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21.「代价」 Reborn赶到医院后就立即被六道骸拽入了精神空间，“我伪装成了你……撑不了多久。”六道骸指着雾气中若隐若现的一扇窄窗（上面还种着几盆开得正好的姬月季），“快进去。” 杀手二话不说轻巧翻身进入，没有碰到教父种的植物。 窗子后是一间卧室，看上去整洁温馨，但显然很久没有人住过了。不过是用幻术将其凝固在了主人上一次外出的刹那，被褥显得有些许的凌乱罢了。 他径直打开房门，进入客厅，在格局周正的公寓内转身一周，便毫不犹豫地推开其中一扇门。 “……不怕不怕，纲吉已经和老马克聊上啦，你知道的，老马克喜欢爱车的人，他会和纲吉聊得很好的……”从未听过的，青年温柔却轻快，还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Reborn不由得放轻了脚步，但敏锐的教父还是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开门声。 “难怪这里的骸把公寓全地图都打开了……”教父护住在他怀里不安地动着想要醒来的小婴儿，端坐在温莎椅内向来人打招呼，“Ciao。Reborn。” 越是靠近教父怀中那个小小的身影，杀手就越是感到了艰难。 世界在向他索取火焰。 他抿下唇角，如果他是如此，那么作为小婴儿另一极的教父感受到的压力只会比他更甚。 青年还病着…… “在想什么对小朋友不友好的内容么？别忘了，他也是我。没有我，他还在；而没有他……我就无法存在。”教父继续虚虚地遮着小婴儿的耳朵，有些漫不经心地警告，“先生没有对我的人做什么吧？——既然您能前来此处，那您应该知道，我一定会回去，只不过不是现在。对我而言，纲吉和小家伙永远是第一位的，其次才是你们。” 杀手很想问那你呢？你将自己置于何地？他并不是对教父彩虹大空的那部分有什么意见——毕竟这世上，这八百兆的世界，哪个敢动教父怀中看似脆弱的小婴儿呢？ 他只是…… “说到底，你们不过是他舍弃了的东西。”教父无情地说，只要事涉纲吉，现在再加上他彩虹之子的那一极，他就对外界变得极度富有攻击性，“我说过吧，我们的世界全部加在一起，也不配和他们放在同一架天平上衡量——不要催我，我承诺过你再见，你也选择了再见的方式，那么我就一定会回来。” 语气轻柔而冰冷，但话语本质又是那样滚烫而熨贴。 Reborn并不过多纠缠，那也不是他的性格，“我不是来催你回去的……如果这里对你来说更好，那你就待在这里。我只是……” “您猜得不错，的确如此。在这里多待一秒都对我大有裨益。我存在在这里既能养病，又能看见纲吉。只不过要支付一些火焰的代价——啊，这么说起来，你们不是很乐意替我支付么？那就继续，好么？”他低下头继续亲吻小婴儿的脸颊，“也让他轻松些——大头可都是他在承担。” “我的存在，不过是他的负担罢了。 即便我死去，对他而言也不过就是身体更虚弱一些。但只要他的意志坚定，他的存在就绝不会消散。 我继续活着若能让他轻松些，能够在纲吉身边过上真正孩子般的甜蜜生活，甚至能够帮助到纲吉……那么即便你们都要杀我，我爬也会爬回去。明白么？”教父警告地看了一眼杀手，“所以请回吧——我对他而言是特殊的，他会替我支付一些代价，我还能拿到一些折扣，您可不行。” 这是嘴硬心软地在担心自己了么？杀手已经渐渐能听懂沢田纲吉的一些脑回路。 因为被太多的人用言语和态度中伤过，在保护自我精神这方面，沢田纲吉几乎是不遗余力——这里可不是外头，也不是梦境，而是精神世界。 杀手但凡说出些什么会让教父伤心的话，都会让小婴儿同步受伤。 沢田纲吉在吃到那巧克力味的冰淇淋球时就察觉到了这点，也因此无论是面对主世界的六道骸还是此时的Reborn，他都主动出击，尽量减少他们说话的机会，以免被动摇了心神。 他明白，为了保护他的精神，也是为了自己世界在意的那些人，小婴儿选择拿走了他未来两年的记忆。 想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也难怪这些人对他的态度会突然变得那样古怪—— “您知道吗？我原来以为成功的未来是和你们一起。”教父狠了狠心说道，反正回去以后他还能进行安抚和补偿，“但从小宝贝……我的书房笔记来看，显然并非如此。您要知道，你们所愧疚的对象不是我，而是小婴儿，要不是他，我本来已经……” “都是。”Reborn声音干涩却坚决地打断了教父放的狠话，“都亏欠了。已经……是两年后了……” 别说了。 别说出那个未来。 沢田纲吉察觉到了杀手近乎恳求的语气，到底不忍心看到这样的Reborn，沉默下来。 “我只是来汇报一下那边的情况。”杀手很快就想好了来此的措辞，趁教父态度有所退让赶紧说出被三番两次打断的话，“如果您要待在这里，那么那边的身体……” “我不是说了我会回去吗？”青年突然提高了音量，“你们总是这样听不懂人话的吗？是我说了什么外星话？还是嫌弃我口音不标准？！或者说我说的话已经不算数了吗？总是，总是这样！让我感觉自己又做错了……一直在做错！那好！我不回去了！”他赌气地大吼出声，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你们，你们总说我一厢情愿，对你们好，疏远你们，你们又要露出那种表情，总归都成了我的不是。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所以可以有个统一的说辞吗？到底是要我回去还是不会去？您到这里来不是已经做出了选择吗？现在又改口，好像又变成了是我腆着脸要回去，那种破烂身体，回去了难道又要让我……让我来一次，一次……一次自我毁灭吗？我受不了的Reborn，我受不了了，这次我一定会——” “大……大笨蛋……”怀里轻不可闻的声音与胸前如被一片树叶勾住的力道让沢田纲吉猛得刹住了车，没有说出那个让杀手痛彻心扉的词语，“才，才不会……唔，不会让你死。” 纲吉才不会让你死呢！一定有办法的呀！我们一起想办法吧！ 谁都可以不相信，包括把你丢弃的我也是！但你要相信纲吉呀！ 何况……你看看呀！大笨蛋，快抬头看看Reborn呀！ 小婴儿艰难地睁开眼睛，用小手抓住青年胸口衬衣的扣子示意他俯身。 “Reborn才，才不是那个意思……他想你啦！他想你回去！他等了……好久好久……走了……好远好远……他只是……想要你开心呀……我，我知道的，知道那个表情……” 是做出了最终决定的释然表情呀。 万般的不舍，万般的难过，都会因为想要看到你的笑容而释然放手。 是做好了舍弃的觉悟也要让你无所顾忌地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无论是风筝还是鸽子，倘若它们必须要远行，那就放它们远行。 可是飞得再远，累了倦了，也会想要回家。 “那里……有家呀？”小婴儿轻轻地提醒青年。 只要为展翅的鸟儿搭好舒适的巢，放上水和香喷喷的小米、虫子，然后耐心地的等待，它们总会愿意停下来歇一歇。 那个世界的他们……是这样想的呀。 想为你守好那个家。 想让你不管何时都有回去的地方，回去就有热汤热饭和暖暖的被窝呀。 这是我、我们曾经觉得最好最好的梦想乡啦。 与什么一厢情愿的付出不付出，亏欠不亏欠，合不合时宜这些矫情的东西无关。 他们只是…… “大笨蛋……笨死啦！蠢，蠢纲！废柴！”小婴儿吃力地蹬腿坐起来，然后艰难转身，看向杀手的目光湿漉漉的，却异常坚定，“对他……耐心一点吧，Reborn，教教他吧……” 杀手毫无征兆地一下红了眼眶。 他不知道那两年是什么样的记忆与阅历，能让沢田纲吉的心思变得玲珑剔透至此。 也彻底明白了小婴儿瞒着纲吉，甚至瞒着外面的他自己，也要辛苦将教父带到此处的用意。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仅此一次的机会。 是……只有当教父这块被包括他自己的所有人都抛弃过的灵魂碎片，有了牺牲自己的觉悟，将自己作为筹码放上牌桌去赌一个未来——只有当他们世界所有人都同志一心，认可这样的沢田纲吉并希望他继续活下去时，才有可能被握住的机会。 如果失败了，就当没有过，也并不丢人。 就像一场私密的梦，醒来就会忘记，不会困扰到任何人。 坦率的小婴儿，看似轻飘飘的开口，话语的内容却重若千钧，轻而易举地就打破了杀手与教父之间原本怎么也无法打破的隔膜，让扭曲的过去得以重启。 这是杀手后悔过无数次，也梦想过无数次的场景—— “做我的…我们的家庭老师吧？Reborn。”在青年的帮助下终于揉着眼睛坐起来的小婴儿，慢慢将自己的气喘匀，“我就把‘我’托付给你啦，Reborn，好不好？” 他笑开，肉嘟嘟的笑脸上隐约可见一个单边的小酒窝。 杀手的心思在那纯净无暇的笑容和小婴儿头顶永不熄灭的火焰中无所遁形，他几乎本能地想要压低帽檐遮掩，又生生地忍住了。 真温柔啊。这个孩子。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别人想要什么。 知道他们都不能开口，不敢开口。 他来做纽带和桥梁，就像一道小小的虹，间接了晴空与被搁浅在沙滩上的贝。 彩虹总是转瞬即逝，所以这也注定了是一场……为了说再见的见面。 杀手专注，认真地注视着小婴儿和青年“啊。定不负所托。” 教父别开了头，他用力地眨着眼睛，抱紧了小婴儿不说话。 “哎呀。”小婴儿张开手拍拍自己的灵魂碎片老成地叹了口气，“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才最笨。”别哭呀。 “才不是。”青年别扭地说。“纲吉最喜欢你了。”他只是感到了心痛难忍。 小婴儿…彩虹的这一极，会随着他的独立，彻底失去掉某些东西。 小朋友说话的逻辑，已经开始有些异于成年的自己。 然而灵魂深处所沉淀下来的过往经验，却让他变得越发变得容易理解他人，看破事物的本质…… 他不想让这样的小婴儿再为他操心。 他…… 不想这么别扭了。 想要。 想要的…… “我……很笨。我总是做不好这个，做不好那个……只会用最笨的办法……”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快步走向家庭教师，“我需要……您的教导。Reborn。”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加快了步伐，“我想……回家。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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