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真夜说着困惑的话,但在织田作眼里,那些由小野勇太生出的困惑,在移向他的顷刻,就完全的褪去了。 凝望着他的璀璨眼眸一瞬不瞬的,就好像小野勇太的事都不值得在意,他更在意的是他此刻的回答。 不,橘真夜其实也并不是想要得到他的回答。 “你在问我,有没有想过自己是妖怪还是人类吗?” 橘真夜一瞬间眯起眼睛:“没错没错。织田作果然是一个很灵敏的人!” 第一次被形容为灵敏,织田作说不上自己此刻的心情,但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虽然他是被唤醒的,但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人类身份,毕竟他一直以搭档的身份,和橘真夜一起边做任务边走街串巷吃喝玩乐,但,这么长的时间,他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橘真夜居然在思考他的身份。 真的,完全没有。 不,一个可能是橘真夜真的没有思考过;另一个可能是橘真夜他看见了,但因为完全不在意所以完全不思考——这种对不在意的事情就完全不思考、不探究的态度或许才是他的本质,摆烂的本质。 难怪京极夏彦那样擅长犯罪的人都没办法弄清他的想法。 也难怪在横滨待了三年,历经令人谈之色变的龙头战争,也是完全查无此人的状态。 但,为什么明明是摆烂的人,却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摆烂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些事,是因为突发状况,很适合聊点深入话题? 想不明白的织田作沉默了……他坦诚的站着,说出橘真夜希望他说出的话:“没有想过。我觉得我是人类这个问题应该是不用思考的问题。” 因为没想过自己是不是人类的问题,所以,也没思考过自己来处和去处。 因为没思考过来处和去处,所以也不用思考自己为什么活着—— 事到如今,他确实不会去思考人类最常思考的问题,在他的心里,他最想做的事情只剩一件。 果然,橘真夜笑了起来:“我就说嘛,果然是有一个执念的。” 织田作联系前后思索了一下:“如果你想问我我的执念是什么的话,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因为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橘真夜一边说一边重新迈开脚步,“遗忘了就再找回来吧。人类不就是一直这样生存的吗?” 织田作也慢慢的往前走。 前方的小野勇太还在寻找着,他推开了一扇门。 橘真夜并没有停下话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人类真的很容易陷入固有印象的怪区,比如因为觉得我出身除妖世家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我对妖怪怀抱责任什么的,真的很奇怪啊。” 这里大概指责的是异能特务科和司法机关局? 织田作想了想,直击要害:“那,你为什么要接受京极先生的犯罪邀请呢。” 橘真夜:“……咳。” 前方的小野勇太被一群热心的艺术爱好者包围了,橘真夜揉了揉鼻子,心虚撇开视线:“什么原因其实并不重要,京极夏彦也好,费奥多尔也好,他们其实也不在意原因,更不在意我的忠诚度,他们只是希望我出现在这里,所以我就出现在这里了。” 一直包容万象,哪怕是硬豆腐都可以沾点酱油吃下去的织田作忍了忍,没忍住:“……好敷衍的回答。” 橘真夜:“……” 前方的小野勇太从热心艺术爱好者的包围里跑了出来,橘真夜温吞的摸了摸鼻子,决定换一个话题:“所以说了那么多,织田作到底有没有想起一点从前的记忆啊?” 织田作:“……” 织田作:“…………一点点吧。” 橘真夜:“……” 橘真夜:“也好敷衍的回答啊。” 织田作眨了眨眼睛。 四目对视,沉默无声,橘真夜只好再换一个话题:“那么,你是怎么被京极夏彦唤醒的?又是怎么发现自己失忆的?” “唔,这个嘛,不知道,”织田作跟着前方的小野勇太绕过拐角,“就是某一个深夜的下雨天里,忽然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就只有京极先生。记忆的话,不记得了。其实,也不是所有的记忆都忘记了,我记得我是个杀手,记得我收养过几个孩子,也记得……那些孩子都死去了。” 空气仿佛都沉滞了。 织田作的目光落到前方的小野勇太身上,素来平静无波的眸底,多了一点柔和。 这一刹那,橘真夜璀璨的眼眸也仿佛变得跟深海一样。 “不过,”织田作收回目光,“有些更重要的事情就忘记了,比如,我觉得我应该是有两个友人,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不过我忘记他们的样子——大概是后遗症吧,因为有一个和我被京极夏彦唤醒的人,他也忘记了自己最重要的目的,并且一直努力的,想要找到值得追求的‘天使’。”
第44章 【“我难道长得很吓人吗?”】 同样被京极夏彦唤醒并失去重要记忆的是谁,织田作并没有多作说明,橘真夜想了想,也没问。 反正也问不出来,织田作是好相处,不是不设防,再加上契约保密精神——从现有的情况看,他应该和京极夏彦达成过某种约定,而现在,他之所以会说那么多,大概看在他们一起吃喝玩乐了大半个月,勉强算是朋友吧。 所有的推测都只是一闪念,随即就被橘真夜毫不犹豫的抛到脑后,他枕着手,百无聊赖的继续跟着织田作往前走。 登上走廊,明媚的光落入眼眸,橘真夜忍不住朝着窗外看去,窗外山峦叠嶂,雾霭缥缈,冬日暖阳的万道金线倾落而下,美丽的让橘真夜忽然有种很想掏出手机拍下来给太宰发过去的冲动。 他这么想着,就有生活情调的掏出手机,拍下照片,但却没打开对话框,而是将照片存进备忘录里,并含蓄的附上日期,等到他将日期写好,忽然,眼角余光里,一直关注着的小野勇太抓着他可能装着妖怪的背包绕过拐角,冷不防地撞进一个看着很颓唐的中年记者怀里。 大概是撞得有点狠,小野勇太摔到地上,颓唐的中年记者也被撞得趔趄。 代表着记者身份的摄影机脱手跌到地上,镜头啪嗒地掉出来,中年记者的面容一下变得狰狞——这是单位的设备,弄坏了需要赔偿,更重要的是,那个越过他成为访台的全明星记者的高桥一木一定会因为耽误采访而毫不留情的责备他,为什么?为什么呢!明明他才是前辈! 杀了他。 一定要杀了他们。 他已经按照‘妖怪の提示’完美的布置好一切,只要混蛋高桥打开采访设备,所有人就会像烟花一样被炸得满地都是——没有人知道是他干的,他会作为幸存者站到最后! 仿佛怨恨的目标就在面前,中年记者的表情阴狠地伸出手:“你这个小鬼——” 太过突然,小野勇太被吓了一跳——颤抖的动作完全躲不开一个成年人的攻击,然而,在小野勇太即将被抓到的刹那,一只手骤然伸出。 “啊——” 被遏止的疼痛,一心发泄愤怒的中年记者恍然惊醒般尖叫出来,他转过头,显示看到了织田作身上穿着的一看就很昂贵的管家三件套,浑浊的目光一下从狰狞变成惊恐,这种转变让织田作皱起眉。 慢悠悠晃过来的橘真夜探出头,看着因为对上有力量的成年人而瑟缩和闪躲的中年记者,脑子短暂回忆了一下,“那个……唔,啊,想起来,是东京电视台的记者木村小太郎是吧?但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橘真夜又侧头看着木村小太郎身后的拐角,那个地方只有一间很小的佣人房。 被叫出名字时,只敢对着孩子发火的木村小太郎眼里的惊恐变成惊慌失措,再看到橘真夜往他身后看去,他整个人就颤抖起来,“抱、抱歉!!” “非常抱歉——” 木村小太郎大叫着,转身往楼梯跑,跑了两步发现摔坏的摄像机还没捡,又匆匆忙忙回头,捡起摄像机一溜烟消失在楼梯口。 橘真夜:“……” 橘真夜指着自己:“我长得很吓人吗?” 织田作:“……” 橘真夜又转向摔到在地上的小野勇太:“我长得很吓人吗?” 小野勇太也一抖,连他说什么都没听清,抓着自己的小背包转身就跑。 织田作:“…………” “……”橘真夜面无表情,“一定不是我的问题,我难道不是池面脸吗?他们跑得那么快,一定是因为做了坏事,呐,织田作要进去看一下吗?还是说你想要继续去追小野勇太?” 受惊的小野勇太已经顺着楼梯消失在过道尽头。 织田作沉默了一下,收回目光,率先推开了面前的佣人房。 因为是佣人的房间,空间不算大,一张简单的床,床对面是衣柜,织田作检查了衣柜,又看向床底,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绑着倒计时的水银炸弹。 水银炸弹,顾名思义,炸弹上方附带水银平衡条,一旦水银失衡,炸弹就会爆炸,会当场把他们炸成麻花。 意识到这一点,橘真夜和织田作都沉默了。 “按照木村小太郎慌张的样子,他应该不止安装了一个炸弹吧——单看这个炸弹的体量,只要数量乘以二,就能把脚下的房子完全摧毁。”橘真夜说。 织田作收回目光,看向橘真夜,“今天来往别墅的人很多,不确定他是否有同伙。” 橘真夜也看向他,“第三点,虽然米花町人间地灵,但作为一个普通的记者,他没什么钱弄到这么多的水银炸弹吧?” 四目相对,唯一可能的答案浮上两人心底。 与此同时。 慌忙逃窜的木村小太郎已经跑到一楼大厅。 大厅内人来人往,和他一起来的后辈高桥一木站在最显眼的地方不停的看着手表,直到发现他才强压着怒气,大步走来,“木村前辈,你跑到哪里去了,采访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次要采访的可是来自横滨的,有‘杀人侦探’之称的绫辻先生,他可是最有可能破获这起诡异案件的明星选手,总台很难才申请到这个机会……” 高桥一木大声抱怨着。 原本就惊慌失措的木村小太郎慢慢冷静下来,他嗫嚅的跟在高桥一木的身后,直到走过拐角,在一个僻静的小客厅里,猝不及防对上金发侦探冷漠的目光。 同一时间,同样慌张逃窜的小野勇太逃窜到了无人的角落,这个角落只有一个房间,他看着房间的门不知道为何,突然的,内心升上来一种恐慌,被他紧紧拽在手里的小背包突兀地跳动了一下…… 远在别墅之外的山头上,作为狙击手的苏格兰和莱伊依旧蹲守着,耳麦里没有任何动静,但他们都知道,坐镇总指挥的琴酒依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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