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选择,又有谁真的愿意经历这些呢? 鹤之舟安抚地轻轻顺着李莲花后脑的长发,一下,又一下。 直到李莲花见他似乎依旧没什么反应,有些不耐烦地从他怀中抬起头,“行了行了,别摸了,跟摸小孩儿似的。” 鹤之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变了态度,有些疑惑地收了手。 李莲花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将自己垂在胸前的头发撩到身后,起身打算回隔壁房间。 鹤之舟摸了摸脑袋,想挽留一下,却又想起了包打听给他递帖子的时候其实还说起了金陵城拍卖会的事。 拍卖会就在明日下午,从扬州赶去金陵虽说路程还算近,却至少也要半日时间,他因为江山笑的事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恐怕现在就得启程,免得赶不上。 于是只好对着这人快要走出房门的背影道:“我今夜有事要去一趟金陵,约莫明天夜里便能回来,你若有什么想做或是想要的,便直管与管家说。” 李莲花转过身,皱着眉头问:“你又要去哪里找药?” “不是找药。”鹤之舟避重就轻道:“明日下午金陵有旧识要办一场拍卖会,邀我去参加,是我早前便答应下来的,所以得去一趟。” 李莲花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眼神淡淡地在他脸上一扫,背着手迈出了房门。 鹤之舟被那一眼看得颇有些忐忑,有些想如实告知他自己是因为拍卖会上似乎出现了少师剑的消息,他想在乔婉娩之前将少师剑寻回。 只因他在最后说的那句“我此生有负许多,但最对不起的,就是这把少师剑了”。 他知道即便将少师剑找回来,如今早已放弃李相夷身份的李莲花也不可能再用这把天下第一的佩剑,只能将其束之高阁。但这把剑,到底是他曾经的过往,伴随着他走上了世间的最高处,也陪伴着他跌落谷底,遗憾地遗失在东海的那一战中。 这是李莲花心底埋着的,最后的李相夷。 到骑上马,离开府邸的最后,鹤之舟也还是没将少师剑的事说出来。 他夹着马腹,策马离去,未曾见到不知何时用轻功翻上了屋檐的李莲花站在高处,看着他远远离去的背影。 江湖中并非所有人都见过李相夷,自然也只有少数人知道李相夷的少师剑是何模样。 鹤之舟也不知道包打听是怎么打听出来金陵拍卖会将要拍出的一柄锋利宝剑有很大可能是少师,但当他在拍卖会开始前,私下找到拍卖行的人提前看一下那柄剑时,几乎拔出剑的第一眼,他就肯定这把就是李相夷曾经的佩剑。 少师是用何制成的鹤之舟并不清楚,但这把剑锋利程度并不逊色于“吻颈”,只是剑身要比之沉重许多,许是为了减轻重量,少师是双剑樋的设计,出鞘后可见两道深而狭长的凹槽,故而剑身在出鞘后常常可见银光,哪怕曾经遗落在东海,上面也不见半点锈迹。 少师剑的剑首雕着睚眦,其下剑茎部分是层层祥云,而云纹中间有一道明显的剑痕。他记得剧中乔婉娩说过,这是李相夷与无忧剑客的那一战中,李相夷为了抵挡对方的杀招,以剑柄相接,才最终将其击溃所留下的痕迹。 不枉他连夜赶到金陵后,连梳洗都不曾便急忙给拍卖行递了帖子。 鹤之舟当下便与拍卖行的东家商量由他直接将剑买下,不再参与拍卖。 拍卖行的东家对此倒也没什么意见,不过这柄剑是由他人寄放在拍卖行拍卖,他们要先取得对方的同意。 只是鹤之舟如此急切的态度到底让对方发现了这柄剑或许不止是普通的宝剑,狮子大开口地报了个极高的价格。 鹤之舟虽厌烦这样的嘴脸,但为防生变,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将剑放入锦盒装好,用包袱裹着背在背后,随后也不做歇息,换了匹马便一路赶回扬州。 待到赶到扬州城外时,天公不作美地下起了今年的第二场,兴许也是最后一场雪。 跟北方如同盐粒一样的雪不一样,南方的雪花总是带着饱满的水汽,落在身上很快便晕出了一块阴冷的湿痕,故而在南方的雪天里行走需得撑伞,否则很容易寒气入体。 鹤之舟孤身一人赶路,也未曾料到会下雨,身上既无雨具,也无蓑衣,又赶着回家,便只好顶着越下越密的大雪逼着马儿一路疾驰。 也好在他身下的马匹本就是壮年骏马,陪他这一路赶来虽十分疲惫,却也没有停足罢工。 待他赶回府邸,果然已是入夜。 雪水将他外面套着的大氅都淋湿了,脖子上一圈皮毛湿成了一绺一绺的,冰凉凉地贴着他的脸,但因为是皮制的,好歹护住了他大半边身体,只拉着缰绳的双手跟露在外面的双腿被雪水浸得沉甸甸的。 他入府的时候管家还未歇下,见他满身湿透了还吃了一惊,连忙招呼着下人多烧些热水,提到盥室去。 鹤之舟不想他大惊小怪,解下了身上的大氅后用内力将衣服跟满头的碎雪蒸干。 他抱着装着少师的锦盒打算先回屋放好时,李莲花正站在他门前的庭院里,听到他过来的动静后转过身,打量了他一眼,问道:“这就是你特意赶去金陵的原因?” 鹤之舟有些哑然,他想选个更好的时机将少师送还给这人,但眼下却似乎瞒不过去了。 这个礼物的主人衣摆摇曳地缓步走到近前,一边看着他,一边抬手接过他手中的锦盒。 在他的注视中,揭开了外面的包袱,又打开了锦盒的盖子,露出安静地躺在其中的少师。
第22章 狐狸精 李莲花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再见少师剑的一天。 他以为随着当初东海那一战,它被笛飞声挑飞沉入大海后,自此便再不见天日。 这柄剑伴随着他踏入纷乱的江湖,未曾离手,为他赢下一场又一场的比试,在生死之际护卫过他一次又一次。 少师剑从某种意义上,正代表了天下第一的李相夷。 可惜他如今已是李莲花了。 他将锦盒盖上,无奈轻笑地看向脸上带着紧张的鹤之舟。 “你就是为了这个,才连夜赶去金陵?” 鹤之舟轻轻摸了一下他手里的锦盒,才抿了抿嘴唇,道:“我不想看这把剑流落到其他人手里。” 若是不认识少师剑的人便算了,至多只会将它当做一柄不可多得的宝剑,但对知道它是李相夷佩剑的人来说,拥有这柄剑便仿佛能够随意展示宣泄自己对曾经天下第一的窥视与亵渎。 他想,乔婉娩大概也是因为如此,才会费尽心思地将少师寻回。 “或许那才是它最好的结局呢?”李莲花又是自嘲一笑:“毕竟我如今……只是个四处漂泊的游医罢了。” 李莲花已决心舍弃李相夷的那些过往,又怎么能仍旧握着李相夷从不离身的少师剑呢? 他看了鹤之舟一眼,这人正为了他的话而流露出难过的神态,一双桃花眼像会说话一样,看着他时尽是疼惜,看得他又恍惚了片刻,才叹息地摇摇头。 幸亏今日站在这里的是李莲花,若是桀骜不驯的李相夷,许是还会为了这莫名其妙的眼神而跟这人打起来。 他将锦盒交回鹤之舟的怀里:“既是你得了这把剑,便好好待它。我记得你所学之中并没有剑法,晚些时候我教你几套剑法,此后你便也能称作剑客,不必再拎着把剑做样子了。” 李莲花想起他们这次重逢时,鹤之舟拎着剑,却只是因为佩剑方便,在野外能够劈斩枯枝,偶尔还能充作烤架,外人见了也能一眼知道他是江湖中人,并不是真的学了什么剑法,便觉得好笑。 “可是……”鹤之舟还想说什么,李莲花却竖起一根手指堵住了他的嘴:“嘘。” 眼见这人因为自己的动作又说不出话来,他才好笑地收回了手,转移话题道:“对了,我有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你跟我过来。” 鹤之舟不明所以地抱着锦盒跟着李莲花回了房间。 只是才踏入房内,他便听见轻轻的呜咽声,细细地从床边传来。 李莲花这时已走上前,在床边蹲下了身。 鹤之舟走近了才看清原来声音的来源是一只还没有小臂长的小黄狗,被李莲花用一件旧衣服裹着,只露了个小小的脑袋,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睡觉的缘故,眼睛都没睁开便用脑袋不断地蹭着李莲花伸过去逗弄它的手指。 难道这就是剧里的狐狸精? 他看着身边这人含笑着的神情,也没问这只狗是从哪里捡来的,只是轻声道:“你要收养它?” 李莲花用手指抓了抓小狗的脑门,才抬眼看他,问:“不可以吗?虽然我只是个穷游医,但还是足以养活一只小狗的吧。” 虽知这话是这人在逗自己,鹤之舟还是有些紧张地抓住他的手腕:“自然可以,我陪你一起养。” “你要养就养,那么紧张干什么。”李莲花反手握住他的手掌,拉着他靠近了小狗的鼻子,“正好让狐狸精多一个有钱的饲主,也能吃点好的,你说是不是啊,狐狸精?” 小狗像是回应他的话一般用鼻子碰了碰鹤之舟的指尖,卷起的舌头还在他指腹舔了两下,才又将小脑袋埋了起来,一副要睡觉的模样。 李莲花好笑地点了点它的脑袋,才拍了拍手站起身,“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你将这少师剑收好,然后赶紧去洗漱吧,一身臭气。” 鹤之舟昨天为了赶路没有洗漱,又急忙奔波回来,身上又是雪又是土的,确实邋遢了一些。 这会儿他也知道李莲花大概率是不会再收下少师剑了,便只好悻悻地抱着剑回房,又在管家“热水已经备好了”的提醒中赶忙到盥室将自己打理干净。 他换了一身寝衣,披上管家新取来的大氅,穿过长廊回到房内。 没想到方才还在自己房间的李莲花如今正坐在他的床上,见他回来也不见外,脱去鞋袜便翻身钻进被中,边撩开被自己压住的长发,边道:“狐狸精在我的床上撒了尿,借你这儿躺一晚。” 鹤之舟轻轻哦了一声,也跟着爬上了床。 他才躺下,李莲花便靠了过来,将冰凉的双脚挤在他脚边,被他习惯性地夹住,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不过往日里基本都是他主动靠过去,倒很少是这人自己凑上来的。 鹤之舟面颊微热地将他的手放在胸口,将他单薄的身体轻轻地搂住。 “先别睡。”李莲花的声音从怀中传来,他连忙应了一声,“嗯,我没睡。” 怀中人那还没捂暖的手抬起来,顺着他的颈侧轻轻地往上摸索,直到捧住了他的侧脸,那张脸才跟着抬了起来,狭长的眉目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鹤之舟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视线从他的双眼转而落到了他有些干燥的嘴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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