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其实想要更安全一点的法语老师,各种意义上的。 但与此同时,他很很佩服魏尔伦的演技——这个人竟然真的能面不改色的来教他法语,在明知原主精通法语的情况下! 而且还教得怪好的! “针对你的情况,我制作了这张法语速成的进度表,” 魏尔伦笑了笑,用图钉将一张写满字的白纸钉在墙上。 “请加油,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如果您表现得太愚笨,可是会令我大失所望的。” 叶伊赫:“…………” 竟然还拐弯抹角的挑衅他,拳头都会邦邦硬。 但看对方教学水平足够好的份上,叶伊赫便只是向他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些许似笑非笑的锐意来。 就算没办法开口,他照样可以挑衅回去。 叶伊赫基本可以肯定,对方绝对是出于某个目的才来到这间公寓。 在那之前,他不能提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必须始终扮演着他给自己精心捏造出的人设,优雅、温柔又体贴。 由于叶伊赫自己也在根据只言片语的了解来摸索着尝试扮演原主,他莫名感觉魏尔伦同样在扮演某个人——因为他的有些行为看起来并非出于【如果是这个人设,他该如何做】,而是【如果是他,他会如何做】。 但这些都只是他在刻苦学习法语期间进行短暂休息,大脑放空时的一些发散性思维,并没有打算探究到底。 还是那句话,他对很多事都没有好奇心。 离那个家庭聚会还有不到两周,他目前的首要任务就是学好法语。 虽说在魏尔伦看来,大概就是两个同行不慎在相同的计划地点撞头,然后一个不是老师的老师在教一个实际上精通法语但装成文盲的学生如何快速掌握法语……突出一个法国版的间谍过家家。 难为他竟然会教得这么认真。 叶伊赫将教材翻过一页,边听边继续做笔记。 搞不好对方可能也在感叹他怎么能把法语文盲装得这么像。 总之还得感谢费奥多尔老兄脑子有够好使,他从来没记东西这么快过,甚至感觉这还不是极限。 位于一楼的时钟悠长敲过五下,从不拖堂的魏尔伦准时停笔,叶伊赫也合上教材。 “感谢您的聆听,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 “感谢您的教导,魏尔伦老师。” 叶伊赫和魏尔伦用客套的话语互相道别,默契地走完授课的最后一步流程。 等魏尔伦离开后,叶伊赫也要出门去购买今天份的食材了。 第一天的聚餐是伯恩哈特婆婆特意邀请他们的,实际上每间公寓都有独立的厨房,平常吃饭并不会一起。 只不过今天除了买东西外,叶伊赫还需要见一个人。 ………… 约定的周末到来,伯恩哈特婆婆的儿子萨特·伯恩哈特开了辆低调的黑车过来探望她,甚至没有任何保镖随行。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不希望那些无趣的家伙出现在这种温馨的场所,便让他们去远一点的地方放哨了”。 他的妻子也非常漂亮,叶伊赫最近在靠看新闻来学习听力,能够辨认出她经常在各种采访中露脸,似乎自身同样是成功的演讲家。 “这就是您之前和我提过的那两位吗?” 餐桌上,萨特·伯恩哈特仔细看了眼叶伊赫和魏尔伦,并向他们进行礼节性的问好;其中还特别感谢叶伊赫在银行抢劫案中挺身而出,阻止了劫匪对他母亲的意图施暴。 “都有着令人惊讶的漂亮容貌,姑娘会为你们神魂颠倒的,小伙子们,但注意别忘记你们的绅士风度。” ——他最后随口夸出一句,便继续和他的母亲聊些其他的趣事了。 萨特·伯恩哈特对他们不怎么热情才是正常的,毕竟之前从来没见过面,也没有可以谈论的话题。 他的儿子倒是对叶伊赫毛绒绒的披风和帽子感兴趣,小手啊呜啊呜的朝这边伸了好几次,叶伊赫便将披风的一角塞给他玩。 “说起您之前不幸遭遇的银行抢劫,” 萨特·伯恩哈特好像这才又注意到他们似的,主动谈起这个话题,“我们得知了他们的身份与目的。” “是为了见帕斯卡尔·莫努理?”伯恩哈特婆婆想起这个名字,“听说他做过一个错误的决定。” “一场早有预谋的战争罪陷阱。我早就和他说过不该这么做,可他擅自发出了命令。” 萨特·伯恩哈特叹气,“在我想办法为他们平反的期间,他们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抗争——即使我很生气您受到了连累,但我依旧能理解他们这样做的缘由。” 到此刻,叶伊赫才终于得知了来龙去脉。银行劫匪的目标并不是钱财或权力,而是为他们自身的清白在抗争。 在大战尚未结束时,劫匪也曾是军队中的一员,且被一位能力相当优秀、同时为异能力者的军官率领。 他们遵守来自总部的出战命令,并顺利攻占了敌人的要塞,却在喜悦中得知那时他们国家已经与敌国签订了和平条约,他们沦为犯下战争罪的叛国贼,失去了曾经为保家卫国而奋战的军人荣耀。 即使杀出被友军重重包围的囹圄,这支四十人所有的部队也没办法再提出上诉了,国家彻底抛弃他们,也断绝了任何抗争的渠道。 “我想他们孤注一掷的决定抢劫银行,将人质作为筹码与政府谈判,也是他们被逼得实在没有办法了。” 萨特·伯恩哈特说,“应该是以某种方式偷渡进的法国,毕竟他们目前还在被通缉中……嗯,听说现在成了游荡欧洲的佣兵团,似乎是叫[Mimic]这个名字。” “但这也是我的一个机会。正好快到换届期了,我们这边准备将这件事的真相放出来,肯定会给他们带来严重的舆论压力与负支持率。” 在这种冷酷的顶层权术斗争下,劫匪不过是又一次的政治牺牲品。 与法语还不流利,因而寡言少语的叶伊赫不同,魏尔伦在用餐的全程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着倾听,没发表任何意见。 等时间逐渐来到深夜,聚会结束的萨特·伯恩哈特在门口与母亲道别,预备驾车返回自己的住所。 始终关注魏尔伦动向的叶伊赫,立刻察觉到他不见了。 换句话说,他终于开始了行动。 目标其实是萨特·伯恩哈特吗…… 叶伊赫站在离门口不远的马路边,敛眉沉思。 虽然不确定自己要做的好事是否与对方有关,但至少不能任由魏尔伦杀了他,不然伯恩哈特婆婆得多伤心啊。 今夜的云层厚重,不仅挡去了月光,连眼前的路灯也显得格外昏暗,更别提沿途还坏了几盏。 他既没有追踪的能力,也没有赶路的体力,想要追上已经消失的魏尔伦是不可能的——或许对方同样抱着这种想法,才会选择在此刻突然甩开他行动。 “到你出场的时候了,” 叶伊赫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开口,用的却是俄语。 “阻止他。” ——两侧平整的土地上,忽然产生了砂砾震动的细微声响。 “啊啊,我尊敬的主人,您终于准许我为您献上自己的一切……” 带着歌剧般的抑扬韵律,语速却缓且轻,好似信徒在为神迹发出喜悦的低吟。 无数石块被无形牵引、聚合,最终在夜色下化作高挑而纤长的身影,月光般柔和的银色长发垂至腰间。 “大地之上,是属于我的领域。”
第27章 九十年代街道上更普及的是瓦斯路灯,不算十分明亮,但在没有月亮的暗沉夜色下,也足以帮助司机辨认道路。 萨特·伯恩哈特正坐在后座上打盹。 他今天晚上实在很高兴,不由得多喝了些葡萄酒。此刻酒精的后劲涌上,使他陷入了一种醺然的昏昏欲睡状态,精神十分餍足。 窗外是昏暗的风景,他原本没有兴趣仔细看,遑论窗户被贴了防窥膜,往外看去的景象都笼罩在暗淡的雾里。 直至有道光斑似的影子自萨特·伯恩哈特眼前一闪而过。 什么……? 他正想眯起眼看得更仔细些,变故陡生。 从天而降的高挑身影轻盈落在这辆高级轿车的引擎盖上,浅金色的发丝在夜风中飞舞,那双正弯出浅笑的淡鸢眼眸正望向他们,彬彬有礼,居高临下。 轰——! 随之而来的却是行驶中的轿车被某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怖重力压迫,轮胎无法再朝前哪怕一步,与沥青地面发出剧烈的摩擦声。 抓着方向盘的司机已经吓到视线发直,连刹车都忘记踩。 萨特·伯恩哈特的妻子下意识抱紧身侧正玩着积木的孩子。 重力还在逐渐增强,一声接一声的吱呀声响起,大块合金仿佛像纸张揉出褶皱般,轻而易举的朝着受力方向扭曲。 即使如此,那位站在引擎盖上的青年仍在微笑着,双手负在身后,被风微微拂起的月白西装一丝不苟。 “我有些问题想要请教萨特·伯恩哈特先生。” 他说得很客气,措辞非常有礼貌。 “哈…哈……?” 在这番超越常识的变故下,萨特·伯恩哈特的酒瞬间褪去了抚慰精神的效力,他的思维再度变得敏捷而清醒。 “原来你是…异能者?为何我的护卫没有预警?” 这可不是普通人力所能达到的程度——不如说,普通异能者也做不到这般举重若轻的攻击。 他认出了眼前这位容貌俊美的青年,正是租住在他母亲公寓中的保罗·魏尔伦。 “他们已经被我全部杀掉了。” 即使谈论起【全灭】这个字眼,魏尔伦的语气依旧轻描淡写,仿佛仅是完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 “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可以拆掉你的一只胳膊,再问一遍。” “……等等,我想起来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性命危机,萨特·伯恩哈特的冷汗不受控地沁出鬓角,但久居高位的他神情依旧镇定,“你的容貌特征,加上这股力量……你是那位能力非常优异且出色的DGSS特殊作战部的情报员,那位如今已经失踪两年多的兰波先生的……” “亲友。” 他吐出这两个字。伴随这几个音节落下的,则是又一声剧烈的金属扭曲声。 魏尔伦没有回答一句话,仅是意味深长注视着萨特·伯恩哈特。 这是对禁忌字眼发出的警告。 “…你想问什么,”萨特·伯恩哈特深深吸口气,“说吧。” 即使为了他的家人,他的母亲、妻子以及孩子,他也必须配合对方的行动——哪怕接下来的问题可能会涉及到泄露国家机密,一旦被人知道将会把他送上最高军事法庭。 甚至更有可能,他会直接在这里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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