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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和赵国最近又在打仗，可用的通行路线又要少一条了，许老板用竹笔在地图上的某一处打了一个大大的叉，托腮思考着什么。 这次去齐国购盐，本来许繁是不打算亲自去的，咸阳还有一些事情要忙，不过不知为何又临时改了主意，还要走那条最凶险的路线。 “阿繁，这条路虽然最近，但那边正在打仗，太危险了。” “我自有打算，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就留在咸阳吧。” 好久没有那边传来的消息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上次让他吃了这么大的闷亏，不知道回去有没有生气。 虽然选择了快刀斩乱麻，心里还是莫名空荡荡的，难道是所谓“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吗？ 许老板独立风中，悠悠叹了一口气。 秦、赵之间战火频仍，边界线不断变更，秦虽然更胜一筹，但此刻尚未到决战之时，且赵国名将李牧尚在，带领赵军顽强抵抗着秦军的攻伐之势。 灭韩之后，秦军之利刃直指老对头赵国，一月前，将军李信奉命伐赵，现在正与赵军胶着在武城一带。 许繁选择的路线正要经过此地，经过了几处战场，皆遍地尸骸，血流成河。一行人沉默不言，谨慎地向前行进，突然碰上了几个逃亡的士兵。 他们脸色都是灰尘和血迹，战甲破破烂烂，看不出来是哪国人。那几个士兵看到有马匹，提着沾血的破剑就要上来抢，幸而这些士兵战斗力不强，许繁带着人三五下就把他们制服了。 “你们是从哪儿逃过来的？” “你他娘的才是逃兵，我们只是暂时撤退，早晚要回去弄死那帮秦人。” 许繁嗤笑一声，嘲讽道：“打了败仗还这么嘴硬，赵军也不过如此。” “你们是秦国人吧？哼，秦军不是也号称骁勇善战，还不是死了个主将。” “谁死了？” 那个士兵想挣脱开身上绳子的束缚，看到许繁担忧的表情，突然来了主意：“把我放开，我就告诉你。” 许繁手起刀落，斩断了那梱麻绳，刀锋指着他：“快说。” “不就是那个李信么，年纪轻轻，狂得跟什么似的，要我说，他也是活该。” “你说谎！” 不，这绝不可能……许繁紧紧盯着那个士兵，试图在他脸色看到谎言的痕迹。 “他中了我们将军的埋伏，必死无疑。”那个士兵警惕地看着许繁等人，又看了看自己被绑起来的其他同伴，决定还是走为上计。 这些人看着就是普通百姓，怎么想不开往战场跑，真是找死。 不过他没来得及跑，就被许繁按住，剑刃直抵着他的喉咙：“李信的事，一五一十说与我，不然你现在就得死。” “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那士兵坐在了地上，此刻才惊愕地发现前面的是个女子。许繁穿着普通的男装，又刻意变化了声线，不仔细看的确看不出来。 那个士兵咽了一下口水，心里暗骂了几句，把这几天发生在战场上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通。 李信接到伐赵的命令后，即刻带领五万大军出征，攻取赵国防守薄弱的地带。 一开始秦军气势如虹，大军很快占领了几座小城池。然而进攻武城时，李牧率领的赵军突然转换了策略，任凭秦军挑衅邀战，赵军都不动如山。暂时无法突破，李信只好在城外先安营扎寨，静待时机。 连续过了半个月，在秦军已经懈怠下来、疏于防备之时，赵军突然大举进攻，从两面夹击突袭，李信猝不及防，率领秦军堪堪抵抗，损失惨重。 为了保存实力，李信带领士兵突围，想要回到占领区，赵军穷追不舍，又在山中设下埋伏，秦军大败，统帅李信也失去了音信。 “他要么是死了，要么是逃了，逃又能逃到哪里去？打了这么个大败仗，回去了秦王能饶过他？” 许繁攥着手，挥拳击中他的脸，那个士兵捂着脸躺在地上，嘴里大骂了几句极为难听的脏话。 “我要去找他，你们回咸阳吧。” “不行，这里太危险了，您也不知道李将军在哪儿呀。” “是啊，阿繁，虽然这话不好听，但是听那个赵人的说法，李将军怕是凶多吉少。” 众人想要再劝，许繁显得却分外坚定：“他不会死的，我能把他找回来。” 李将军不是一向自恃神勇吗？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一定是那帮赵人的鬼话。 脑海中李信最后看她的眼神挥之不去，许繁把剑收回鞘，转身上马，执着道：“而且，这本来也是我的私心，我不想再连累你们了，大家回去吧。” “说什么连累的话，大家荣辱与共，阿繁，我帮你去找李将军。” “对，这件事还只是那个赵兵的一面之词，我们留下，至少还可以帮你打探消息。” 许繁心里一团乱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勉强答应了众人，策马向秦军阵营的方向而去。 被赵军突袭之后，秦军损失惨重，主将李信又下落不明，大军暂时由副将杨端和率领，退守到了涉县一带。 许繁混进了秦军打探，却得到了和那个赵人所言相似的情报，士兵们虽然不至于萎靡不振，但也大受挫折，据说不日后就要撤军了。 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了一样，许繁闭上眼睛定了定心神，转身想离开时，却撞见了副将杨端和。 杨端和是认得她的，见到她出现在这里，惊疑了一瞬，连忙把她拉到了营帐后面。 “许姑娘？你怎么跑这来了？” “李将军呢，你知道他的下落吧？”许繁心里突然生出希冀，急切地问道：“他在哪里？你快告诉我。” 杨端和迟疑片刻，安慰道：“许姑娘，你既然都找到了这里，想必也知道，李将军他……唉，我们也正在找他。” “他没有死，对吧？” “李将军定能得天庇佑。”杨端和叹了一口气，劝慰道：“姑娘不要过于担忧，我们会把他找回来的。” “他是在哪里失去消息的？” “三日之前，赵军在武城之外的山中设了埋伏，将军一时疏忽，中了计。” 许繁攥着手，喃喃道：“是我害了他。” “你说什么？”杨端和没听清，看了看四周，提议道：“许姑娘，战场凶险万分，我派几个人护送你回去。你要是不小心受了伤，李将军要是回来知道了，准得揍我一顿。” “不用了，我知道该怎么做。”许繁行礼谢道：“多谢杨将军告知这些，我先走了。” 杨端和没来得及再劝，许繁就转身离去，他有点拿不准，还是找了几个士兵暗中跟住她。
第83章 （番外）以战止战（二） 是这座山吗？山脚下还有战争的残影，破碎的兵甲、尸体、血迹赫然在目，苍黑的山体面色凝重，俯视着蚂蚁一样的人群。 许繁站在战场中央，环顾四周，尝试发现什么踪迹。如果是李信，被围困在山里，他会选择怎么做呢？ 如果是骄傲的李信将军，战败无疑比战死更让他难受，更不屑于逃跑……不，杨将军也说他们还在找，李信肯定还活着。 许繁径直往山林里去，顺着兵甲和血迹一路走。她似乎完全忽视了，这是怎样一座直插云霄的高山，苍翠的密林更像迷宫一般，远远看不到尽头。 一直到了夜里，圆圆的月亮从树梢里露出来，许繁仍然没有找到一个人影，倒是有些动物在草丛里乱窜，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血迹早就断了，许繁凭着直觉摸到这里，预感到这附近应该有什么异常，转身一看，却和一头绿眼睛的野兽对上。 许繁试探着往后退，随即转身就跑，那野兽紧紧尾随过来，许繁本来就奔波了一天，没力气跟它拼体力，跃到眼前的一棵高树上，停了下来。 这野兽可能是饿了，围着树嚎叫，还不停地用脑袋直撞，把好些枯枝败叶都抖落了下来。 许繁抽出剑想要刺到它身上，又担心这野兽皮糙肉厚，万一没有刺中要害，可能会反抗地更加激烈。 月光顺着树叶的罅隙照在剑刃上，折射出凌冽的白光。 许繁犹豫着要不要继续逃，耳边突然听到了阔别已久的熟悉声线：“阿繁！” 她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却见李信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直接踩着野兽的脑袋跃了上来，把她搂在了怀里：“阿繁，你没事吧？” 野兽大吼一声，愤怒地撞着树干，李信皱眉道：“这里不安全，我带你出去。” 密林里，野兽的嚎叫声仍在继续，似乎在追逐着什么，庞大的身躯在林间奔窜，震起了堆积的落叶。 月光照在山脚下，仿佛一条流动的河，绵延到远方。 许繁从刚开始机械般地由他搂着，到突然激动起来，双手捧着他的脸：“真的是你吗？你没有死……对，我就知道你不会死，你可是李信啊……” 李将军任她看着，抚着她的头发安慰道：“是我，我还好好活着，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大悲大喜，许繁埋首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发出低低的哽咽声。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一会儿，许繁才从他怀里出来，抬头问他：“为什么赵人和秦人都说你没了消息？” “这是我们的计划，我是故意躲起来的，为了抓到奸细。” 几天前，秦军的确经历了一场惨败。 李牧是赵国有名的老将，能征善战、功勋显赫，甚至有“李牧死，赵国亡”的说法。饶是李信一向高傲自负，也没有敢看轻这个对手。 在赵军按兵不出、固守武城时，李信令全军小心提防，等候出战良机。李牧这个老狐狸高深莫测，李信预料到他可能在布局，但还是年少气盛，想要和这位名将较量较量。 李牧带领赵军来突袭时，秦军本来尚有反击之力。但不知是哪个奸细透露给赵军许多重要情报，赵军来进攻时，就像进了自家后院一样，轻而易举地就瓦解了秦军的防御，李信只能带着将士们撤退。 赵军气势高涨，势要俘虏秦军主将，李信亲自带领一队秦兵引开他们，让杨端和带着大部队撤到后方。 考虑到奸细可能仍在身边，李信于是假装在战争中失去音讯，让敌人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好让奸细自动显出真身来。 “我这些天都乔装着躲起来，暗地里和杨端和联系。” 杨端和还说自己派了士兵跟着许繁，但是许繁走得太急，士兵们没来得及跟上。 “阿繁，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哪有这么容易死。” 李信没有战甲披身，没有银枪宝剑，穿得甚至还是打了补丁的麻衣，却笑得像班师回朝、准备领赏受封的大将军，比星光更璀璨。 “可是我很担心你，自从收不到军营传来的消息，我一天都没有睡好过。”许繁眼中盈着泪水，并不遮掩自己的心迹：“我很想你，每一天都想，可是，你为什么偏偏是李信呢，如果你就是个普通人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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