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连升三级呀,色勒大喜,忙叩头领旨谢恩。 张廷玉和李光地跟着康熙帝先行离开。 两人忍不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压不下去的激动。 皇上特意让他们俩来参加这场宗室勋贵宴会,不仅仅是要动旗人的利益,还是在告诉他们,他要重用汉人了! 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何会突然有此大变,但,帝王的目光已经看向了几百年之后。 张廷玉觉着,他似乎看到了大清的未来。犹如面前高挂的艳阳一样,光辉夺目,万物朝拜。 这一刻,他心里满汉之间的怨怼鄙薄,突然就淡漠了。若是皇室能主动一视同仁,中原神州雄霸天下,他为这样的朝廷竭忠尽智舍生忘死又何妨! 宗室们没心思再喝酒吃肉,神色各异,纷纷离场。 回乾清宫东殿的路上,弘昼心里的赞叹就没停过。 不愧是当了几十年的皇帝的康师傅,甩锅甩得真溜哇! 各位勋贵宗室们,你们看看,再过几十年,大清就养不起这么多旗人了呢。当然了,你们的花费有多大自个心里也清楚,到时候朝廷没银子了,你们也甭想像现在这样顺着心意花银子。 他什么都没说,只赏了“为国献策”的人。 旗人的待遇逐辈递减也是你们提出来的,怎么个减法你们仔细琢磨好,朕还是不忍心看旗人过苦日子呐。 啧啧,换了四大爷不得是先使劲夸旗人各种好,全是朕的心肝宝贝,转头再砸出一筐违法犯纪的证据,总结九九八十一条罪状。没罪?你游手好闲辜负皇恩不是罪? 抄家,统统抄家! 这么想着,他突然就乐了。 “弟弟,你也觉得那两人蠢么?”弘历撇撇嘴,嗤笑一声,“还汉人出旗?咱们耿额娘就是汉人,日后咱俩长大立了功,还要给额娘们请封呢!” “四哥你真好!”弘昼握住了小弘历的手,“我额娘就是你额娘,你额娘也是我额娘。” 乾小四啊,旗人汉军出籍这事儿就是你干的呢! 接下来,弘昼就睁大眼瞧着康熙帝压下了一大摞折子,全是要求削减旗人待遇的。有宗室勋贵上的,还有在朝为官的满人,蒙古人,汉人上的,无一例外全都是旗人。 一个月后,折子还在增多,眼看着“压不住”了,康熙帝召了张廷玉来,无奈下旨:“……旗人深明大义,一片忠心昭日月,无奈国库空虚……朕感激涕零,忍痛下旨……” 紧接着,宫里又开了专邀旗人的千叟宴,席间康熙帝老泪纵横,旗人老叟痛哭流涕,整个现场情深千尺感人肺腑。最后康熙帝表示,若生活有困难,还找他。只要他还活着,就不会眼睁睁看着有旗人衣不暖食不饱…… 散宴前,康熙帝又赏给每人五十两银子,感谢他们对朝廷的奉献和理解。 有关旗人待遇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全京城的视线都转向了八旗和绿营的对抗赛。 弘昼觉着,他十三皇叔肯定是认为地方上的八旗对上绿营胜算太小,才从京里开始。 毕竟,京里有康熙帝看着,且每年都带精锐去木兰行围,八旗兵将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堕落。 为了显示这次八旗和绿营比赛的重要性,第一天的比试,康熙帝亲自到场观看,还带上了弘历、弘昼两个小尾巴。 当然,落下的功课是要补上地。 比赛简单粗暴,第一场骑射,马匹飞奔时开工射向一路的固定靶子,记所有人的平均分。第二场团体互殴,未开刃的兵器上沾了染料,被刺到几个关键部位就下场。 四面都是兵将,分八旗和绿营两兵对峙。为了显示公平,怡亲王站绿营这一边,老二胤礽领着八旗。 弘历、弘昼跟着康熙帝走上高高的看台,三呼万岁后,演武开始。 战鼓擂擂,两军将士依次骑马跑过,计分的牌子飞快的变换。 离远了看不清,弘昼拿起望远镜瞧。 康熙帝手里的是传教士进献的,弘昼弘历用的是内务府造的铜镀金嵌珐琅望远镜。 【这么好的东西,不多多造了给军队用,装饰得花里胡哨当玩物,真是暴殄天物!科技就是这么落下的!】 康熙帝手上一顿,“科技”这个词,终于又出现了! 望远镜他确实只赐给了几个喜欢的大将军,余下的都在宫中,也是留着赏人的…… 这东西珍贵,主要是透明琉璃难得,内务府都是拿水晶磨的。既然要多多的造,那还得是琉璃。 嗯,回头就吩咐内务府多造琉璃,务必要将透明琉璃大规模烧制出来。 弘历想了想,觉得没他什么事,继续欢快的用望远镜看分数。 三百人跑完,八旗平均分7.5,绿营7.2,第一场八旗赢。 康熙帝暗自点头,这两个分数都不错,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擅骑射。 第二场很快开始,弘昼揉了揉眼睛,默默放下了望远镜。 这种大规模“械斗”,看得人眼花缭乱,若不是两边衣裳不同,他都怀疑会砍错人。 出局者很自觉的举起白旗,退出场外,没人敢在康熙帝面前耍赖。 怡亲王和前太子也不会允许这种丢脸的事,发生在正式比赛上。 比赛很激烈,两边观赛的兵士呐喊加油声震天。 第一场比赛,万岁爷在高台上看着,八旗不能输,绿营也想赢。 弘历小脸通红,手舞足蹈,扯着嗓子为八旗助威。 弘昼觉着自己好像身处奥运会现场,但他不想为八旗呐喊,他对这个团体没甚好印象。 觉察到康熙帝的视线扫过来好几次,他灵光一闪,双手合成喇叭状,放开嗓子嚎:“十三皇叔加油!十三皇叔必胜!” 康熙帝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弘昼还真是喜欢老十三啊! 弘历顿了顿,也跟着喊:“十三皇叔加油!二皇伯必胜!” 第二场,八旗全部出局,赛场上还站着三个胳膊上系绿带子的绿营兵士。 怡亲王带着最后的胜利者来给康熙帝叩头,弘昼定睛一看,三人鼻青脸肿,嘴咧到耳边不知道疼似的。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喊声带着激动得哭腔。 “好!你们都是大清的好儿郎!”康熙帝朗声道,“赐黄马褂一件,银百两。” 三人呆住,都没想到给皇上磕个头还有这种好事儿!百两银子就极好了,居然还有黄马褂!有这一件御赐黄马褂,往后全族都不会人被欺负了。 惊喜来得太大,他们一时失去了言语,身体僵住无法动弹,还是被怡亲王踢了一脚才领旨叩头谢恩。 刘宝柱就是挨了这一脚的人。 他家原本是京郊的农户,八旗进京,地都被圈走了,全家靠租地过活。 他生来就腿长块头大,家里养到八岁上就出来跑腿挣口饭吃。十四岁凭着身高谎报年纪入了伍,才勉强吃上几顿饱饭。 自从得到通知,他们这一营要和八旗兵比赛,上头就调配了不少马匹来,供他们练习骑射。 把总自嘲:“咱们肯定得输,但不能输得难看。” 论骑射他们肯定是比不上马匹充足的八旗兵,把总就让他们拼了命的练。 反正都要输的,傻子才累死累活的练!这骑射不比刀枪,到时候马没了,这一个月的苦练白费。 他被抽了鞭子时,把总在身后怒骂,“一个个都是他爷的蠢驴!练好了骑射,将来有战事你们还有机会充当骑兵。大好的机会不知道珍惜,日后当了那前头敢死的排头兵,你们这些蠢猪都不知道后悔的!只要腿还没摔断,都给老子爬起来练!” 他管不了日后,但不想挨鞭子,只能咬牙跟着练。大腿结了一层血痂,身上摔得没一块好肉,倒是把这骑射练出来了。 前几次演习,把总提着鞭子挨个嘱咐他们,“看着情形不对,赶紧想法子让自己下场。赢了那帮八旗老爷,日后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他想要八旗兵的军饷,一个月能领三两银子,三石米呢!够他吃一年的了!可惜不能赢。 把总说得对,有命领,没命花。 不知是哪个缺心烂肺的,想出这种折磨人的法子。赢了八旗,叫那帮老爷兵没脸,他们还能有安生日子过?不能赢,就只能将自己的脸贴地上,供那帮轻裘肥马的纨绔膏粱嗤笑贱骂。 三次演习他们都输了,被打的生疼,还得舔着笑脸让那帮老爷们嘲笑是“跟个娘们似的”“弱了吧唧没种”。 没想到正式比赛前,怡亲王来了。 他也没个正行,一条腿踏在桌上,手里敲着马鞭,黑黝黝的眼珠子瞅着他们,“爷是皇上亲封的怡亲王,太子爷是爷亲哥。今儿演武,爷是你们绿营的头儿。若是输了,丢了爷的脸面……” 他也不说输了会如何,只那双眸子扫过来,黑漆漆的瘆人。 等他出去,把总吐了口唾沫,咬着牙,双眼通红:“他爷的!都给老子拼了!赢了是日后不好过,输了眼下就没了活路!” 这狗屁皇子一看就是个练家子,方才那阴恻恻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老子有一百种法子整死你们”! 自己一条烂命,死了就死了,就是怕他还不解恨,连累家人族里遭殃。 演武开始了,没想到平时次次赢他们的八旗老爷们,居然也藏着力! 若不是真的拼了命,最后留在场上的是谁还真说不好。 他被踢了一脚,学着把总的样,双手捧着黄马褂领了旨谢了恩。 嘿,有了这黄马褂,八旗老爷们也不敢欺负他们了吧? 皇上走了,怡亲王那个煞星居然带他们回了营! 他扔了马鞭儿,眼里含着笑,拍拍他们的肩膀:“干得不错!你们整个营都不错!这个月的三两银子,三石米放心领。爷不光今天是你们绿营的头儿,爷往后都是你们绿营的头儿,所有绿营的头儿!” 刘宝柱还在疑惑,这狗皇子怎么跟之前变了个人似的,看起来和蔼可亲,还要给他们撑腰?不,不对!只是他们赢了八旗,狗皇子有了脸面,高兴之余,说几句好听的而已。 把总“噗通”一声跪下,哆嗦着嘴说不出话来,却被怡亲王双手扶了起来。 他继续道:“下个月,下下个月,往后每个月都要赢。给爷传出去,三百人得赢,一千五百人也得赢,七千五百人还得赢!若是丢了爷的脸面……” 他哼笑两声,拍拍把总的肩膀,冷冷道,“那就给爷往死了练!” 说完大踏步出了营地。 “嚯,这煞星可算是走了。”刘宝柱一个不注意,居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个蠢货!”把总一脚踢过去,“以后记着,命都可以给怡亲王!” 当初怡亲王就是激他们一把呢! 方才怡亲王最后那句也冷,他却从中听出了几分关切之意。就像是他对自己手下的人一样,训练的时候给他们骂得狗血淋头,也没少上手揍。但都是为了让他们练出本事来,在战场上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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