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 种田长官缓缓看向初崎千鹤,却是在问费奥多尔:“权限在我这里,你要他们留下也没什么用吧?就算让他们去给别人报信,现在也已经来不及了。” 费奥多尔挑了挑眉,算是默认。 异能特务科的专员撤离,指挥室里只剩下他们四人。费奥多尔咳了咳,但手始终搭在初崎千鹤的肩膀上。他显然没有继再和种田长官周旋下去的打算,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枪,对准种田长官的心脏。 他本来要就这样按下扳机,不知道怎么的,好像是忽然来了兴致,转头问初崎千鹤:“不然你来?” 初崎千鹤这时终于舍得瞥他一眼:“你觉得我们有很多时间?” “当然没有很多时间。”费奥多尔笑得温和,“只是我觉得……如果你来下手的话,这个老头说不定会比较快屈服?毕竟他刚才还心心念念想要救你,结果现在被你拿抢指着心口,应该会比较容易崩溃吧?” 他仍然不放心初崎千鹤,哪怕初崎千鹤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站在了一起,就算怎么都洗不清身上的嫌疑了,费奥多尔也还是在试探。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只要差一步就能成功,不能有任何差错。 “……”初崎千鹤的眼神似乎变了一下。 “不用你们来,我这个老头子哪里禁得住你们折腾,我自己交出去。”种田长官突然出声,“‘书’所在的地方需要我的瞳孔和指纹认证才能打开,没有别的钥匙。” 费奥多尔彬彬有礼:“那还请种田长官道路。” 这条路明明不长,似乎又格外漫长。 初崎千鹤沉默着看到种田长官转身,看到种田长官按下开关,看到种田长官孤身走入这条冰冷的金属长廊。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种田长官在门前站定时,为什么好像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种田长官最终什么都没说,那微妙的口型好像不过是初崎千鹤的错觉。 他只是站在那里,听着机械声通报“核对无误”后,双手插在兜里,转回了头—— 砰!! 初崎千鹤的瞳孔一瞬间缩紧,猛地向旁边的费奥多尔看去,费奥多尔微笑着收起了还冒着白烟的枪,淡淡道:“我觉得这样比较好,你觉得呢?” 那瞬间的失态仿佛不过是意外,只是人听到枪声的本能反应,初崎千鹤的面容依旧冰冷,平静地收回了视线,评价了一句:“斩草除根。” “……”费奥多尔总算舍得从初崎千鹤脸上挪开了目光,“走吧,去看看‘书’。” 果戈里在听到“书”的时候,眼睛唰地亮了起来。 ——而在他们没注意到的时候,初崎千鹤没什么异样地垂下了眼睛,往倒在地上的种田长官身上投去一瞥,似乎有一瞬的犹疑。 - 东大附属医院,太平间。 松田阵平浑浑噩噩地睁开了眼睛。 脑花被五条悟和夏油杰追得紧,准备自然不算太充足,眼下也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能让他更换身体,不怎么会有人来的太平间自然而然地成了他的第一选择。花御早就在里面等着,注意到松田阵平的异样,提醒道:“他醒了。” “松田警官,”脑花含笑的声音响起,“感觉如何?” “……” 肯定是不怎么样的。 松田阵平不动声色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猛地吸了一口太平间里冰冷的空气,让自己最快地清醒过来——他必须要保持一个绝对冷静的状态,才能够继续和脑花周旋,想方设法拖延时间。 他咳了咳,盯着脑花头上的缝合线,问道:“你到底为什么盯上初崎教授?” “没什么理由,因为他是初崎千鹤。”脑花耸了耸肩,“不是我盯上,我只是想帮他一个忙,帮他释放一下心中那个真正的自己,你不觉得他太可怜了么?” 松田阵平嘲讽地笑了一声:“我觉得被你盯上,才是他的不幸。” 脑花不置可否,似乎对于要死的松田阵平充满了耐心,反问:“你觉得你真的了解初崎千鹤吗?你真的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初崎千鹤从来都不在意外界的言论,更加不在意自己是通缉犯还是教授,对他而言,只要科研那条路能够一往无前,什么身份都无所谓。”脑花沉吟片刻,“他也会做一些……不像他做的事。” 其实松田阵平问这个问题只不过是随口一问,想转移脑花的注意力,推迟自己的死期,脑花回答什么他都不应该放在心上,毕竟脑花一向巧言善辩。但此时此刻,他居然意识到脑花口中的那些“不像他做的事”指的是什么。 上辈子的初崎千鹤,除了在对松田阵平死亡这件事的处理上有失偏颇外,还能是什么? “其实我到现在也不清楚他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你,可能是他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其实是个特别忠诚的人吧。而他如果要走上一条……比较艰难的路,需要一个忠诚的守卫,他就是这么一个不择手段的人。”脑花微笑道,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撞进松田阵平的耳里,“哪怕他上辈子被通缉,也完全没有耽误他研究,甚至还让他接触到了更加隐秘的东西,不是吗?” 松田阵平的瞳孔微微颤栗。 不得不说,脑花的言语如利箭,直截了当地射中了他内心一直以来的怀疑——他一厢情愿地想相信初崎千鹤是因为爱他才会走到那个结局,仿佛只要这样相信,仿佛只要这辈子不会爱他,初崎千鹤就不会迎来那个结局。但他内心里又一直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喊着这样只是徒劳无功,这样什么都没用,他如果真的想走上布满荆棘的那条路,松田阵平是阻止不了他的。 他只是不敢直视自己可能会劳而无功,不敢正视自己有可能完全救不了初崎千鹤。 而血淋淋的事实一旦摆在眼前,仔细回想,初崎千鹤确实没有否认过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复活松田阵平,但他也没有承认过,甚至连句轻描淡写的玩笑都没开过。他和初崎千鹤之间的关系,只不过是被人们口口相传的流言蜚语所维系,而流言蜚语是世界上最镜花水月的东西,更别说有什么证据能够让他证明,能够让他理直气壮地在这时候反驳了,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虚无缥缈。 两辈子的初崎千鹤从来都没有区别。 从来都是一样的高高在上、一样的冷静理智、一样的冰冷无情。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哪怕从头到尾都是利用……但他也还是想继续拖延时间等到支援,哪怕他连脑花要用他的身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想给初崎千鹤带去任何一点麻烦。 脑花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他的眼睛,似乎是在欣赏着什么精彩的戏剧,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费奥多尔现在应该已经带他去拿‘书’了,你知道‘书’对他这样的科研疯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吧?” 无价之宝。 松田阵平当然明白,可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发现——哪怕死亡已经就在他的眼前了,他还是忍不住第一时间去想,初崎千鹤有没有受伤? “其实费奥多尔是否撕毁合约,对我来说无关紧要,因为初崎千鹤不会是个忠诚的队友。”脑花随意地说,“从某种方面来说,让初崎千鹤言听计从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抓住他的弱点。好巧不巧,你用来保护他的术式……其实反而能够限制他一点,这才是我想要你身体的原因。” 脑花笑了一下,三言两语地解释了安全港,俯下身,声音柔和,意味深长地道: “——多么可笑,你用来保护他的盾,现在成了刺向他的矛啊。” 作者有话说: 好绝望,不会断章,写得越来越长了…… 不破不立,下章就开始反杀了!
第32章 关键一搏 医院的太平间为了尽量保持储存尸体的完整,常年开着空调,温度很低。消毒水的味道浓重又呛人,松田阵平躺在铁床上一动不动,睁开的双眼空洞又茫然,胸前连呼吸的起伏都轻微了。 脑花实在是个洞察人心的高手——不愧活了上千年,他太了解真正能打击松田阵平的是什么了。如果说之前,被脑花点名初崎千鹤可能只是单纯利用他,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情这件事,松田阵平还能深吸一口气,说服自己顶着刀光剑影站起来,捡起那颗没人要的真心。 因为其实他自己早就有所预料,却一味地沉溺于那个初崎千鹤为他勾勒的虚假梦境之中。不过这样也好,有所准备的话,就算被人猛地从梦里拽出来,也不会太意外或者难过。 非要说的话,只不过是帮助他认清了,他对初崎千鹤来说,同别的爱慕者可能也没有什么区别。 上辈子的记忆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但松田阵平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还记得初崎千鹤自杀前,往人群里只简简单单地看了一眼,不知道是在看谁——但肯定不会是他松田阵平。 因为咒灵形态的松田阵平被咒术师带来的装置关押了,他根本就不在人群里。 在人群里的是武装侦探社成员中岛敦,是十几年前被初崎千鹤遗落在孤儿院的弟弟。 梦境化为碎片,纷纷扬扬地远去,落入无边无尽的深渊里,然后他站在深渊上往下看,连初崎千鹤的影子都看不见,只看见了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平静地想,没关系,这些他都可以接受,他本来就不是例外。 然而他此时此刻,固执地盯着那刺眼的、灼热的白炽灯,盯着太平间里空气的浮尘,想开口说什么,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他分明是睁着眼睛的,又像是什么都看不见。 ——他想用来保护初崎千鹤的术式,怎么会成了别人想用来伤害初崎千鹤的武器呢? 为什么呢?他茫然地想,感觉心中有两个自己冒出来,一个抱着腿缩在墙角,拼命地重复安全港是用来保护初崎千鹤的,一直都是用来保护初崎千鹤的,从来没有伤害过他,他赌上性命变成咒灵想找回安全港,也是为了从宿傩手里救下初崎千鹤;但另一个自己却面无表情地站在正中央,望着那个缩在墙角的小人,一字一句冷冰冰地嘲讽道—— “不管你的初衷是什么,到现在都已经能被别人利用来伤害他了。别找借口了,希特勒一开始还说是想让德国人民吃上面包呢?” 或许是那个冷酷的小人有几分初崎千鹤的影子,躲在墙角的小人毫不意外地失败了,别说反驳,连一句懦弱的话都说不出口。冷酷的小人变成了一柄扎在他胸腔里的刀子,搅得他五脏六腑每一处都疼,还不忘用冰冷的温度来提醒他这就是现实。 是当年爆炸的时候死得太快,没来得及感受到死亡的痛苦,所以现在报应来了。当时将他全身撕碎的痛成千上万倍地向他涌来,似乎嫌撕碎这副皮囊还不够,还要撕碎皮囊底下那已经支离破碎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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