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同学, 如果你再这样不尊重老师, 我就要将你赶出课堂了。”这位瘦小的, 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师气红了脸, 看上去真像一个被顽劣学生捉弄的普通老师。 斯米拉不想再看他表演了。 “你以卑劣的手段害死了一个意志强大者。” 斯米拉平静了下来, 但眼中酝酿着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老师的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你要付出代价。” 所有的怒火, 所有的怨恨, 还有斯米拉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内疚和自责,在此刻变为了一把巨大的锤子, 一下子砸开了某些困于他身体中的枷锁。 像是小桶破碎,于是取水者终于发现自己拥有的是整篇海洋。 他的精神力从未如此充沛过。 蓝色的眼睛,低垂的眼睑,白到透明的皮肤,斯米拉在此刻看上去有一种淡漠的神性,像是创世主高高在上的俯视众生,公正的,无私的为所有罪行施加惩罚。 哥谭人一向擅长审时度势,即使是还没成年的孩子们也一样,教室里绝大多数人都察觉到了氛围的不对劲,没人出声。 “你要付出代价。” 斯米拉又重复了一遍,而当他话语最后音落下,浓烈的,犹如实质的精神力攻击扑天倒海的朝着那个男人袭去。 人类是看不到精神力的,但是此刻在场的所有人此刻都似有所感,像一阵没有控制好方向的微风拂过脸庞。 但在风暴的正中心,那个老师感觉到骨头在一寸寸碎裂,手脚都弯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他面目狰狞,却喊不出声音,只能在近乎真空的环境中绝望的挣扎着。 斯米拉并未因老师的惨状有任何动容。 他感觉自己正处于一个神奇的状态,仿佛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正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正在复仇,而另一方面则脱离开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一切,包括自己。 无悲无喜,无欲无求,像那个最初纯粹的意识体,而不是斯米拉。 “住手。” 一个沙哑的嗓音从斯米拉背后传来,斯米拉知道那是谁。 他停了手,转过身去。 “你在做什么?试图杀死你的老师?” 他看到的是一双隐隐透着愤怒的眼。 “我没有,他是一位做钥匙的人。”斯米拉面无表情的回答道,他此刻理智的可怕,甚至没忘记隐藏身份。 “蝙蝠侠先生。”他歪歪头,“我向您请求,给与我杀死他的权力。” “不行,”蝙蝠侠立刻拒绝。 “我会处理他,跟我回去。” 蝙蝠侠拽住了斯米拉的胳臂,斯米拉顺从的跟上,未做反抗。 只是在即将跨出房间的时候,斯米拉又一次开口。 “蝙蝠侠先生,请给与我杀死他的权力吧。” “不。” “他绝对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在我来之前他不知道杀死了多少小孩。” “不。” “他不配为人师表,他杀死了一个善良的人,一个勇敢的人,他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不。” 斯米拉在原地顿住了脚步。 “他杀死了我的...朋友。”斯米拉脸上表情淡淡,一粒晶莹的泪水却流出了眼眶。 一粒连着一粒。 “求求您,先生。” 蝙蝠侠拉着斯米拉的手僵住了。 斯米拉正在颤抖。 刚才消失的感情一点一点回笼,斯米拉用没有被拉住的手捂住眼睛,没有之前那样做作的呜咽声,只是将唇瓣咬的发白,偶尔从指缝里露出的一点点泪水,顺着脸颊,滴入尘埃。 “求求您。” 蝙蝠侠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这个孩子。 “先回家吧,斯米拉。”他最终这样说。 “我保证,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斯米拉坐在了蝙蝠车上。 如同他第一次见到蝙蝠侠一样,他被韦恩先生送回了蝙蝠洞,阿福在门口迎接他。 他被递上了毯子,热可可和一盘小甜饼。 他什么也没动,尽管他的身体确实从未像今天这样需要他们。 阿福安静的陪伴着他,并不试图询问具体的情况,也不强逼着他接受那些东西,只是用温和的眼睛安抚着他,陪着斯米拉一起坐在这个正对着庄园门口的沙发上,等待着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也消失在地平线上。 斯米拉已经不再哭了。 他抱着毯子,没有披在身上而是将它们团成一团死死抱着,他认定自己不是个逃避问题的人,他试图厘清自己的思绪。 他为什么哭泣呢? 为没有完全干掉那个人吗? 不,斯米拉敢保证,他留下的都是不可逆转的伤,那个人这样活着会比死了更痛苦。 一只飞鸟掠过天空。 他为一个朋友永远的离去而哭泣。 他已经将小胖子诺尔德当成朋友了吗?可是小胖子软弱,胆小,没主见, 而且他的意识体如此渺小暗淡,他绝对没有资格加入韦恩先生的种群,他永远也无法成为斯米拉并肩前行的引导者,同行者,甚至是跟随者。 可是不对。 不是这样的。 他看到了小胖子最后的璀璨。 那样明亮,那样震撼人心。 人的意识体还可以发生转变吗?同一个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有如此大的差别吗? 斯米拉沮丧地发现自己想不明白。 他呆呆地望向失去最后一点暖光的天际,却转瞬又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点,随着时间的推移飞快逼近着斯米拉。 斯米拉的眼睛一点,一点的被那绚丽的光填满。 是韦恩先生回来了。 斯米拉是开心的,但他没力气像往常一样充满喜悦地去庄园门口迎接韦恩先生。 原来悲伤是这样一件耗力气的事情。 所以这次换韦恩先生主动走向了他。 “斯米拉,你还好吗?”蝙蝠侠摘下了头盔,蓝眸担忧地望向斯米拉。 “不太好。” 斯米拉老实的回答。 他脸上泪痕还没有完全干掉,脑子混混沌沌,心中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他现在像一个即将爆炸的汽水瓶。 “韦恩先生,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还是想杀死那个人吗?我不可能同意这个。”蝙蝠侠脱口而出。 阿福再次为自己老爷优秀的沟通能力而忍不住叹息。 “不,”好在此刻斯米拉暂时放弃了去琢磨蝙蝠侠的态度,而是执着于另一个问题。 “我想问您,一个普通人,”斯米拉停顿了一下“一个胆小,懦弱,遇事只会逃避的普通人,会有一天突然奋不顾身的挺身而出,变成一个敢于为了拯救他人而放弃生命的英雄吗?” “斯米拉,”好在蝙蝠侠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他的表情严肃起来,仔细斟酌着回答的话。 “你既然能问出这个问题,不就说明你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当然会。” 斯米拉沉默。 “可是为什么?”他问。 他想不明白,斯米拉感到了让人想要把指甲插进肉里的焦虑,他真的想不明白,一个普通人,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为什么会有这样耀眼的光芒。 “可能因为很多东西,有的人因为正义与真理,有的人因为友谊或爱情,有的人因为良知和仁慈,一切美好的,值得人们为之努力的事物,都有可能在某一天变成一个细小的弹簧,支撑着人的灵魂跃过平凡。” “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机会吗?” “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机会,但只有很少的人能抓住机会。在命运的分叉点上,那些看起来毫无预兆的转变,其实都是以前暗处埋下的种子。” “经年扎根,终见烈阳,所以灵魂在一瞬间疯长,变得坚实,高大,能够向上抓到机会,也能够向下播下种子,有越来越多这样的人,一片土壤才能变得肥沃。” “哥谭是个很少有烈阳的城市。” 蝙蝠侠的脸上看不出难过,但斯米拉仍觉得这句话带着一点黯淡。 “但是我们都可以选择成为那个播种的人。” 斯米拉想到了那些破碎的星光,想到了那片初燃的星火。 他依旧沉默着,心中那片迷雾逐渐澄澈,他有了一个逐渐明晰的设想,但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韦恩先生,您也会害怕受伤,害怕流血,害怕死亡吗?” 蝙蝠侠连一刻也没有犹豫。 “当然。” 他看着斯米拉的眼睛,斯米拉能够明白他的未言之意。 但我绝不因恐惧止步。 豁然开朗。 斯米拉感觉心中的一个结被彻底解开了。 他终于承认-- 人类就是一个趋利避害的物种,所有人都一样。 他们天生渴望糖,酒,财富和权势,他们天生厌恶受伤,流血,死亡和消逝,无论是谁,都很轻松的就能明白什么是疼痛,什么是快乐。 但他们又都有这样一种可能,那就是抛弃自己本能,去追寻一种更高尚,更伟大的欲望,一旦他们决定走上这条注定无比艰难的路,他们的灵魂就会发起光亮来, 尽管他们仍是会恐惧会害怕的人,但在此刻,他们拥有了去对抗自己的天性和命运的力量。 所有拥有这种力量的人,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英雄。 当英雄站在流血,受伤,和死亡的恐惧之前,他们如同所有人一样瑟瑟发抖,唯一不同之处在于,普通人会向后逃跑,而英雄会迎着恐惧向前冲锋。 那苦痛的恶魔阿,你尽管向我冲来吧,我明白你那尖牙和毒刺的厉害,但我心中有比你更伟大的东西,所以我绝不后退,绝不后退! “诺尔德是个英雄。”斯米拉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终于确认了这一点。 在他确认这一点之后,他心中的焦虑和困惑消失了,但仍有一道巨大的伤口横贯在他心间,让他痛苦,又让他忍不住询问更多。 “谁为诺尔德播下种子?”他喃喃道。 他没期待回答,但蝙蝠侠的效率总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诺尔德·西恩尼斯,西恩斯曼家族的直系血脉,他的父母是少有的没有选择沾染毒|品和人|口|贩|卖的西恩斯曼族人,但也因此被排挤出家族的中心权力层,在一场黑|帮|械|斗中意外死去,临死前拼命保护了诺尔德并将他托付给了黑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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