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雪这么大,万一错过那短暂的时间,那就真的麻烦了。 谢知重新牵过他的手。两人都套了很厚的手套,所谓牵着手,其实也是被红线仅仅绑在一块儿:“嗯,那就走吧。” 幸运的是,在两人小心的摸索下,这段山路还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果不其然,此时的人全部聚集在山洞和大厅中,全部都是密不透风的。 大门前的积雪显然是有频繁清理的,去处大概是扫到山下去。 付听雪走上前去,本想按照计划敲门吗,又突然意识到里面的人估计已经习惯了动静,这轻微的敲门声根本引不起注意力。 他又在门上摸索了一会儿。 谢知显然也想到了,两人在门上摸了半天,为了找到那隐蔽的机关,谢知甚至把手套都脱了一只,总算是找到一个门铃一样的存在。 “叮铃铃。” 清脆的声响在门的另一侧响起。 里面挤满了人,各种声响都存在,能睡的人怎么都能睡——大部分人都习惯了。 只有门口守夜的人注意到了,但他不知道外面是什么个情况,怎么会有人在这个点来敲门? 难道山洞那边出了什么事? 但他也不能在此时开门——不开门是他的义务,记录异常也是他的义务。 上面的领导说了,他只要守好这扇门。 但是山洞那边…… 守夜人陷入了些许纠结。 但是,那铃没有再响过,仿佛真的只是一点小意外,比如风吹到了——这当然不可能,门铃被保护着,设计时就考虑到环境影响。 但若是真的十万火急的事,那铃铛肯定会响得超级激烈吧。 守夜人做出了判断,拿起身旁的对讲机,和楼上的守夜人进行了低声的沟通。 “那就等明天。我会在领导醒来的时候优先汇报的。” * 付听雪和谢知自然就是想达成这样的效果,他知道里面的人会怎么处理。 在发出一声铃后,他就和谢知回到「孤舟」中,安安稳稳地设了两小时闹钟,到了四点醒来。 两小时的睡眠显然是太勉强,当付听雪在刺耳的闹铃中迷迷糊糊睁开眼,又被谢知哄回去睡了。 在安眠锤下,陷入睡梦的众生平等。 至于为什么要让付听雪听到这闹铃声—— 付听雪绝不喜欢这种安排,既然设了闹铃,他的意愿就是起床一起蹲守。而谢知在睡眠上也寸步不让,因为他看过付听雪是如何因为睡眠问题垮过。 人想要精神健康,充足的睡眠就是前提条件。 只要他和付听雪一起睡,他就必用安眠锤,越用越顺手。 所以谢知这“哄睡”的行为是必须的,他必须让付听雪有个意识:他醒过,只是被自己劝回去睡了,这样他才不会怀疑。 这大概是他瞒付听雪最久的一件事。 纵使付听雪升起过怀疑,他不承认就不存在——如今付听雪对于自己的睡眠质量大概已经有了固定的认知,他大概会把功劳归结在自己身上。 不过仔细想想,这有何尝不是呢? 谢知轻轻拨开付听雪的脸颊边的碎发:“再睡会儿吧。” 来到厨房煮下米,然后他就静静地像一块石头蹲在大门前了。 在这样的时刻,谢知的心却前所未有地安宁了。 其实他所求从来不多,只是近期才变得贪心。 天渐渐明。 真是奇怪,这遮天盖日的大雪,完全遮盖不住日光的存在。 又是晴朗的一天。
第一百章 现状与出发 如付听雪期待的那样, 第二天一早他们顺利见到了半山的领导们。 只是才十日不见,众人就仿佛苍老了百倍一般。原先并未白发的,如今一头如盖白雪, 原先已经白发的, 身姿也佝偻下去。 有许多新面孔, 也有许多见不到的老面孔。 仿佛他们之间隔的并不是十日,而是百年。 但见到付听雪时, 众人脸上还是抿出点笑。 “原先迟迟没有你的消息, 我们都还担心, 你会不会在外面遇到了困难。”赵君可说道, “穆老最后还在挂念你们。” 穆老终究还是没有撑过寒冬,殚精竭虑下,两日前的一场风寒将他带走了。 付听雪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明明已经经历过这么多的生离死别, 但是这大概是无法习惯的事。 他垂下眼, 为那些逝去的人默哀了三分钟。 整个会议室很安静,似是也知道付听雪在做什么,众人并未出声打扰。 三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付听雪重新抬起眼来:“这次我和谢知回来, 是想和大家分享几个消息。” 青年的语气沉着, 但表情并不严峻,众人隐隐有种期待的预感。 付听雪也不卖关子, 最先抛出的就是最重要的一项:“这一场天灾会有结束的一天。” 大概是这句话的分量太重,一时间竟又没有人敢应声。在喜悦升腾起的时候, 忧愁与怀疑也随踵而至, 像无时无刻不笼罩着的阴霾, 这片荒原之下没有逃离的空间。 这是普遍的精神状态。 人群暗暗骚动,几个比较按捺不住的凑近了低语。 赵君可给自己花了一分钟去接受这句话, 抬手压下声音,看向付听雪,神情肃然:“你的意思是,天灾会自行结束,还是要做什么去结束它呢?你的判断依据是什么?确定是百分百会结束吗?” 付听雪知道他们并不会这么快接受,但是自己这边的事也不能讲明:“我会尽全力去结束它。百分百我不能保证,但是,如果没有的意外发生,至少是百分之九十的概率。” 他看着众人渐渐发亮的眼眸,抿嘴道:“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在我之前,还有人花出了巨大的精力,所做的努力跨度几世。” 也正是因为有那些付出和努力,这件不可能的事成了可能。 赵君可听出了言下之意,对这件事的可能性信服了大半,只是仍担忧道:“那么会有具体的时间吗?” 她看着付听雪有些苦涩:“半山这边撑不了多久了。” 付听雪不能确定,所以先问:“最多能坚持多久?” 赵君可:“如果以保全大众的角度来说,最多半年了。如果认为留下几人活着也算坚持,那么就还有挺长的时间。” 赵君可说的话并不是一种自嘲或者挖苦,他们确实有推行火种计划的打算。 如果天灾是覆灭性的,那么无论如何,他们要尽最大的努力让人类存续下去。 在此基础上,即便牺牲,也是必须做的事。 所以她必须知道付听雪这边需要的时间。如果很长,那么为了火种计划,牺牲就要尽早开始,如果在半年左右,那么她们就会尽全力保全所有人。 付听雪垂眼:“我依然不能保证。” 赵君可正苦涩时,付听雪犹疑道:“但是这涉及到我的第二个消息。假如说,世界上有个进度条,它有十个格子,只要填满这个进度条,C市的天灾就会减轻许多,甚至是到可以勉强生存的程度……” 赵君可握了下拳,喃喃:“减轻……” 付听雪点了点头:“是的,而现在这个进度条是存在的,这里我能给出时间,两个月。” 他说的就是养树这件事。 一觉醒来,他确实对养树这件事有了更确信的答案——大概是不记得的梦境里得到了谁的解答吧。 一棵树只要喂下十颗石头,就足以长大,庇护出一片净土。 如果以一周十连的前提计算,七颗石头平分一下,七周就差不多能集出一棵树所需的十颗石头了。 也就是,差不多两个月。 “两个月……”赵君可喃喃,这个简直比那遥不可及的终点还要让人激动。 远水不解近渴。 她看着付听雪,自寒潮以来从未有一刻像此刻激动:“你肯定吗?” 付听雪点头,用平静而确定的口吻回应:“我肯定。我知道半山这边面临的一定不止物资上的匮乏,但只要这两个消息透露出去,混乱的局面就能得到有效控制。” 他看着众人脸上浮现出的些许放松神色,又提出了自己的另一个想法:“接下来我们会去其它中枢。如果外面的局面在短期内得不到有效控制,我想如果可能的话,将部分人员转移到安全区。” 他看着赵君可,知道自己在提出一个很理想的想法,也是将重担压在了半山这边:“你们能承受多少人?” 赵君可一怔,她和众人交流了一下眼神:“这我不能立刻回答你。你们急着出发吗?我们开个小会。” “可以。”付听雪点点头,看向一旁的少年,“那我和谢知先去外面看看情况。” 因为聚居的集中性,整个建筑中比一开始那晚看到的人还要密集。 办公室也经过了减缩,小小的十平米不到的空间,只是给大家有个独立讨论的地方。除了实在站不住的老人,其他人都是直接挤着站一堆讨论的。 虽说略有寒酸,却也迫不得已。 在办公室外,大家就连睡觉时,躺着坐着靠着都是一个区域一个区域轮替来的。 付听雪二人一出来,众人的目光就或隐晦或明显地投视过来了。 无它,他们两人的精神状态看着就与周围人格格不入。 要知道在这密集的巢穴中,莫说疾病会传染了,就连那些脑子里的东西也会在一次对视,一次对话中感染。 没有希望的世界是如此灰暗的。 于是付听雪和谢知今早出现时,大家的目光就一直聚焦着,连窃窃私语间,话题都一直围绕着二人。 他们猜测也许是从别的地方来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有那个地方,条件比半山这边好呢? 尽管这样想着,众人也对于穿越风雪兴不起半点念头。 或者说他们更好奇,这两人是怎么穿过风雪屏障上山的。世间竟还有这种能力的人吗? 付听雪给大家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此时目光清朗,也毫不怯懦——他甚至不需要拿出「浮沉」,就这么迎上各色的打量:“我是来告诉大家好消息的,不过具体内容等里面讨论完说吧,我只言片语间很难说得准确。” 如何用消息和言语打动这些绝望的心,并不是像他刚才在办公室里那样随口就能做到的。 措辞,形式,与内容相配合,才能下出一副绝对的猛药。 一句“好消息”,引起了些许波澜,却像扔进池塘的小石子,很快就没了动静。 大家还是那么坐着,有些聊天,有些打牌,有些夜间睡不着的人这时候泛起困来。 但是没有一声畅快的笑声。 付听雪和谢知就在办公室门口蹲下了。 付听雪能看得出,人似乎少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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