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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靠在了巷子的后墙上，他的面容仍然没有什么变化。 “说话啊，哑巴吗？”他粗声粗气地开口，他不喜欢这个男孩眯眼，这个眯眼的动作让他联想起来一些特别不舒服的东西，尤其当他用那种置身事外的神气眯眼时，卡尔便觉得他内心有什么东西因此不慎暴露出来一样。“我叫你说话，你听不懂吗？！” “我没在看什么，”于是，那个男孩开了口，他被卡尔拎住了领子，但是即使在这时，他的声音却仍然平静，平静中带着几分低沉喑哑——他绝对听过类似的什么人发出这样的声音，而那个人说话时声音总是喜欢压得低低的，从不高声开口。但是也因此，他说话时反而会带着一种奇怪的压迫感，使你不得不在他开口时屏声细听。 这个联想让卡尔变得更加烦躁，他不喜欢这个联想，还有这个联想所带来的某种似是而非的威胁感。 “撒谎！”他咆哮说。“你他妈分明就是看了……” “我是在看你。”那个男孩静静地说，“这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你仅仅是因为我看到了你就开始感到心虚……” 他的瞳孔幽暗地闪烁，他的面孔则为此笼罩上了某种不祥的神气，就仿佛一只在黑暗的虚空中凝神衡量着猎物的古怪枭类。 就连卡尔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条件反射似的出手，他抓着那个男孩的领子，将他的头一刻也不停地向着巷子的砖墙掼去——当他这么做时，他用的是十成的力气，坦率地说，那足够将一个孩子的脑袋砸成肉酱，更不用提，他他妈的还砸了不止一下。他几乎是在以一种令人无法理解的狂怒在伤害着他，一直到庭院的墙甚至都为此塌下了一半，巨大的烟尘，和他用尽力气而淌下的汗水惊醒了他。 那个男孩的视线却仍然停留在他的记忆里，鲜明尖锐得仿佛一道烙痕。 “他妈的，神经病。”卡尔深呼吸。他搞不明白那个男孩的视线为什么会让他觉得恶心，区区一个被他砸烂了脑袋的小孩是不配让堂堂终极人感到恐惧的。他继而想起自己其实还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而与此同时，那些跟班和小屁孩还都在他们身后惊恐地望着他。 他得警告他们，卡尔想，谁都不许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他摆出了一个凶恶的嘴脸开始转身，这就是那个他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连转身都做不到了的时间。 某种东西有力地拽住了他，就好像是某种他越是用力，于是对方的吞噬也就越发凶狠地泥淖。有什么东西牢牢地拴住了他的手。 是那个男孩——夜枭，在被击打时按住了卡尔手腕的一双手。 “我不是告诉过你，骤然的暴怒并不可取，面对他人的挑衅急于出手只会说明你自己的心虚……” 不过，当然啦。随着硝烟的散去，他看到那个孩子，夜枭，停留在原位，还是那副冷静而又寡淡的神情。你从来都记不住，卡尔-艾尔。毕竟你就是个满脑子里只有自己高不高兴，快不快活的小婊子…… “你他妈才是什么肮脏的臭婊子！放尊敬点儿，小子！” “不然呢？你会怎么样，杀了我？”夜枭恹恹地看着他，他脸上的神色就好像卡尔是个傻瓜，很幼稚，与此同时还是个无药可救的傻瓜蛋。“弄清楚点儿，终极人，在这里，应该怕的是你。”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应当尊敬你呢，终极人？”而当那个夜枭决定将他的话继续下去的时候，他声音中有某种东西醒了过来。听上去带着一点阴柔，然而这阴柔却像是顺着你的裤腿钻上去的蛇一样让人两股战战脊背发凉，“我并不怕你，你知道，因为你所有的弱点都攥在了我的手里。况且就算不说我，又有谁会真的在乎这整件事——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有什么人时尊重你的吧，在见识过你离开氪石的模样之后？看看你废物似的样子。‘快，快把氪石给我’。根本就不会有人爱你的，卡尔，就连我都开始对这件事感到厌烦了——根本就没人会在乎你，也没人真的想要倾听过你的所思所想……” “那不重要！”卡尔忍不住咆哮道，“我是终极人！这个世界最强大的男人！当我他妈的决定将你们的头砸烂的时候你们是会学会该如何尊重我的！” “啊……是吗？”就是这样声嘶力竭的大叫，让一直望着他的夜枭忍不住轻轻勾起了嘴角。“那么，不妨让我告诉你个小秘密。” 尊贵的皇帝没有穿衣服。 “——” 他满身冷汗地从黑暗中醒来，费解着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做出这么一个荒谬而又无厘头的噩梦。 说真的，这很荒谬。 他可以确定，在他成年以前，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夜枭，并且在他人生最开始的七年，至少是肯特夫妇挂掉的那个时间点以前，没有人知晓他人生中关于氪石的最大秘密。不会有人真的敢这么挑衅他，他在整个斯摩维尔说一不二。整个梦境都只可能是源自他脑内的一种无聊臆想。 对，冷静一点，卡尔-艾尔。那是幻觉，是幻想。他当年可是斯摩维尔的帝王…… “猴子里面称霸王。” 有什么声音在他耳边小声说。 他下意识打了个激灵，但是与此同时，酸胀的肌肉，疲倦的身体，还有无法移动的迟钝的痛感让他呻吟了一声。他的小腹很胀，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而就在他开始要忍不住地为自己混乱的处境进行哀叹，骂骂咧咧着到底是什么将他逼至如此之时。他听到了某个人对此发出的模糊叹气。 “……” 唉。那个熟悉的声音从来都是这么叹气，他不会真的发出那声唉的轻音，但是当他这么叹气的时候，你就知道他在对眼下的状况无可奈何的同时又不得不对卡尔百般忍耐。 他总是这么对着卡尔叹气，以至于他甚至曾经在一次叹气后私下对卡尔这么说，“……我很高兴你对我工作能力的信任，终极人，但是我希望你能够了解，即使是我也不可能凭空为你变出那么多的氪石来——在下一次的战斗开始前，我希望你能够减少你的氪石消耗。” “你是在限制我吗，夜枭？” “……”他又在叹气，“讲讲道理，卡尔-艾尔。”当他开口时，他却又平静地这么说道，“虽然我说了我希望，但是如果你非要这么消耗你的氪石储备，你觉得我拦得住你吗？” 平心而论，他不讨厌这个男人对着卡尔像是这样的叹气，因为这样叹气着的夜枭总是会有办法。走投无路的夜枭从不叹气，他只会抿住嘴唇，冷冷地接受自己的命运——倘若不是突然一哂，然后选择带上一种让人震惊的从容去面对它的话。 夜枭从不慌慌张张。倘若他对着卡尔叹气，那么这就意味着卡尔的要求一定会得到满足。 而现在，夜枭就是在对着卡尔叹气。 “阿尔弗雷德说你什么都不不肯吃，什么都不肯喝。他告诉我说，”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人终于脱下了面罩把它放在了不远处的矮桌上，“你似乎对‘我为你找到新的氪石前抢先一步让全世界最有威严的终极人活活饿死’这一计划情有独钟，而我不得不过来看看事情是否真是这样。” 那个男人朝着他走了几步——不是他刚刚梦到的，那个冷冷地看着他，不停嘲弄着他的糟糕透顶的男人，而是他更加熟悉……也更加可以信赖的夜枭。 “……你到底又在发什么脾气。”声音凑到了他的身边，他几乎能够描绘出夜枭的呼吸洒在他的皮肤上是怎样一种滋味。 卡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脾气，事实上，他的大脑还在一片混沌当中，甚至想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黑暗的房间里。之前发生什么事了？当他试图回忆时，他感到了一阵头痛。 但这不妨碍他抽了抽鼻子，恶声恶气——但是与此同时，非常沙哑，沙哑到就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筋疲力尽地叫过，或者，哭过的声音对着他凶说。“关你屁事。” “如果犯罪辛迪加首领死后不需要我去善后，那确实关我屁事。” “你少管我。”卡尔继续说。当他这么说的时候，他觉得自己饿了，不仅饿了，还带着几分的疲倦。 他有点不高兴夜枭仅仅是因为不想善后而特意跑来照顾他，与此同时，他又恼火着为什么夜枭不能读准他的心思，直接把吃的喝的还有柔软的枕头和被子一起给他拿到前面来。 可是让他和夜枭说我饿了，我要吃饭，那还不如现场杀了他。放屁，做他的美梦去。 他们两个又僵持了一会儿，卡尔觉得身体更冷了，不仅如此，他是真的很饿，他的身体虚弱无力，这是他不习惯的一种处境，而在这种处境下还要跟夜枭玩这样猜心思的游戏，这差点让卡尔委屈地落下泪来。 “……”又有什么人叹了口气，管他的，反正不关他的事。但是有什么人凑近了一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说真的，我很忙。”夜枭清了清嗓子。当他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干巴巴的，倒是完全听不出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你在被卢瑟用蓝氪袭击消失后，整个辛迪加的工作现在都在我一个人来做。你也知道原子女他们对我这个普通人能在你不在的时候指挥辛迪加这件事有多不服气。不仅如此，我还得专门花时间去找你需要的氪石回来。金属人和贝恩正在试图封锁大都会和哥谭的港口，我的人在和他们进行激烈交战。而在这些事情的背后，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快点解决你的问题，然后回到我的床上睡上一觉，好能够在三个小时后准时返回指挥位置。” 所以，如果你能告诉我你他妈的到底在犯什么毛病的话，我必须得说，这帮了我很大的忙。夜枭冷淡地冲着他讲。 他成功逗的卡尔短促地笑了一声，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夜枭的本来目的——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应该笑夜枭居然他妈的也会说粗话，还是该笑夜枭即使是在爆粗时也仍旧用的是一种冷冰冰的“你烦不烦”的语气。 这解释了很多事情，卡尔心想，比如为什么他觉得他浑身酸软的要命，不仅如此，还做了个挨千刀的夜枭小婊子跑到自己童年唧唧歪歪的垃圾噩梦。 “——” 他还是拒绝说话，这没有什么理由，说到底，只是因为他受伤了。他在梦里被跟夜枭长着一张脸的傻逼混蛋所刺伤，所以现在他醒了，现实里的夜枭也别想获得他的任何好脸色。 “……”他又听到夜枭在叹气，老天，夜枭从不叹气，但是到了卡尔的事情上，他似乎把一辈子的叹气份额都分给了他。“老天爷啊，‘卡尔老爷’，”虽然当他开口时，他的声音还是死板得要命。“你总不能是因为强尼快克和超女王看到了你被蓝氪袭击时失去了力量的废物样子而耿耿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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