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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常说，要过年关了，阎王爷会派小鬼上阳间来抓人去地府。乔一成是不信这些个封建迷信的说法的，但这段时间，莫三鼻他们那儿确实比平时都要忙。最近殡仪馆在排班时，总是安排他上夜班。莫三鼻提出过疑义，说老子都上了一礼拜夜班了，还有没有天理了？他们小组长原本就有点儿怕他，这会儿见莫三鼻叼着支烟，眼睛一瞪兴师问罪的模样，心里就更是犯怵了。两股战战了老半天，才哆哆嗦嗦地说出理由。原来他们这一带有个说法，临近年关时来的小鬼特别恶，一定要有个阳气足、够凶狠的人才能镇得住它们。放眼整个殡仪馆，确实没有谁比他更合适了。 “一天天的就知道放屁！”莫三鼻狠狠吸了口嘴里的烟，把吐出的烟雾全数喷在了小组长脸上，“那老孙，以前是养猪场里杀猪的，手上都有几百条猪命了，可不比我更有煞气？” “这哪能和比你……”小组长把咳嗽憋在肺里老半天，涨得脸都呈猪肝色了，才嘟嘟囔囔了这么一句，最后到底还是害怕莫三鼻的拳头，抹着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壮着胆问他，“那这样，你再辛苦几天，到小年夜前一天成吗？之后我给你放假，你可以到年初四才来上班？” “我初六再来！” “啥？你要休八天？！这从来没这规定呀三哥。” “别跟我套近乎！规定说员工三班倒，不能同一个班次都一人上，你不也没遵守？怎么了？初五接财神，我可不得等接完财神再来上班？你要答应呢，到小年夜之前这四天夜班呢就还是我，不答应呢，咱们就一块儿去上头找人评评理。” “行行，我答应你。” 因此，这也是为什么莫三鼻和乔一成要拖到小年夜那天才有时间去市里的农贸市场抢购年货。其实那会儿市里已经有百货商店了，可大部分的老百姓还是更喜欢上农贸市场。一来东西便宜，二来大商场的售货员都是你买的时候笑脸相迎，问了不买就一副买不起别来的样子，翻脸比翻书还快。哪像在农贸市场，摊主和顾客可以为了一毛钱讨价还价老半天，也能在路过时互相拜个早年，着实亲切。 乔一成原以为，明天就除夕了，大家伙该准备的也都差不多准备齐全了，说不定他们错开了高峰，既能避免人挤人，也能捡漏淘到宝。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年轻，想法太天真。还没踏进农贸市场的大门，他俩就被里面人山人海的景象惊到了。 “你不是说今天人应该不会多的嘛？”莫三鼻把烟按灭随手扔进边上的垃圾桶，拍了拍身边乔一成的肩，“一会牵着你三哥的手，别走丢了。” 乔一成一巴掌拍掉莫三鼻勾过来的手指，白了他一眼说道：“别趁机占便宜，当心我揍你。” 话说得挺狠，真的进去后，这摩肩接踵的人流量还是瞬间把乔一成和莫三鼻冲开了。左突右进了老半天，他才重新回到对方身边。这儿人太多了，让他和莫三鼻毫无顾忌地手牵手，乔一成还是不敢的，可他又担心再次和那人走散，最后想了想，他还是鼓起勇气伸出手紧紧抓住了莫三鼻的衣角。 莫三鼻走着走着突然人往右边一沉，低头一看，衣角正被一只谈不上细嫩，但骨节分明很漂亮的手紧捏着。他不自觉地咧开了嘴角，凑近乔一成带着笑意眨了眨眼开口道：“我看趁机占便宜的人是你吧？光天化日的，你想对我这个良家妇男做什么？” 莫三鼻说话时带出的热气吹在乔一成的耳朵上，没一会儿，一抹红晕便悄悄爬上了他的耳朵，渐渐地，这抹艳色又弥漫开晕染了他整张脸和脖子。乔一成的耳朵特别漂亮，尤其是耳垂那里，圆润如玉。此刻那羊脂玉一般的耳垂染上了红色后，就像上好的珊瑚，莫三鼻实在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揉了揉。霎时一股电流突然同时传到了两人的胸口，让他俩止不住地一阵悸动，心里又麻又痒。这下不止乔一成，连厚脸皮的莫三鼻都感到脸上烧了起来。他捏了捏乔一成垂在裤腿边的左手腕，一边感叹着这么多吃的喂下去这人怎么一点儿没长肉，一边让他重新抓牢自己的衣角，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继续往里走去。 市里的这家农贸市场，乔一成一共来过四回。前三趟分别是三个弟妹出生后，要办满月酒，他们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这高兴的事儿，总还是要请街里街坊吃一顿的。那时候他妈就会带着孩子们去农贸市场买些平时舍不得的东西。从一开始的牵着他一人，到后面他拖着二强、二强拉着三丽，他抱着四美。而这第四回 ，就是他妈生七七大出血没了后，家里设了灵堂，二姨说得去农贸市场买些点心，答谢前来吊唁的亲朋。乔一成记得那天是个大阴天，他和二强拿着姨夫给的二十块钱坐上了公交。那天乌云密闭，时不时地会传来几声滚滚雷响，可这雨就是落不下来，整个天空似乎都憋在那浓灰色的厚重云层里，就像他的心，明明难受得就快窒息了，偏偏找不到一个释放的出口。 那次以后，乔一成就再也没来过这里。一晃眼，八年就过去了。他们在卖花的小店前站定了脚步，乔一成看了眼坐在里头的那个老婆婆，尽管脸上的皱纹比从前多了，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当时卖给他黄菊花的那位阿婆。那会儿，老婆婆见他和二强小小年纪，带着黑纱站在店门前的模样，忍不住问了一句是家里谁没了。乔一成不想说的，可二强老实回答了她。老婆婆听了点点头，没像其他人那样总会习惯性地露出同情的样子说一句作孽哟。她对待他们的态度并未因为这句话而改变，还是同刚才一样，手脚麻利地包好花，收了该收的钱。只是在乔一成拉着二强要离开时，阿婆叫住了他，对他说：“你不容易，但也别忘了要好好过自己的人生。” 这句话乔一成在日后的岁月里一次次想起，又一次次藏在心底。大哥的责任压在他的肩上，他不敢用这话来激励自己。直到今天，身边站着莫三鼻了，他才终于有勇气和底气重新翻出这句话。虽然老婆婆早就不记得他了，但乔一成还是感恩那份陌生人曾经给予他的善意。思及此，他走进花店，买了一大捧梅花。 莫三鼻觉得乔一成自买完花后，心情就特别好，脸上始终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莫三鼻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央着乔一成问他遇上什么好事儿了。乔一成见他一脸真诚发问的神情，笑了笑说了当初的经过。说完后莫三鼻低着头一言不发了好半晌后，抬起头牢牢握住了他的手，换上无比坚定的口吻说道：“一成你信我，我会努力，在你好好过的人生里一直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傻子，”乔一成看了眼被莫三鼻抓住的手，没有甩开，而是转了转变成了和他十指相扣的姿势，皱了皱眉说，“你还敢中途离席不成？” “不敢不敢，你轰我我都不走。” 两人在农贸市场逛了整整一下午，才提着大包小包回了家。几个孩子都放寒假了，早就在家巴巴地等着了。乔一成前脚刚踏进院门，后脚四美和小文就冲了出来。一边喊着大哥大嫂辛苦了，一边围着他俩转圈。 “干嘛呢？不帮忙就一边凉快去！”一路公交挤回来，别说乔一成了，饶是身强力壮的莫三鼻都累脱一层皮。对着添乱的武小文便没好气的吼了一句。 不过小文向来是不怕他的，冲着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怪脸后，立刻换上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从乔一成手里接过一袋桔子，同时还不忘喊屋子里的其他几个人出来帮大哥分担分担。 “嘿，你就知道一成辛苦，怎么不心疼心疼我？” “你这一条胳膊都抵得过小乔老师两条了，可不得多干点活？” 莫三鼻看着武小文得意得鼻子都要翘上天的模样，咬牙切齿地暗忖：这小兔崽子自从有了乔一成这个靠山，就越发地无法无天了，看来必须哪天趁没人狠狠揍一顿了。 除夕那天，一大家子七个人一早就开始忙活了。乔一成给每个人都分配了任务，做年夜饭的重任自然是落在莫三鼻的头上了。二强自从第一次尝过莫三鼻的菜后，就被他的手艺深深折服了，在这个家里，莫三鼻俨然成为了他心中神一般的存在。原本莫三鼻是想让乔一成帮他打下手的，厨房在院子里，他还能借此和对方有些亲密的肢体接触。谁承想他那个“一”字还没说出口，二强便举起手特别积极地喊道：“大嫂，我给你当帮手吧！可以吗大嫂？”莫三鼻瞅着二强那跃跃欲试的劲头，实在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默默叹了口气说：“当然可以了。” 乔一成看了眼莫三鼻走向院子的那垂头丧气的背影，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他能不知道莫三鼻心里打的什么小九九？叮嘱二强先帮他看着一点儿弟弟妹妹，等会儿再出去后，乔一成悄悄跟着莫三鼻进了厨房。 “二强，你先把水槽里的青菜洗一下。记得上回我怎么教你的吗？”莫三鼻还没发现身后的人是乔一成，进了厨房也没回头，一边拿砧板，一边头也不回地吩咐身后的人。 “记得，青菜得先浸一下，洗的时候叶子那儿要轻轻搓两下。” “一成，怎么是你？” 本来正在低头擦拭砧板的莫三鼻一听这熟悉又意外的声音，立刻回过了头，一脸惊喜地问道。乔一成给盆里注满水，把菜放进去后，甩了甩手，又使坏弹了几滴水在莫三鼻脸上，笑着说：“你不想我来吗？那我走了。” “别呀！”莫三鼻一听，立刻下意识地从背后抱住乔一成，“咱俩一块儿做饭呗，让几个小的在屋里大扫除。” “那可不行，”乔一成享受了一会儿莫三鼻舒服的怀抱，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一会儿爬上爬下的，他们容易摔着，还是得我去。不过为了犒劳你今天辛苦给全家做大餐，我要奖励奖励你。” “奖励什么？” “你把眼睛闭上。” 莫三鼻听话地闭上眼，紧接着就感到嘴上有一个温暖的东西，又香又软，让他情不自禁地张开嘴慢慢地吸===~~~吮了起来，末了还轻轻地咬了一口。乔一成生得好看，这会儿被亲得水润光泽的模样更是让人心神荡漾。莫三鼻胸口起伏了好几下，才平复下那股躁动，他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开口：“下次可得奖励些别的了。” 这意有所指的话，让乔一成的脸“腾”一下红得能滴出血。他和莫三鼻刚才一样，胸口起起伏伏了好一会儿，才嗫喏着说：“看你表现了……” 莫三鼻看着乔一成一路溜得飞快的身影实在欢喜得无法用语言形容，他一边站在厨房口冲着屋里大声喊道：“乔二强，出来帮忙了！”一边想：当初在南师大门口被自己强拉着去给小文补习的那人是乔一成，可真的是太好了。
第8章 “你拿这些做什么？不是就让你去拿一串鞭炮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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