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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只觉得眼下这一切都是好笑的，他可以丢掉他的头罩，就好像他也可以丢掉他的盔甲。某种意味上从来不曾喝醉过的夜枭此刻却因为自己将要临近的死亡感到了一阵心满意足的飘飘然。他又在雪里走了两步，随即又想起自己藏在护心甲里的那块怀表。 “……”就连他小心翼翼珍藏着这块怀表的举动如今看来也是何等的有趣而又好笑。如果不是他的时间不多，他真的要在这里好好地大笑上一番。他又旋即想起在那块怀表里，一个个挤进了镜头，全都期待着，渴慕着，等待着自己的父亲能够早些回去陪伴着他们的猫头鹰崽。 卡尔一定不会怎么用心去照顾他们，他不喜欢小孩，对于所有要让他耗费心思的事情全都敬谢不敏，但是反正托马斯知道，他也不会真的去为难这群小孩。他还指望着像是阿尔弗雷德这样好用的工具人能够把这群孩子带大。 他可以有一窝的氪星之子，如果他想要的话。他抓着自己手里的那块怀表，终于从狂笑又渐渐蜕变回一种轻慢的微笑起来。 像是这样的想法也并不如何重要。 没有什么事情真正值得在意。 “住手！”在他真的用他的热视线将那个死僵着个脸的韦恩烤熟之前，那个他妈的欠揍又欠操的超人果不其然地挡在了他的面前，夜枭他妈的准是转移时把那些氪石一块带走了，真他妈的失策。“我不允许……” “你他妈滚回家摸着自己那张连孩子都不会生的臭脸哭去吧，傻逼！” 七秒。 他在想着为什么炸弹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引爆。 在那爆炸的一刻，他一定要充满期待，目眦尽裂地注视着自己的终结。 毕竟这是他人生闭幕的最后一场戏剧，而既然现场只有他这一位观众，那么如果不在幕帷落下时站起身，以一种极尽礼貌的方式轻轻地鼓掌，就未免太过于有失韦恩家当家的风度了。 “我其实在那个瞬间看到了他的坐标代码。可是如果说我告诉你他的坐标。你要和我保证你会关好他，不能再让他出来……” “超人！” “我必须要听到你的保证。” 这是他听过的最可笑的一句话，不过既然他要求。“好。”终极人冷笑，“我保证。” “超人！你在想什么！” “我做不到，布鲁斯！”超人发出了一句咆哮，“因为他、他，他的肚子里不是……” 五秒。 托马斯伸展开他的臂膀，感到一阵神清气爽。 四秒。 “即使是美国法律也没有说可以因为被告是孩子父亲就可以……” “我说过了我做不到！”超人在超级速度所营造出的时间幕帷里咆哮着说，当他看向终极人的时候，终极人诧异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听好，他的坐标代码是……” 三秒。 很难描述他此刻精神的放松感还有愉悦感。 他感到非常非常的高兴。 两秒。 伴随着某种物体的突然消失，空气发出了噗嘟一声的轻微的气响。 还有最后一秒。 他一定是产生了幻听，才会在这种时候听到一个娇生惯养最喜欢用他不经过大脑的发言把所有人指使得团团转的蠢货在这种时刻呼唤他。 但是那句“夜枭”听起来真是该死的让人厌烦以至于他条件反射地将身体向着身后转去。
第16章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那真的是一次连卡尔都觉得快过了头的救援行动。 事后回忆的时候，其实记忆里剩下的只有在那一刻骤然回过了头的夜枭，那瞪大的灰蓝色的瞳孔里是如何倒映出疾驰而来的自己的身影。或许，故事还有电影里，那些骗小孩说，死前人对于时间的感觉可以被放大无数倍的话都是真的。虽然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但是如今追忆起来，卡尔却依旧能够清晰地描绘出那一刻夜枭苍白的面孔，还有大概是因为手指拨乱，所以颇为罕见地，从前额散乱垂下的几根深黑色的碎发。 他是在震惊，自然，毫无疑问，而在那一刹那因为吃惊而停止住了动作，向着他颇感讶异地望来的夜枭，也正因为他表情上的罕见，还有在那个瞬间，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受到了震撼般的动容的氛围，在卡尔的记忆里成为了像是贵族家的小孩才会玩的雪花球玩具一样，伴随着纷纷扬扬落下的大雪化为了永恒静止的精巧而又漂亮的特殊一幕。 “我还记得美军的武器库中有种炸弹，是可以所有视野范围内的人全部击杀，但是会留下他们死去的那个瞬间焦化的尸体，制造出干尸还是什么的那样的武器……啊，随便啦，我不记得了。”在很多很多年以后，如果，他有哪个孩子会对当时的情景感兴趣，他一定要对着那些孩子，那些几乎拥有着他和夜枭的面孔，既像是两者的融合，却又像是从两者之中诞生而出的某种更加新奇的东西的小崽子们，用着最漫不经心的语调去描述说。“反正啦，你们的那个无能的人类爹他就是吓呆了，吓傻了。毕竟当然……” 当然。 人类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处理掉那么多纷杂如大雪般的思绪呢？ 他必然会感到震惊，不仅如此，还会感到困惑，然而这些念头或许只是刚刚化为神经突触间的一个火花，才刚刚作为某种信息传达到了夜枭的大脑之中，以一种近乎是光速在全力飞行的终极人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试图向他伸手，就好像是那些传奇的电影里，举着手枪驾着快马，去营救被恶棍抓走了的女主角一样，英勇无畏，凶狠手辣的喋血英雄。他自然知道夜枭作为一个人类的身体是不可能承受那么迅速的动作的，所以，在那一刻，他不得不放慢了一点自己的速度，给予夜枭这个脆弱的人类一点他能够调整适应的缓冲。这很危险，甚至不如说，这就是在玩命。因为当他的视野渐渐清晰起来的刹那，他已经看清了在不远处，倒计时的钟表是如何走向它命中注定将要灭亡的最后一个时点。 那一刻，那个倒计时的仪器上显示的数字即非1也非0，它正呈现出一个在两个数字之间，闪烁着，变化着，可以将两人的性命瞬间摧毁在其中的，即使是氪星人也无法阻拦的量子炸弹所能造成的生命威胁。如果不是因为声音的传播在这一刻显得太慢，那么卡尔一定要不顾一切地暴吼出那一声，“快走！” 快走！ 可是那个夜枭，那个仍旧站在原地，无论如何都不该有任何反应，应当还站在原地，因为他的惊讶而维持着雪花球里安静静谧的景象，就像是任何一个漂亮的脑子不太好使还有点一根筋的男人应当做的那样，乖乖等人来救的夜枭…… 却像是突然下意识地要闪开卡尔的动作一般，整个身体扭转地，向着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伸手而去。 “你他妈是不是那个时候就他妈的已经吓傻了。”在这件事一晃过去了好多年，以至于任何时候提起，都已经不再会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寒毛直竖，千钧一发以后，有一天，盘腿坐在韦恩庄园的沙发之上，一边等待着阿尔弗雷德送上的午餐，一边百无聊赖地回忆起自己英明神勇的那些往事的终极人，才终于惊觉一样地扭过了头，对着夜枭抱怨甚至是质问说。“那方向上他妈的根本就没有我，老子是冲着你飞过来的，傻瓜。” 如果是一个其他什么人，那么他一定会在卡尔说完这句话以后露出一脸迷惑的可笑神情。不会有人知道世界上最最伟大的终极人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深思熟虑，才会在这样的午后突发奇想地问出一个没有前后背景，也没有任何提示可做参考的古怪问题。然而毕竟卡尔问的是夜枭，他问的是“那个”夜枭，所以当他真的皱起眉头，用着时隔多年终于惊觉“你是不是其实本质上就是一个大个儿傻逼”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夜枭的时候，那个男人却仍旧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他沙发的位置上，一只手端起茶杯，另一只手继续翻阅着腿上那似乎永远都看不完的一沓新闻报纸。 “我当时掉了一样东西。”当卡尔又不耐烦地用脚推了推他，奇怪着为什么这个男人就是不肯说话的时候，夜枭才终于惜字如金地开口。他的声音，时隔这么多年听起来，依旧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地一字一顿，咬字清晰。他的声音总是显得很柔和，也很动听，以至于有那么一会儿，卡尔甚至走神到没能意识到他到底回答了些什么。然而，下一秒，这个重新回想起了那个盘踞在他心头的问题——让他担忧着，他到底是不是选择了一个会把傻逼基因输入进自己后代高贵的氪星躯体里的傻逼基因提供者的严肃问题的卡尔就又开始了不依不饶的追问。 “你还没有说那是个什么东西呢？”这么说着的卡尔伸出了手，从夜枭旁边的点心盘里抓走了几块他最喜欢的奶油饼干。 卡尔喜欢甜点，饼干，他喜欢巧克力。但是关于后者，因为有些太过娘气，不太符合终极人一向的行为准绳，所以除非夜枭主动求他，否则他是一口也不会多吃的。 夜枭仍旧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他面前的那张似乎无比重要，吸引了他全部心神的报纸。虽然，在思考着某些卡尔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的事项的过程中，他还是屈尊回答了几句卡尔刚刚提出的那个问题。 “是块怀表。纯金的。在我家传承了很多年。” 这让卡尔又重新思索了一会儿。他开始晃动起那个记忆里的雪花之球，想要注意到在被固定的住的时间的场景里，到底除了那一瞬间被他惊讶到而直直地凝视着他，直直地望进了他的双眼，任由风把他的额发吹得稀乱，看起来既文静又英俊，因为出现的情况太过稀少，以至于被卡尔归类进《你不可不知的夜枭一百个罕见瞬间永久珍藏版》档案中的夜枭之外，到底，那个时候，还有着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在那一刻悄然坠落。 啊，对，没错，他看到了，在那儿，就在那儿。 借助氪石给予他的永不褪色的记忆，卡尔清晰地捕捉到了在那一刻，随着卡尔疾驰而来的风压，而在夜枭的手指间乱舞着的怀表—— 就在卡尔将要伸出手去的一瞬，无法承受这种压力的表链在夜枭的手指间瞬间断裂。 所以，下一瞬，他回过头去捕捉那只怀表完全是出于一种本能。这是多么可笑的一种本能，如今，终于可以沉下心来好好回味，再也不用担心看多了自己会做噩梦，梦到自己和夜枭一起被量子炸弹的闪光所淹没的卡尔停在那儿，细细地品味和观赏着那一瞬间，扭过身体时，表情甚至比他看到卡尔还要惊慌，还要强硬的属于夜枭的古怪的面孔。 你总是会觉得夜枭古怪，因为这个喜欢把表情掩藏在猫头鹰头盔下的男人总是流露的感情太少。“他总不可能是个机器人吧。”正如在犯罪新迪加刚成立不久时，拿着啤酒杯的强尼快客所说，“要我讲，哪怕是死亡风暴表露的感情都比夜枭多他妈太多。”然而在那一瞬间，夜枭所流露出的某种东西，和他素来沉默寡言，不置一词似的冷淡却又是很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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