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出在人称切换极为混乱。 上一秒还是童话般的赋予了蜗牛人格,用第一人称来表述它的内心活动,下一秒就变成了旁观者的动物世界纪录片,用第三人称描述它的情况。 截取部分原文就一目了然—— 「眼看终点近在咫尺,我使出浑身解数向上方蠕动。 为了这个目标我奋力爬行了一天,壳下软软的身体都快长出八块肌肉了。 然而,就在离最高处相差一步之遥时,我一个脚滑没有抓稳,巨大的失重感席卷而来,我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地面坠落。 不——! 可怜的蜗牛,被命运顽劣地捉弄,给了它希望却在关键时刻收回,地面像开启开关的吸尘器,将它狠狠吸入自己的怀抱。 小家伙就这么笔直地砸在地上,它柔弱地抽搐了几下,但浑身力气都连同着希望被抽得一干二净,目的地如遥不可及的月亮般挂在头顶。 短时间内,它无法重新启程,就像人类向上方伸手也无法触及天空。 我绝望地躺在地上,精神上的折磨比肉.体的痛苦来得更加猛烈,想翻个身都被我的壳限制住。 我感觉我的灵魂在哭泣,却无法掉下一滴眼泪,因为我是蜗牛,大自然不允许我落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蜗牛也不例外。 我不禁思考人类世界这一句话的含义,难道雄性的灵长动物都是蜗牛假扮的吗? 每一天早上,人类男性都要脱下沉重的蜗牛壳才能走出房间,又要在晚上回房睡觉时,重新戴上蜗牛壳缩进去入眠。 所以,我和人类男性的差别仅是一个可拆卸蜗牛壳? 思绪自由地放飞,身心的双重痛苦似乎减轻了不少,但就在这时,头顶一黑,黑漆漆的阴影将我笼罩,我惊恐地向上方看去,竟是一名人类男性。 他心无旁骛地向前走路,根本没有注意到一条脆弱的生命拦住了他的路。 当他再次抬起脚时,他的脚底准确无误地对准了我,取代了我此生无法抵达的月亮。 难道他要偷走我的蜗牛壳吗?我不禁这样想道。 没有给我反抗的余地,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直挺挺地坠落。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我的挣扎全是徒劳的。 强烈的疼痛蔓延全身,比蚂蚁啃食身体痛苦百倍,死神降临,我只能拼尽全力发出一声嘶吼,诉说命运待我不公,诉说我在世上存在过的痕迹,诉说即将被我夺走的一切。 我的血与泪,化为尖叫,化为言语。 “——啊!!!走路看路啊!!!” 鞋底下传来尖锐的叫唤,把男人吓了一跳,险些以为自己踩到了地精。 他收回脚,地上只有一只支离破碎的蜗牛,褐色的外壳在洁白无瑕的软肉上裂开,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但蜗牛不会说话是常识中的常识。 “幻听?” 男人嘀咕了一句,不再多想,继续笔直地朝前走去。 踩死蜗牛的鞋底,一步一步地印在泥泞的土地上,铺开永无止尽的道路,代替它抵达全新的终点。 蜗牛,终将成为人类男性中的一员。」 全文完。 若是说《公道自在人心》还能看出点中心主旨,那《脚印》则是完全看不懂。 撇去混乱的视角切换不谈,为什么蜗牛被踩死能发出尖叫,还能说人话? 甚至有一股莫名的喜感。 但森鸥外读着读着莫名觉得写法和构思有点哲学意味,好像借此隐喻了什么。 脚印、蜗牛、蜗牛的壳、分别代表什么? 几天前读到这一篇小说,他不是没想过请示作者本人,但对于能写出称斤卖给废品站的烂文的新任首领,似乎没有什么必要那么较真。 大概率揭秘后只会显得他像个笨蛋。 幸运的是,《脚印》的题目全是一分一道的判断题,对与错,蒙都有百分之五十的准确率。 森鸥外看向题目—— 「1.本文的主角是蜗牛。」 「2.脚印包含蜗牛的爬行痕迹。」 「3.蜗牛尖叫是因为它也是人类。」 「4.被踩死的蜗牛能吃。」 「5.蜗牛最终实现了梦想。」 …… 共计十道判断题。 仅从题目来看,森鸥外庆幸自己还好没较真,他木然地抓着笔画勾或画叉,不到半分钟就答完了。 看似短暂的半分钟之后,是他把烂文读烂还做了无数笔记的心酸。 虽说人不能沉浸在过去中,反刍自己的付出与努力,但事到如今,他不禁产生一阵迟来的疑问,这些天他废寝忘食地读烂文,真的有必要吗? 确定不是神宫寺千夜想方设法地折磨他们? 哪怕出成绩后他不愿意履行承诺,把他们揍一顿就能把不满的声音压下去。 森鸥外惆怅地叹息一声,认命地给试卷翻了一面。 来都来了,考完再说。 整张试卷一共收录了五篇小说,课内阅读四篇,课外阅读一篇,森鸥外身残志坚地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来到了最后一篇。 课外阅读,唯一一篇他没提前看过的内容。 文名是《打是亲骂是爱》。 森鸥外做足了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去看第一行字,但看完他居然觉得…… 呃,还行? 内容相当简单,就是小情侣吵架的车轱辘话,他俩为了披萨要不要加菠萝而吵了整整十页才停下。 只能说,烂文类型各有千秋,不是情节炸裂的类型已经无法撼动他的心,区区流水账罢了,只是无聊得浪费时间,算是伤害最小的一种了。 森鸥外一目十行地读完前九页,直接跳到最后一页的后面几段—— 「小帅:“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就像尊重意大利人的饮食习惯?” 小美:“我俩都不是意大利人,也不在意大利的意大利餐厅,这家店也提供夏威夷披萨。” 小帅:“但我不想吃!你没品!” 小美:“但我想吃!我有品!” 小帅:“你就不能下次一个人来吃吗?” 小美:【空缺】 小美扬长而去,独留小帅一人在座位上破碎。」 全文完。 没错,除了开头交代两人到了一家餐厅和结尾小美独自离开,通篇内容全是对话,还是这种像剧本一样没有具体描写的对话。 不是森鸥外没耐心,而是实在没有必要。 题目只有一道,是偏创作类的主观题,让考生填写结尾部分的空缺内容。 森鸥外的答题思路很简单。 因为结尾的吵架和开头的吵架重复了,查重率高达百分之百,所以填写的内容仿照开头再写一遍即可。 至于为何不是一字不差地抄一遍—— 这题十分,他觉得神宫寺千夜再离谱也没有蠢到这种程度。 总而言之,这场噩梦般的考试和不愿意再回忆的备考期间终于可以落下帷幕。 顶着全场考生敬佩、憧憬、疑惑、诧异等各式各样的目光,森鸥外表面优雅、实则逃命地离开座位,他将答题卡放在讲台上,成为了本场第一个提前交卷的考生。 呼吸到考场外的新鲜空气,他竟然有一种劫后余生春暖花开的微妙感,仿佛他是那只被一脚踩死的蜗牛,灵魂扒拉着别人的鞋底跑路了。 之后只要等出成绩就好了。 尽管精神状态稳定地保持着不稳定,但森鸥外有自信自己能够金榜题名。 满分一百,他估摸着最少也能有个八十了。 这是东大高材生估分最低的一次。 …… 提前交卷的考生不是很多,大部分成员都愁眉苦脸地拖到了考试结束的那一刻,他们的心态属于不想放弃却又无从下笔。 考场外,三三俩俩的考生聚在一起交换答案,一时间,难以分辨这是犯罪组织还是青春校园。 考生的劫难告一段落,轮到新的受害对象遭罪了。 “大文豪先生,你有没有觉得港口Mafia的人数实在太多了?不如我们趁机裁掉一点?” 厚厚的答题纸撂在桌上,里苑的绝望像断了堤的洪水般止不住,原因无他,因为她是负责批改试卷的倒霉考官之一。 苦力还是老配置,但四个考官批改全组织的考卷,是不是有点太看得起他们了? 神宫寺千夜淡定地喝了一口茶:“题目不多,批改很快的,相信自己。” “……这不是量大不大的问题。” 里苑愁眉苦脸地捧着新鲜出炉的参考答案,久违地体验到了和自家神明的沟通障碍。 离谱的考题搭配文化程度堪忧的考生,等于羊粪拌牛粪,难以分便,也难以分辨。 “得分点写得很清楚,严格按照参考答题,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神宫寺千夜分配任务,“第一篇相对麻烦,由我来吧。第二篇和第三篇都是判断题和选择题,交给雪音。第四篇夜斗,第五篇里苑。” 他放下茶杯,淡淡地说出令人心脏猝停的话:“好了,开始吧,争取两天内出结果。” “两天——!?” 夜斗打包昂贵茶叶的手一抖,撒出去一大把:“意思是我的日薪才两块五日元!?” “笨蛋神明!这都是钱!”雪音手忙脚乱地把桌面上的茶叶收集起来,“多亏了神宫寺先生,我们才能在港口Bookshop蹭吃蹭喝偷茶叶!人家没把我们赶出去就不错了!你还嫌委托费太少?” “喂!你小子到底是谁的神器!?”夜斗生气归生气,但打包茶叶的手稳了不少,“我看你想跳槽当千夜的神器吧!” 神宫寺千夜眨了眨眼:“我很欢迎雪音君,目前港口Bookshop很缺长期工。” “先说好哦。”里苑警惕地往自家神明的身边靠了靠,强势宣布港书一姐的地位,“雪音,跳槽归跳槽,但道标只能有我一个。” “?”夜斗死死地护住心已经飘走的金发少年,“我还没同意呢!!!” 雪音拼命挣扎:“夜斗松手!你不要葬送我的幸福!” “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 “神宫寺先生救我!” “千夜别理他!” “够了!”里苑用身体挡住白发神明,“你俩内部的事别找大文豪先生!” “——胡闹到此为止,工作吧。” 眼看没完没了的拌嘴有升级的兆头,神宫寺千夜即时制止,颇有几分首领的气场:“如果两天实在来不及,可以延长到三天。” “那我的日薪不就一日元了吗!?”夜斗伤心欲绝地收紧胳膊,“千夜你压榨神明!” 雪音额头暴起青筋:“松手啊你这个笨蛋!我要被勒死了!” …… 事实证明,在deadline面前,哪怕是神明都能爆发出无限潜力。 离完整的两天仅差一个小时,四人组以流水线批改试卷的方式完美收工,又花了半天的时间录入分数,并把最终排名打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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