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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被那家旅馆的早餐创到以后就换了家条件更好的旅馆，但兰澍后来听到旅馆的员工悄悄议论，说丹枫那间客房晚上的灯火从不熄灭。 新一任的龙尊蜕生出水之后，就会被龙师们悉心教导着各种知识尽快成长，成为合格的龙尊，护佑持明一族。 持明一族素来就有转世之后便是全新的一个人，与前世再无瓜葛的说法，偏偏这一条放在持明族最强大的龙尊身上并不成立。 面对新生的、幼小的稚童龙尊，龙师们在用心教导他成长的同时，也难以避免的思念前一位龙尊的强大——无法生育的绝嗣危机始终悬在持明族的头顶，族人只会越来越少，持明族的处境一直都不容乐观，需要龙尊这样拥有强大力量的尊长庇护族人。然而新生龙尊的成长需要时间，持明族最缺的，也是时间。 于是持明内部就研究出了前尘忆梦针，使用此术的人会在梦中回忆起前世的记忆，从而获得前世便已掌控的知识，跳过学习的阶段。 听起来十分美好对吧？实践后的效果也真的不错，能够省去大量的学习时间。 但前提是，前尘忆梦针的使用对象不是龙尊，不是万世一人的龙尊。 《仙舟通鉴·五龙远徙》清楚的记载，星历4800年，持明五脉正式与仙舟联盟结盟，之后第九十代龙尊饮月君雨别献出祖地鳞渊境镇压建木，至如今的丹枫已有两千多年。 被使用了前尘忆梦针的丹枫在梦中看到了很多记忆，无数个饮月君的记忆——承自龙祖血脉的不朽在龙尊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代代持明龙尊饮月君，都是同一条龙的转世。 或许是副作用吧，也或许是到了极限，那些不断浮现的凌乱记忆让丹枫渐渐分不清梦中的自己究竟是何人，好在醒来以后他是分得清，知道自己是丹枫的。 丹枫与兰澍在海上相处的那三天三夜，每次睡眠都很清静，他不会再做那些让他分不清自己是谁的梦，他便以为自己终于暂时摆脱了。 可上岸以后，与兰澍分开，他又开始做梦了。 噩梦重归以后会更加让人难以接受，丹枫试图用保持清醒来抵抗梦的侵扰，可惜效果欠佳。 “我有休息的——”丹枫想要辩解，可在兰澍自以为很凶的瞪了他一眼后，就悻悻的闭上了嘴巴。 丹枫没有傻乎乎的苦熬，他也会让自己进入短暂的睡眠养神，他也问过兰澍，初见那晚兰澍对他使用的法术是净化之光。 他以为是净化之光的效果，他想等撑到极限时再向兰澍求助。 因为，兰澍不可能永远都在他身边…… “我知道你很强大，可这样熬下去也会把身体熬坏的，手伸出来，随便哪只手都行。”兰澍说完，丹枫就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兰澍已经将红枫玉坠穿到红绳上编成了手绳，他把手绳系在丹枫那苍白的看起来格外纤细的手腕上，确认系牢以后才松手。 “这个玉坠有宁神助眠的功效，你先戴一晚试试看，如果没有效果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兰澍很认真的对丹枫说道。 这是兰澍在发现丹枫失眠后就连夜赶工制作出来的，虽然时间仓促但兰澍制作时非常用心，附魔前都精心设计了好几次草稿，只为确保丹枫想睡觉的时候一定能睡着。 “……嗯，我会的。”丹枫轻轻抚摸手腕上那枚红枫，他眉眼舒展，神色温柔，眼神也变得很柔和，本就俊美的容颜因此时展现的这份温柔愈发令人心动。 他自然是知道这两天兰澍晚上都在做什么的，兰澍的这一腔好意他很受用。 虽然，他的问题并不在于失眠，睡不着。 —— 是夜，桑歌玛哈巴依麾下的商船在宽敞的河面上安静航行着，船队高薪雇佣的护卫们人手一盏提灯，尽职的在船上巡逻。 商船的重地是堆放满货物的货舱，这里也是护卫们巡逻的重点，当护卫们从货舱回到客舱时，刚好看到一个客舱的门打开了。 护卫队长见状就走了过去，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位从客舱里走出的银发青年。 不论是青年漂亮的外表还是他从商队管事那里听到的消息，都让他的态度非常客气友好：“兰先生，请问您是有什么需要吗？” 这位兰先生可是花了六十万上船的大金主！ 正常来说即便是两个人，包在船上的吃住二十万也很够了，毕竟他们这商船主要就是运货的，条件是远远比不上正经的客船。 兰澍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出来透透气。” 客舱的环境对这位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金贵少爷来说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了，待得闷想出来透气也正常。 护卫队长理解的点头，顺口提醒道：“那您记得多穿件外套，这会儿开始刮风了，小心着凉。还有这盏灯您先拿着用，甲板那边灯都熄了，您去的时候留意脚下。”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兰澍微微笑了一下，接过对方递来的提灯，目送对方转身离去。 兰澍去了甲板吹风散心。 他其实做了个梦，梦醒以后就睡不着了。 那不是一个噩梦，他梦到了故人。 兰澍对待自己的朋友总是恨不得倾囊相待，就像他身在璃月也一直关心远在稻妻的空和派蒙。 可从前，他没有这么好，对朋友也是正常的范围。 甚至因为心大，显得有些没心没肺。 不过，在他真正体会到了何为时光的残酷之后，他才成长了。 有时候，成长的代价真的很残酷啊。 兰澍任由思绪放飞，风吹起他的头发，吹得他额头有些泛凉。 可他只是安静地望着黑漆漆的水面，有点不着边际的想着，原来今晚没有月亮。 直到身上突然被人披了件有些厚重的衣服，才将兰澍唤醒。 兰澍扭头，空茫茫的眼神有了着落，一下子清明起来。 “丹枫，玉坠没效果吗？” 胸前衣襟都有些凌乱的丹枫走到兰澍身边，与兰澍并肩眺望远处漆黑的山脉轮廓：“有效果，只是我忽然发现你不在房里。” 然后直接从噩梦里醒了过来。
第36章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兰澍的情绪一旦陷入低潮就会钻牛角尖,这是他的老毛病了，他也知道这一点，但往往会因为太过难过而控制不了。 好在丹枫来了,兰澍低迷的情绪因为他的到来有所缓解,听到丹枫的话，兰澍刚想说什么,心念一转,便轻轻咦了一声。 “你可不要哄我，如果真的有效果，我出门的动静也不大,怎么会惊动你呢？你的睡眠可没那么浅。” “丹枫，你给我老实交代。”兰澍严肃的审视着身畔的丹枫。 丹枫像是不抵兰澍的眼神，一边帮兰澍整理肩头他那件因为宽大而正在往下滑落的外套,一边垂下眼眸道：“我没骗你，真的睡下了,不过梦到了不太好的事情。” “原来你也是因为梦啊……” 听到兰澍低声呢喃的话语,丹枫不由追问了一句：“你也做了噩梦吗？” “……不,不是噩梦。”兰澍眼神逐渐坚定的摇了摇头。 在丹枫的注视下，兰澍缓缓的说道：“我梦到了以前的朋友。” “以前”的朋友？ 丹枫眸中若有所思，他轻声的接着问：“那你的朋友现在？” “他已经……去世了。”时隔三十年，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的兰澍再谈起这件事,眼眶还是忍不住微微发热。 “抱歉，兰澍，我不是故意的。”没有想要惹哭兰澍的丹枫看到兰澍红了双眼，连忙道歉,并掏出了手帕递给兰澍。 只不过，会用“以前的朋友”来形容,不外乎对方现在不是朋友，或者对方已经不在人世。 “我知道的，没关系。”兰澍接过白色的手帕，低头擦了擦湿润的眼睛，“他是普通人，就算有了延长寿命的办法，天赋的上限也摆在那里……我其实，早就做好了他会离去的准备。只是我没有想到，那一天会来得那么突然……” 这件事兰澍从未对人倾诉过，一直压在心里，因为每当回忆起时心头就会变得沉甸甸的，所以他也一直逃避着不愿想起。 不过，也许是心事藏得太久，蒙尘的故事总要有揭开的那一天；也或许是今夜没有月亮，让人心里沉闷郁结，丹枫出现的时机恰好，让兰澍想要倾诉心中尘封的往事。 丹枫安静的当一个沉默的听众，他明白这个时候的兰澍不会想要别人打扰，兰澍只是想要找个倾诉心中郁结的对象而已，他凑巧赶上了。 “我曾经也有过一次穿越到异世界的经历，在那里我遇到了他——我雇佣他当我的助理，之后他又成了我的学生。我是个不够称职的老师，根本没有教他什么，可他总说，我改变了他的人生，后来也一直无微不至照顾我……” “我回家以后，两个世界的距离让我和他再想见面就变得很困难。他那个人总是习惯照顾我替我着想，不愿我为难，就与我约定，每隔二十年见一次。” “……三十年前，我本该按时赴约的，可我因为贪玩耽搁了一天，等我再去找他的时候……” “他在前一天的晚上去世了。” 兰澍攥紧手帕，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簌簌而下。 丹枫垂在身侧的手指颤了颤，下一刻他便抬起手揽住了兰澍单薄的肩膀，将兰澍拥入怀中，用很轻柔的力道拍抚兰澍因为悲伤颤抖的脊背。 入了夏的须弥气候炎热，兰澍身上的衣物很轻薄透气，即便有丹枫自己的外套隔着，他也能轻易触到兰澍背部皮肉下纤细的骨骼。 丹枫下意识的手下用了点力道，还好他及时反应过来迅速松开，沉浸在自身悲痛回忆中的兰澍也没察觉，仍在用颤抖的声音讲述那令他无数次愧疚后悔的过去。 “身边的人说，他很早就起来了，坐在院子里对着那架秋千，不吃不喝，从早上一直等到晚上……” “临走之前，他还在担心我遇到了什么事……” 说到这里，兰澍已经泣不成声。 “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甚至让他走得也不安心！” “我算什么老师！算什么朋友！” 兰澍哭声不大，却令人无比揪心。 他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色，苍白的脸上眼泪不住的往下流，双眼通红，身体不时随着抽噎而颤抖，整个人脆弱的仿佛随时都会破裂。 丹枫没有安慰人的经验，而且他能想到的劝解方法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现在的兰澍使用——严厉强硬的言语或者干脆打一架发泄都是不可能的！ 不过好在，丹枫有行医的经验，他平时也会去毗邻鳞渊境的洞天丹鼎司坐诊治病救人。 悲痛过度很伤身体，哪怕兰澍身为精灵体质不同，放任他哭下去也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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