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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枫对兰澍很温柔，可他骨子里的傲气也是藏不住的，骄傲如他，一定不想看到别人同情他，怜悯他。 但情绪丰富的兰澍听了他的讲述，也仿佛切身实地的体会到了持明龙尊代代为了一个难以实现的目标努力，仍旧一无所获的绝望无助。 天生强大尊贵又如何？还不是一个终将被重担压垮的囚徒？ 背负着整个族群兴衰，看似风光无限尊荣无匹的龙尊之位，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松的位子。 “这样的宿命，难道就没有办法改变吗？” 兰澍强撑着，丹枫却从他颤抖的尾音里听出了他真实的情绪。 兰澍在为他难过，为他悲伤，为他痛苦。 枕在兰澍大腿上的丹枫卑劣的感到了十足的欢喜，因为此时此刻，兰澍的心全然为他而动。 丹枫抬起手，按住了兰澍的手背：“还不到绝望的时候，我们都在为摆脱宿命而努力。” “可是……”何时才有结果呢？ 丹枫会成为幸运儿吗？ “持明族会在濒死之时化卵蜕生，及时将持明卵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便有轮回重生的机会。仙舟上的天人与狐人的数量都比持明多太多，在战场重伤不治者只能就此逝去，若是有办法将他们转化为持明……”丹枫将兰澍的手抬起，第一次将自己内心一直以来的想法诉诸于口。 令他欣喜的是，兰澍并未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反而为他大胆的想法感到惊艳：“若是能成功，持明哪怕无法繁衍，也不会再面临种族灭绝的危机了！” 没错，丹枫就是这样想的。 凭什么那些丰饶孽物能够在死亡面前得到重新站起来的机会？他的同袍、那些比丰饶孽物更应该活下去的人类却只能沉睡在冰冷的死亡之中，难返其乡，令亲眷垂泪痛哭，白发人送黑发人？ 只要化龙妙法能够成功——不仅持明族再无绝嗣之苦，那些在战场上死去的凡人同袍，也会拥有重返家乡的机会。 “如你所说，持明已经彻底失去了繁育的机会，想要延续种族，自然要另寻他法，否则与等死何异？” 兰澍又问：“丹枫，你的计划进展如何？需不需要我的帮助？” “我族的传承是由王所守护的生命母树孕育新生儿，似乎与持明族的轮回蜕生有异曲同工之处。不过我听长辈们说，每一位精灵逝去之后，无论身在何处，精魂都会返回精灵之森，回到母树参天的枝叶下，反哺母树，灵魂陷入永恒的安眠。” “因而母树所结的果实中孕育的每一个精灵，都是全新的灵魂，全新的生命，而且每次母树孕育新生的精灵，数量都不会和死去的族人相同。” 所以寿命长的精灵不会将族中的新生儿看做逝去故友的转世，精灵们很明白，一个生命的逝去就是真正的消失，无可替代，每一次相遇都是全新的开始，现有的更要珍惜，生命的可贵之处便在于此。 “……原来如此。”丹枫看着兰澍真诚的眼睛，神思不由得恍惚片刻。 持明族的轮回蜕生是真正的一个人不断轮回。 龙尊虽然会在蜕生前经过一道遴选持明卵的过程，但实际上只是通过这个手段将自己这一世在龙心摧残下濒临崩溃的躯壳刷新重置，让新生的一世得以没有顾虑的从头开始成长。 而遴选仪式上被选中的持明卵，内里原本的族人会被转移到龙尊所结的持明卵内，正常发育成长。 持明族普通的族人尚且可以一个人不断的轮回，何况最初那位强大的龙尊呢？ 龙尊的力量强大而又危险，深知力量利害、且有庇护族群重责的龙尊怎敢将其交于旁人？ 持明族素有转世以后就不是一个人的说法，一个持明的前世今生性格都不尽相同，即便有龙师议会负责教导，但龙尊不敢放手。 极端的责任感和危机感让龙尊只能信任自己，龙尊传承里也屡屡强调背负的责任，于是代代龙尊都无法逃离为持明族奉献一生的宿命。 至于明明万世都是同一个人，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的进行遴选仪式，原因很简单，且只有一个。 那就是，骗过龙尊自己。 否则，知晓持明历史上那无数个龙尊都是失败的自己，新生的、心智与稚童无异的龙尊岂不是要直接被这莫大的绝望直接压垮？！ 新生的龙尊不知道前尘，难以更改的傲慢本性会让他在龙师们的教导下，不断的想要超越过去的龙尊，做出前人无法企及的功绩。 丹枫借前尘回梦针之效，虽然从此旧日梦魇缠身不得安寝，但也侥幸窥得了龙尊转世的奥秘，因此他对寻找摆脱宿命（绝望）的办法更加迫切。 或许最初的饮月君性情高洁，愿意为了持明族奉献自己的生生世世，亲自为自己戴上无形的重枷，可如今的饮月君、如今的丹枫已经撑不住了。 饮月君的尊荣之下，丹枫当不了纯粹的丹枫，他只能寄希望于他的下一世，可以过得轻松一些。 “两个人分担总比一个人硬撑好得多，而且不是我自夸，我对伯兰坦大陆现有的魔法理论都很了解，我的长辈们也一直都有和人类顶尖魔法师交流……” 说到这里，兰澍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视线：“当然仅限于理论，付诸于实践还是没有那么轻松的。” 丹枫怔怔的望着兰澍，他听到兰澍继续用那令他心脏鼓动不已的声音说道：“提瓦特没有被星神的命途浸染，这里说不定也会有什么办法。刚好我们现在就在提瓦特最负盛名的智慧之国须弥，若是能幸运的觐见须弥的草之神，肯定会减少不必要的探索……” “丹枫，你不要放弃，也不要气馁，我会帮你的。” “我一定要帮你摆脱宿命的枷锁——”兰澍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竟敢放出这样的豪言壮语，可是他不后悔。 不知道便罢，知道了朋友这般可悲的命运，兰澍就完全无法置之不理。 就算最后的结果是失败，他也要努力去尝试，尽己所能的去帮助丹枫。 “龙游于天，本该是最自由的。” “我想看到你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翱翔于天际，一定会很畅快吧？” 丹枫的龙尾巴都已经那么漂亮了，完全的苍龙形态肯定更好看。 终于摆脱一身束缚的苍龙在天空的云海中翻腾，真正为了他自己而欢庆，那副景象，值得被铭记一生。 丹枫霍然起身，他用双手小心翼翼的捧起了兰澍的脸，眼神灼亮惊人，仿佛燃烧着火焰。 “你真的要帮我？”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张合的双唇也颤抖着。 丹枫会成为不可思议的幸运儿吗？ “嗯！”兰澍郑重点头。 丹枫听完，一瞬间的表情似哭又似笑，他没给兰澍看清楚的机会，直接一把将兰澍紧紧抱住，力道大的宛若要将兰澍揉入自己的骨血。 “谢谢，谢谢……” 现在的丹枫已经是最幸运的丹枫了。
第45章 景元身为将军骁卫,每天身上的工作也不少，他将长庚带到鳞渊境以后没待多久人就先走了，这里自会有比他更心急的持明龙师们盯着。 中午云骑军换岗吃饭的时候,景元在军中食堂遇见了师父镜流,并且毫不意外的在镜流身边看到了狐人飞行士白珩。 “景元，来,来这边！”性格活泼的白珩看见他进来,头上毛绒绒的大耳朵抖了抖就抬起手招呼，还给他指了指手边第三个满当当的餐盘。 跟景元一同进来的将士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先一步去出餐口打饭了。 景元走过去,在两人对面坐下，生性冷漠寡言的镜流朝他点了点头，随后白珩便将餐盘推到他手边：“都是你爱吃的菜,我没有记错吧？” “是极，多谢白珩姐。”景元笑眯眯的道谢,白发金瞳的青年生得尤为俊脸,偏偏笑起来像极了微笑的大猫,又可爱又讨喜。 三人都是在役军人，吃饭的速度都很快，有话自然吃完饭再说，于是等三人接连放下筷子,白珩才一脸好奇的问景元：“我听说牡丹帝国的调查团已经来了？” 镜流也颇为关心：“饮月可有音讯？” 景元脸上有些无奈：“暂时还没有，调查团今日刚入驻鳞渊境就地扎营，波月古海那般广阔，恐怕要花上不少时日。” “唉,”白珩闻言有点失望的叹了口气，大耳朵都有点耷拉,“算算时间，饮月也失踪半个月了。” 以龙尊的实力，若是能回来恐怕早就找回来了，饮月那一家子持明都是不让他省心的。 “愿他平安归来。”镜流也道。 旁人将镜流、丹枫、白珩、应星和景元五人称为“云上五骁”，他们是生死至交，一起合作立下的功勋卓著，史不绝书，被人赞为仙舟活着的传奇，彼此间的友情更是深厚。 镜流性格再冷漠，对朋友也是关心的。 景元也正了神色点头：“一定会的。” 鳞渊境—— 持明的龙师们等在岸上翘首以盼，但凡有身穿黑色潜水工作服的调查团成员上浮冒头，龙师们都要投以饱含期冀的注目礼，殷切无比的希望能得到令他们欣喜的好消息。 可惜调查团的成员们在岸上海里忙来忙去，没有一个停下来分给他们半个眼神。 这些持明族不知道，他们可是很清楚自家事的，他们的顶头老大——牡丹帝国的帝皇就在这儿，亲自接手调查团团长一职督办此事。 哪怕不提牡丹帝国的帝皇是被全体国民狂热崇拜的至高偶像，单单是他们自家顶头上司都在这里干活，下属们哪个敢摸鱼？更别提他们都是帝皇点名召集的精英，谁都卯足了劲儿想在帝皇面前表现一下的。 岸上被牡丹帝国的调查团架设了龙师们完全看不懂的仪器，提出要帮忙的龙师们也被调查团婉拒，现在只有十几位族人在水下帮忙引路，仪器的显示屏上那些五颜六色的数据龙师们也看不懂，他们连进展如何都不知道，等得无比煎熬。 虽然如此，龙师们往日对仙舟其他族群的倨傲却是万万不敢拿出来的，他们现在找回龙尊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调查团身上，怨言是不敢有的。 毕竟哪怕真的处死那个造成龙尊失踪的牡丹帝国人长庚，失踪的龙尊也不可能回来。 海底，全副武装的高绛河跟随着前方指路的长庚往前游，潜水工作服的动力系统完全不用她亲自上阵，就化作最灵敏迅速的游鱼自动运转。 经过某一处时，她身上的仪器突然发出了尖锐的提示音。 不用她提醒，在水下也能行动自如的长庚就停了下来，随着她一起下潜。 海底的泥沙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的痕迹，但姐弟俩在周遭仔细寻找了一圈，最后找到了几片倒伏的水草。 “就是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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