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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对于常人而言，拼图游戏，是先找边角，再慢慢向内按图索骥的过程。 但对于拓哉而言，拼图游戏的图版，更像是一快围棋棋盘，而他所做的，就是将自己手中的“棋子”放在其应该待的位置。 他盯着属于自己的棋盘，手中不断将棋子摆入，忽然间，又有一只手从他的视野之外插入进来，将一枚棋子放在了他眼中的正确位置。 他抬起头，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的对面。 “你来啦，让。” 这是弟弟说的朋友，也就是他的朋友，是可以信任的人。 露易丝看着眼前的一切略显吃惊，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位病人脸上有如此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想着泽村探视表上写的与病人的关系是“朋友”，本来还有点不理解，此刻却是不再有任何的怀疑。 让听到对方喊自己名字的时候也是一愣，事实上更多时候拓哉看到他，都是直接邀请他一起玩游戏，并不会有什么招呼。 他本也做好了和拓哉一起玩游戏，然后在合适的时间离开的想法，没想到对方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他犹豫了一下，也回应了一声，“是的，拓哉，我来看你了。” 本以为拓哉会在打完招呼后将一切回归原来相处的样子，却没想到这句招呼还不是结束，拓哉居然又主动对他发问。 他问道，“你今天什么时候回去？” 让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本来他是想着陪拓哉玩一会儿拼图，然后自顾自和对方聊聊天，确认对方没什么事情，就再找对方的主治医师聊聊，留个自己的电话，若是有什么问题拓哉的父母解决不了，可以打电话给他。 但现在拓哉如此询问，他自然不能说“一会儿就走”。 “......看情况，晚点回去也可以。” 拓哉收回了视线继续将一直拿在手中的拼图放置好。 让有种莫名其妙松了口气的感觉，但随即拓哉的声音又从他低下的脑袋那儿传了出来，“周四晚餐的肉丸很好吃，你一定会喜欢。” 让抬起头看向了在门口睁大了眼睛的露易丝女士。 他以为露易丝女士不懂日语所以没有听懂，正向要解释，却没想到这位女士迎着让的视线，直接就点点头，尔后用流畅的日语回答道，“那今晚就让泽村先生和你一起吃晚餐，怎么样？” 拓哉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让和露易丝女士都看着他，等着他是否还有更多的话想说，但却并没有听到的更多的话语。 让和拓哉一起玩了拼图，期间有试图与拓哉聊天，但之前那般正常的对话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般，拓哉依然是一言不发的埋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与过去的那些相处时光并没有什么区别。 等到接近晚饭点的时候，拓哉的主治医生史密斯医生过来查了房，让看着史密斯医生在给拓哉检查的时候，没忍住说了一句，“拓哉头发有点长了，你们这边有理发的吗？” 史密斯医生看起来有接近五十岁，带点地中海，人倒是很和善，像个邻居家的老爷爷那样。 “我们这里的理发师可太糟糕了，我真不是想抱怨他的技术不好，实在是每次去他那里理完发我都有种不如不理的冲动。” “但你‘每次’都去？” “如果连我们中心的职工都不去找他理发，那岂不是太让人伤心了吗？” 让无法评价这种牺牲自己头发成全他人成就感的做法。 不过说到底，你一个地中海能有什么发型？ 让在心中暗暗吐槽，问清楚了周围理发的地方在离这边开车十分钟的小镇上，不过病人外出需要批假，拓哉属于未成年人，更是严谨。 “就算你不是我最讨厌的棒球明星我也不会轻易批假的。” 医生对着让眨了眨眼，让小心问了一句，“那谁是你最喜欢的棒球明星？” “查尔斯·托莱尼，真该死，你们居然是朋友。” 让于是明白了对方的主队是哪支。 既然不能带拓哉出去理发，让就只能叮嘱露易丝女士，下次拓哉的父母来的时候记得提醒他们。 露易丝女士刚刚从让这里拿到了签名的棒球，心情正高兴，便一口答应了下来，还当着让的面把这件事记在了小本本上。 晚饭时候，让和拓哉面对面坐着，中间放着据说是很好吃的肉丸。 其他地方总有目光若有若无向这里打探。 毕竟棒球是大球种，现在又是赛季中，不管是病人还是探病的家属中都不缺棒球迷，在此时见到真人版大联盟球星会引起一些骚动也很正常。 不过好在提前这里的工作人员就有维持过秩序，其他病人与家属也没有来打扰他和拓哉的相处时光。 等到吃完饭，拓哉也要去洗澡准备睡觉，便到了不得不分别的时候。 史密斯医生带着拓哉目送着让上了车，在离开前，拓哉忽然对着让说了一句——“下次见”。 让连忙摇下车窗，可拓哉并没有再说一遍的意思，他带着遗憾挥了挥手，赶到了机场，休整了半个小时，便登上了重返华盛顿的飞机。 过后的一段时间让心里都有些堵的慌。 他人生的道路虽说不是事事都如他意，但至少绝大部分事情他都有能力在事后去弥补。 但唯独在羽田兄弟这，他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失去”的重量。 鸣学长说他这是因为第一次接触“死亡”，所以才会记挂在心上。 但让自己心里清楚，他对拓哉的那种感情，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拓也去世的时间正好是他拿下甲子园出赛权的那天。 他在赛场上与对手的较量中赢得了胜利，而拓也在手术室与死神的较量中不幸落败。 赢家与输家。 生者与死者。 过后的一段时间，让有空的时候也会和拓哉视频，虽然视频那头拓哉似乎并不理会他，但史密斯医生说，每次他把视频接通放在拓哉对面时，拓哉的身体语言都很诚实的反应他内心其实是高兴的。 而让的赛季之旅也极为顺利。 时间慢慢接近了十月，常规赛逐渐接近尾声，红岩雀基本已经锁定了积分第一的宝座，季后赛已经在向他们招手。 就在这个时候，史密斯医生在夜里凌晨两点钟的时候给让打了电话。 出事了。
第104章 “加州警署刚刚打来的电话，是车祸，现在羽田病人的父母还在手术中，具体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但警察局有我的朋友，他告诉我车祸现场十分惨烈，如果没有奇迹的话，两人抢救回来的几率很低，其中母亲伤势较为轻一些，但医生说，就算身体能抢救回来，也有很大可能脑死亡。” “......你告诉拓哉了吗？” “还没有。” “先不要说，等我过来，我现在出发。” 让挂断了电话，紧急呼叫了经理。 此时已经搂着老婆睡着的经理被电话吵醒，本来还想发个火，但看到来电人是从来不会这么晚打电话给他的泽村后，也立刻清醒了过来，一边祈祷着不要是出了什么事故，一边紧张接通了电话。 “没出什么事吧？” 让还没有说话，杰森就先一步用混杂着紧张、担忧的语气问道。 让赶忙先表示自己没事，安抚住杰森的情绪，然后才说出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并表示自己要请假一天。 杰森听到让没出事的时候就松了口气，在让说完后连忙回答道，“请假没有问题，你给教练发个信息，然后我早上再给他打电话说明情况。” “实在是抱歉，比赛中突然请假......” “没事的，谁都会遇到突发情况。况且现在我们的积分很稳固，你不提我和教练也准备让你在最近少上场保存状态以应对季后赛。” “那我就先挂了，我还要赶飞机。” “好的好的。” 挂掉电话后，杰森坐在床边倒是一时也睡不着。 他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不管是出于人情世故还是同理心。 他想了想，先把妻子安抚住继续睡觉，便一个人走到了外面继续打起了电话。 沃尔森作为一名合格的助理自然是能做到老板二十四小时内随叫随到。 让在赶去机场的路上买好了最近的机票，当然也给助理买了一张，以防到时候自己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多带一个人过去总是好的。 无缝上了飞机后，让坐在座位上，盯着窗外的夜色，心中的焦虑也渐渐消散了，从这里到目的地有大约三个小时的航程，他开始思考自己到了那边后该怎么办。 等飞机降落后，沃尔森已经提前租好了车，额外付了一笔费用让对方将车开到了机场。 交接了车，沃尔森正要开车，让忽然拦住了他。 “我自己开车过去，你现在去医院看看情况，然后协助处理一下事故，这是我在fbi朋友的电话，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就打给他。” 让给沃尔森的是BAU小组组长亚纶·霍奇纳的电话。 沃尔森当即表示一切他会看着处理，让老板放心。 让自然是放心他的，打开导航后，提前给史密斯医生发了个消息，告诉他自己马上就开车过去，然后便脚踩油门出发了。 晚上的路比白天好走，但等他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也已经亮了。 彻夜未眠本该让他感到疲惫，可此刻他却半点睡意也没有。 医生在大门口等着他，也是满脸的疲惫。 “拓哉醒了吗？” 史密斯医生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摇摇头，“还有十四分钟才醒，他的生物钟极其精准，我们一般不会中途叫醒他。” 让松了口气，跟在医生的身后向着病房走去。 露易丝女士此刻就站在病房的门口，见到让过来，她也只是简单的打了声招呼，便打开了门。 “你一个人进去，我在门口等着，如果他情绪爆发你一个人控制不住我们再进去。” “好。” 让也不多说，直接便走进了病房。 此时距离拓哉醒来还有四分钟。 让坐在了拓哉窗边的椅子上，看着睡姿笔直的拓哉，目光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他于心不忍，半点也不想把这份噩耗告诉对方。 而他的手机也轻微震动了起来。 沃尔森发来了消息。 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拓哉的父亲抢救无效已经宣布死亡，母亲正如之前所说，陷入了植物人状态，医院的建议是观察几天，如果依然没有脑神经的活动就宣布脑死亡。 让沉默的关掉了手机屏幕，一言不发看着拓哉的睡姿。 在时间精准的来到八点钟的时候，羽田拓哉睁开了眼睛。 让努力在脸上做出了一个笑容，正想要和拓哉问一声早安，却没想到首先看见的是其稚嫩脸颊上滑落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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