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禾泽君对我的夸奖吗?”即使再一次被直白的拒绝了,森先生却依然一副悠然的样子,“看上去我真是没什么希望了呢……嘛,禾泽君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我稍稍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不可以。”我拒绝道。 森先生看了我一眼,无奈的笑了笑。 然后完全无视了我的回答,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可恶!那你刚刚问我的意义是什么?! “如果禾泽君没有同意的意愿,为什么还愿意坐在这里呢?”他问话的语气非常轻松,笑容如雾一般让人琢磨不透。 我低头研究地板上开裂的痕迹,无比气闷的意识到了两件事。 第一,在谈判这方面我比森先生差远了。 第二,对方好像已经在让着我了。 就是那种年长者对小辈游刃有余的谦让,反正结果都会如他所意,所意过程如何都无所谓。 “无论本意如何,无法得到政府支持的防疫中心从落地开始就注定它只会是黑手党性质的组织。禾泽总是抱有一些古怪的坚持和幻想呢,金钱、权威、势力……明明有这样好的机会可以在横滨的一角建立一个只手遮天的组织,禾泽君却完全没去考虑,并且还避之不及呢。”森先生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我试图弄清他如此发言的意图,却无法分辨出他到的微笑意味着什么。 “抱歉,没那么高尚。”我直接否认了森先生的说辞,“我想要找一位执行者只是因为怕麻烦而已。不到十七岁就打两份工什么的,我还不想这么压榨自己。” “从港口mafia脱出却在别处建立另外一个黑手党组织——因为讨厌不择手段的暴力规则而寻求新生存之路,到头来却只是在原地兜圈子。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执行者,为了让防疫中心不变为新的暴力组织,禾泽君最后只能选择亲自成为执行者,杜绝它的变质。”森先生说着这样的话,行使着他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操纵他人情绪的天赋。在谈判方面,他的才能高出我太多太多,“成为执行者的禾泽会被武装侦探社厌弃吧?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使合理性——福泽阁下最厌恶的就是这样的事情了。福泽阁下有福泽阁下的坚持和底线,即使知道禾泽如此行事的原因,也会选择解雇禾泽吧。成为曾经极力想摆脱的存在,过去的坚持变为泡影,想想还真是有些可悲的遗憾呢。” 语言拥有引导想象的能力,我无比清醒的意识到了森先生描述的真实未来,指尖开始泛凉。 当然会这样啊。能够吞噬恶意只有比恶意更强大的存在。那个脑子烧傻了的家伙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所希望实现的美好愿景,一开始就只有用暴力的手段来堆砌,注定不是什么正直理想的存在。 负隅顽抗是没有用的。我被发现了死穴,我失去了继续谈判下去的资本。 我尝试出声反驳,在事实面前却找不到任何突破口。他并不是在描摹一种可怖的可能性来动摇我的意志,他描摹的是我我早就意识到而不愿承认的事物。由此,我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森先生。”我失去了对抗的意志,小声叫到他的名字,感觉非常的乏力,“您终结过港口mafia的暴政,比我更清楚黑手党的本质是什么,有些愿望不该变成这个样子。我……” ——我该怎么做? 我的声音止住了,倏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于是便更长久的迟疑起来。 被掌控情绪了…… 真是糟糕透了。 即使已经发现了这点,没有让这种情况持续下去,我却依然觉得非常的泄气。 “如果只是作为年长者提出建议的话,我会建议禾泽放弃建立疾控中心的想法。”在我萎靡又泄气的时候,森先生突然这样说道。 我愣住了,猛然抬头,望向森先生。 “什么?!”我错愕极了,以至于短暂的忘却了被打击到不行的事情,开始能够正常的思考了,“不应该是这样呀。” 我非常困扰的望向森先生。 “你应该继续引导我的思考路径,让我情绪崩溃,这样才能达到目的的。”我比划着,向森先生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一直以来都该是这样才对,这才是操心师该做的事情。 森先生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却收起了一直以来高深莫测的表情,变成了极为平静的、另一种少见的状态——值得信任的、长辈的状态。 “所以说只是以年长者的身份提出建议呀。”森先生的声音平静无比,却仿佛是在叹息着,“基于暴力的确立权威,基于恐惧的强行支配——我比谁都更清楚这有多么高效而通用。但有些时候是不能去使用它的,禾泽君。” “倘若根本没有做好付诸任何代价去做成此时的准备——既然已经站在了光明干净的地方,不如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吧。” 我愣愣的看着森先生,眨了眨眼。 好荒谬。 港口maifa曾经的首领,那个拿我作为诱饵来抓住魏尔伦的森先生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实在是太荒谬了。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我忍不住把自己心里想的话问出来了,“你这么有良心我好不适应。” 森先生短暂的沉默了一下。 “……禾泽君还是一如既往的会说话呀。”他非常无语的开口道。 我认真的思考起来。 “是因为太宰吗?”想了很久,我终于有了一个答案,于是很快说出口了。看着森先生再次默不作声,又继续乘胜追击,“是因为太宰,森先生才改变了一直以来的做法吧。” “你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森先生反问道。 要是换做太宰,我估计就说一句“猜的”了。但跟森先生还没那么熟悉,于是出于尊重,我答的更详细了一点。 “排除法。” 嗯,排除掉除了太宰以外的所有人,就只剩太宰了。 森先生看上去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再次睁眼时,却显现出了一些浅淡的阴郁。 我突然生出了一种极为离谱的猜想。 “……森先生是想救他吗?”我轻声问道,“并不是纯粹当做可以役使分配的资源,是真的考虑过救他的吗?” “……倒不如说,这才是我当初把他从河里捞出来的原因。”沉默些许时间后,森先生回答道,向我隐约展示了那泛黄而久远的记忆中微不足道的一角,“想要救一个人,却无能为力。这种经历我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这种状态让我觉得有些熟悉,却并没有影响我的发言。 “所以从最开始就劝我不救人吗?真是干脆利落的做法。”我眯了眯眼,研究起了袖子上的纽扣,“我想在镭钵街建一所疾控中心,明明有能力做到却不去完成,这种经历我一次都不想有。”
第151章 执行者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要是有什么可以被称之为座右铭或是人生信条的话,大概也只有这个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啊。”森先生露出了无奈的微笑,顺着我的意思将话题转了回来,“这种时候,果然还是要长辈出面来解决问题的吧,禾泽君愿意听听我的第二个方案吗?” 我盯着森先生,天空的尽头已经开始擦黑,夜幕即将降临。 我似乎知道了第二个方案是什么。 ——他来成为执行者,替我完成我想做的一切事情。 明明最开始是极力拒绝的,此时却很难说不。 不对……其实我自己也清楚,答应坐下来再接着谈谈时,就只有被说服这一种结局了。 “它只会是一所防疫中心,对吗?”我无比认真的询问道。 “是的。”森先生回答道。 “我答应了。”我如此说道。 这也是我和森先生的谈话中,唯一一次使用异能力的时刻。 · “这样一来,禾泽君也算是我的上司了吧。”森先生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一定会在森先生谋权篡位之前请您吃饭的。”稍稍放松了一些,例行公事般的威胁了一下之后就变得萎靡起来,盯着袖口的纽扣发呆。 困倦的感觉入潮水般涌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努力抵御着困意。想着早知道对面是森先生,我今天横竖是不会来的,又想到老板早就知道对面是森先生却故意不告诉我实在是太坏了!想着太宰和森先生的关系——森先生在为没能救下太宰而后悔,可那是太宰早就决定好的事情…… 他到底是为什么会在『书』上写出那样的结局呢…… 就这样断断续续的想了很多事情,我终于意识到我已经和森先生谈完话可以离开了。于是停止了研究袖口纽扣的动作,准备开口告辞。 结果一抬眼,就看见消失已久的爱丽丝出现在我眼前,手里拿着文件夹和钢笔,非常贴心的摆在了我眼前。 我顺着她的动作扫了一眼文件上的内容,虽然每个字都看得懂,但不怎么样的精神状态让我完全没法分析上面写的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负责建立疾控中心所需要的预算。”森先生适时的补充道。 我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望着细致到各种突发情况的计划书,陷入了沉默。 蓄谋已久。 我脑海里冒出了这四个字。 计划达成后装都不装了是吧。 “……你不会圈钱跑路吧?”我警惕的瞅了森先生一眼,不是很愿意批准这份文件。 “不可能这样做啦,况且禾泽君刚刚不已经用异能力测验过了嘛。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再用一次哦。”森先生大方的提议道。 ——抱歉,阿真是有CD的。 我刚想这么说,却在即将开口的时候停住了。 CD好像结束了…… 我意识到了这件事,低头瞅了一眼腕表。刚才研究袖口的时候大致注意到了时间,虽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绝对没过三分钟,顶多只有一两分钟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阿真的CD变短了?为什么? 我很懵,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细想下来,森先生圈钱跑路的概率几乎等于零。我之所以各种不愿意完全是出自于对森先生的讨厌和偏见。倘若过去我并不认识森先生——比方说我一直在另一家mafia工作——我是绝对不会这样磨磨唧唧的问来问去的。 我选择不多,森先生是最合适的人选,那选他就完事儿了。 想通这点后,我直接利落的签字了。 “其他方面还好说,医疗方面一分钱都不能省,有问题就联系我。”我签完字,把文件推回给森先生,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同他说道。 “我好歹是个医生,这种事情还是懂得的。”森先生无奈的说道。 我上下打量着森先生,用实际行动表达着我对他的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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