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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西止住话语，任由米凯尔低头细看，并伸手抹开种皮外的尘土。 只见浓郁的紫黑色皮下，隐约有透明的液体自行徐徐流动。 米凯尔的神念绕着它打了个圈，看不出内里的真实。 便小心地用指尖轻轻戳了戳，柔韧的外皮向内回弹，却不见一丝印记。 不等米凯尔做出更多的试探，将脸埋在地上的塞多忽然剧烈扭动，几乎同时，丝丝缕缕透明的液体渗出种子外皮，先小如虫豸，后大如石子。 罗西拿着它的手收起随意，谨慎的握住它，连退几步，“阁下......” 他求助的看向米凯尔，手指发麻。 虽然恨不得立刻扔掉生出异常的种子，但巡逻边界的经验使他明白，对未知的存在，最好不要给予最剧烈的反应。 否则，很可能会是他先出事，回归转生池池底。 米凯尔的神念仍沉浸于指尖残留的湿润中，随即视线追逐远离的种子，落到面容朝上，神情狰狞扭曲的塞多那。 眉宇簇起，泛起猜测。 他的神念一直围绕周围，很清楚种子和塞多的反应几乎没有前后的区别。 他们之前似乎有特殊的联系。 米凯尔环顾四周，观察周遭的一切，除了这一个理由，再无法解释天使和种子莫名其妙的变化。 它，和他，突兀的变化毫无规律。 米凯尔若有所思，沉思片刻，指使罗西，“你把种子扔给塞多。” 罗西没有询问，立刻把种子准确抛到塞多脸上。 力天使的唇舌下意识张开，触及到湿润的种皮时，神情迷醉恍惚地嗤嗤笑了起来。 这古怪的一幕令罗西手指微颤，旋即他难以控制的打了个哆嗦。 躺在地上的力天使，有着一副不错的清秀脸庞，平时木讷的神情只不过稍微使他显得谨慎小心。 却仍然带有天使一贯的美好姿容。 当然，对罗西来说，塞多过去的谨慎小心，恐怕只是为了不给身为加百列殿下眷者的身份蒙羞，可塞多的变化，太大了。 罗西眼皮跳动，见塞多露出像是喝了过多的葡萄酒，欲要醉死过去都不愿清醒的沉迷神色。 他脸颊边雪白的肤色从内里晕染出绯红，直至熟透的葡萄般落满眉梢眼角。 他不停舔舐着无法完全塞进去的种子，比新生的生灵渴求生命的源泉，还要贪婪。 米凯尔降落到塞多身边，雪白羽翼的尾端垂落蜿蜒的衣袍后摆。 他试探的抚摸了下力天使的额头。 滚烫的温度试图透过灵，传染进米凯尔的深处，可很快，一股凉意侵入塞多的脑海。 “咦？” 系统轻轻惊疑，“这颗种子，似乎不仅仅来自地狱。” 祂抛下一句意味不明的判断，试图让米凯尔远离这个危险源。 毕竟米凯尔的前生是炽天使位格，可不意味着他现在不是小天使的状态。 “你当远离他，远离危险的源泉。”祂劝诫道。 “你原先可不是这么说的。” 米凯尔无视系统，随手扒开塞多昏沉的眼瞳，见到内里密布的红丝，还是没忍住反驳回去。 “这两者并不等同。” 系统一噎，不肯放弃，却透过米凯尔的灵，发现小天使甚至上手摩梭起力天使红透的脸颊。 “他快要烧起来了。” 米凯尔喃喃自语，凝视着渐渐干涸的种子，意犹未尽地收手，看向保持距离的罗西，“他们之间产生了某种未知的联系，或许，你知道原因。” 罗西垂眸，眼尾沉沉的压住灰色的瞳孔，陷入回忆。 半晌，他犹豫开口，“我带它回来后，本来只是随便放在仓库里。” 罗西蹙眉道：“它原本就一颗葡萄大，长得也很普通。阁下，我没有推诿的意思，精灵族培育的种子千奇百怪的太多了，它在里面的长相并不出奇。” “而且水星天的环境对葡萄树来说太恶劣了，寒冷荒凉，能长成的种子大多数都经过精灵的改造。但我没有放弃任何一颗种子的习惯，所以后来，还是和塞多一起把仓库里所有的种子都种在了伊甸园。” “但它在伊甸园里没有发芽，我和塞多将发芽的种子带回葡萄园里栽种，未发芽的扔到回来时路过的沙漠里。” 他支起下巴，难掩困惑，“难道塞多后来发现它的特殊，又把它带了回来？” 塞多发出呜咽的声音，似乎在同意罗西的说法。 他昂起头，追逐米凯尔离开的手，眼神里褪去昏沉，渴求的左右摇摆。 他期望引起两名天使的注意，把不知何时堵在嘴里的种子拿出。 米凯尔正专注听罗西说话，直到塞多两颊边尽是湿润，他点头赞同时，余光瞥到塞多的渴求。 米凯尔的视线漂移开，不忍注视力天使自己搞出的凄惨模样。 他想了想，打算取出塞多嘴里的种子，给他一个悔过的机会。 可种子外皮鼓胀，满是力天使前一刻喜爱过的痕迹。 于是，米凯尔的手停滞半空。 过了会儿，他才自然地展开羊皮纸，隔着羊皮纸按上塞多的脸，包裹圆润的种子并拔出它。 就当塞多重获自由，他放弃力气般抽噎起来，断断续续的哭泣陈诉，“是我，都是我。” 他睨了眼已然猜出大半的罗西，抽噎道：“阁下。” 塞多努力掩住声音里的畏惧，尊敬道：“万物生来有灵，便生来有欲。” “我不过区区一个力天使，天堂下三阶的存在，能得加百列殿下的注视，便已然不敢多加宣扬，谨慎克制，处处小心。虽然没有前去与加百列殿下同行，巡逻边界，却时刻为殿下领天中的天使，给予帮助。” “但罗西他，拥有一座葡萄园，却吝啬敬献一瓶葡萄酒给殿下。” 塞多破罐子破摔的恨恨道：“我厌与他为伍，他既然最重视他的葡萄园，我便要毁掉它。” 米凯额眼睫微垂，双眸闪烁出兴味盎然的光芒。 原来如此，得不到就毁掉。 米凯尔甚至想赞同塞多，可发现罗西快要气急的神情时，勉强收敛。 他似乎有些体会到了所谓吃瓜的乐趣。 当然，他不是自愿吃瓜，但来都来了，总要让他找到些能令他感到愉悦的东西。 现在觉得有趣，也是他自己的想法。 米凯尔觉得，下次可以继续参与进吃瓜，实在是，参与进后由他主导的局面，太令小天使感到好玩了。 不管是他们的反应，还是背后的真实念头。 米凯尔点了下头，塞多以为是催促，缓缓吸了口气。 却呛的剧烈咳嗽起来。 米凯尔叹了一声。 他看出塞多的恐惧，自然也看到塞多颤抖的双手。 “你既然害怕，又何必说出来呢。” 塞多用袖子擦拭泪水，借此隔开罗西的视线，平静道：“我原准备，等他的葡萄园毁掉后，去向乌列阁下自请惩戒。” 他低下头，擦去手上的尘土，执起小天使的袍边，凑到唇边一吻。 自嘲轻笑，“我错在自大，错在缺乏对惩戒所的了解。” 说着，塞多咬了下唇，脸颊仍有红色未曾褪去，朝米凯尔温顺道：“我会承担所有的赔偿。” 塞多的允诺刚说完，米凯尔手里饱满的种子像是被莫名的存在戳了一下，缩小成葡萄大小。 ...... 太阳星的光辉逐渐落下。 落日的余晖里，城邦前来往的天使们总会向三道天使连成一线的身影投来好奇的视线。 米凯尔走在前方，手里牵着塞多的腰带，最后面的罗西则满脸郁郁。 直到再次回到熟悉的惩戒室，罗西都紧闭嘴唇，沉寂的氛围里，他看到小天使欢喜的走到门后的天使身前。 天使放下羽毛笔，深沉的凝视向后方两名成年天使腰带绑在手上的特殊造型，意识到可能存在的关联，他俯视桌前不再需要踮脚的小天使更精致几分的容貌，长眉挑起。 “感谢你的祝福，乌列阁下。” 米凯尔扬起笑容，再次说出离开时的感谢。 他在天使严厉且打量的注视下，从容将满是褶皱的羊皮纸摊到天使桌上，却不见之前地狱的种子。 他快乐的冲乌列眨眼，又两手交握，仿佛羞怯，眼神里满是暗示的意味。
第13章 晨曦的阳光透过门逢，缠绕在天使沙沙书写羊皮纸的手腕上。 米凯尔瞄了眼天色，教堂内外仍是安静的如同深夜时，传来绵延纷乱的风响。 他搁下羽毛笔，收回清明的视线，仔细看了遍昨天葡萄园的经历，自言自语道：“系统，你醒了吗？” 系统一夜未睡，见证了米凯尔天未明朗时便爬起来整理羊皮纸的举动，“醒了。” 祂看到米凯尔翘起唇，摸出一颗令系统熟悉的种子，摆在桌上，并摆出一副长谈的架势，“我昨天听罗西说起伊甸园，那是神在伊甸建的园子？” “不错。” 系统一如既往的满足米凯尔的疑惑，介绍道：“神在伊甸建了个园子，天使们称呼它为伊甸园。” 米凯尔翻找与生俱来的的记忆，循浅薄的印象接道：“那里远离天堂与地狱，看不见暴雨，感触不到寒冷，地上满是各色珍奇的宝石，从不枯萎的鲜花盛放其中，随手能拾到鲜美的果实，丰满的大地孕育出每一颗具有活力的种子。” 多么令所有的生灵向往，何况，还是神祝福过的土地。 却没有一个生灵能永久的停留伊甸园，使它更蒙上层神秘的面纱。 米凯尔赞叹道：“那里是自然的天堂。” 系统赞同，却压低了声音，“但神只允许天使的进入，所以，精灵只能将改造的种子给予天使使用。” “这是一件好事。” 米凯尔回过神，哼笑了一声，“若是轻易得到的，便会被抛下，天使与精灵互相依存，才能更好的使用伊甸园。” “不过。” 米凯尔指了下种子，皱眉道：“既然伊甸园能使具有活力的种子发芽，为什么它没有在伊甸园发芽，反而被带回后发芽？” 昨天将罗西和塞多交给惩戒所位于水星天的掌权者乌列后，经手过各类天使争执事件的天使，很快发觉红色羊皮纸上的内容与两名力天使口供中的不匹配。 经过一场明显弱于米凯尔面前时的争吵，乌列确定，这颗种子，谁也没有从伊甸园带回来，只是最后唯独塞多看到进了葡萄园里的种子。 系统沉默。 直到米凯尔若有若无的提醒，“你说过，它似乎不仅仅来自地狱，难道世界上，还有比地狱更可怕的污染？” 他将种子的古怪归结于污染，是在看到塞多和种子特殊的联系之后定义的。 可惜塞多不愿意将种子作为减罪的证据递交惩戒所，表示他的行为已经成为证据，并非不出自他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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