痕。 他看松田阵平只短暂的说了两句话就陷入安静,接着再没有反应,还以为松田阵平情况又恶化了,都不敢随便碰松田阵平。 一直到了安全屋,松田阵平才轻声喊了他名字。当时降谷零立刻试着交流,结果松田阵平就像是无意识地念了念,再没给他任何反应。 他能怎么办?他还敢怎么办? 他就算是再心焦,也不能去这时候摇晃松田阵平说你接着说话啊你怎么不说了,只能盯着人先联系hiro他们过来。 结果现在松田阵平说不知道他在不在? 剩下三人都因为这响动转过头,就看见金发青年面无表情地按着竖起的手机,仿佛那条白痕是轨道一般,将手机一点一点压着痕迹挪了回来。 茶几不堪重负地发出刺耳的声音,而降谷零却毫不动容,冷酷得像是在研磨松田阵平的骨头。 刚因为松田阵平能够交流骤然松了一口气的萩原研二:…… 他想带幼驯染夺窗而逃。 伊达航理解了一切。但左看右看,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劝架。 但现在松田阵平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要劝架的话,只能单向劝架,也就是让zero把火往肚子里咽。 那zero未免也太可怜了。 最后是诸伏景光温柔地拍了拍金发青年的肩膀,说出了更可怕的话: “先忍两天。” 至于两天以后怎么样? 诸伏景光没说,连降谷零冷静下来都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没敢问。 而松田阵平本人,其实多少有点无辜。不太多,有一点。 刚被降谷零带走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这次的幻觉严重程度远超乎他的意料,如果说他之前还能顶着幻觉出任务,但现在已经可以说是几乎生活不能完全自理。 而希拉所说的一两天又不能保证准确,他刚拿了药没多久,立刻去拿药的话是不可能的,万一恢复时间延长,还要想办法不被boss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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