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上去很柔和,没有一丝一毫的攻击力。此时的他正在低头和与谢野说着话,有些小得意的骄傲样子,让人一点都不会讨厌。而与谢野就坐在轮椅上,被他推着缓慢往前走。两人沐浴在夕阳中,看上去是一副让人不忍心打扰的美好画面。 我是那个强势闯入的不速之客。 我迈着沉重的步子向两人走过去,沉重到每一步都像是在腿上绑满了沙袋。黑发少年率先注意到了我,他眯起了眼睛,用一种放松中蕴含着警惕的眼神看着我。 “你——就是地下医生请来的帮手吗?”他看着我说道。 我并没有理会他,因为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与谢野身上。与谢野小小的一只,蜷缩在轮椅之上。即使三年已经过去了,可是她似乎并没有长大,甚至于相比三年前的样子,更加瘦弱了。瘦弱到侧颊的肉都几乎掉光了,突出的腕骨紧贴着一层皮肉,尖锐的仿佛刺穿皮肤。 但是她的手中紧握着一只金属蝴蝶。那只蝴蝶看上去有些褪色,可是眼泪滴落到上面,却让蝴蝶多了几分生动。 与谢野哭过。 像是被露水打过的弱小花朵。 “晶子……”我轻声叫她。 她接收到我的信号,抬眸看向我。在我和她的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我们两个人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哆嗦,仿佛瞬间又置身到了三年前,那个吃了无数人、孕育着巨大悲伤和绝望的小岛之上。 “阿……阿狩?”与谢野不可置信的出声。她在叫出我名字的时候,声音沙哑,却带着满满的哭腔。 我和她都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 有些事情,只有我们才懂。 “嗨嗨,我说你啊——”黑发男孩不满足于被我的忽视,他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隔绝了我和与谢野的对视。 “我、我确实是归属于森先生。”这个时候,我才回答了黑发少年的问题。我是森先生命令来抢夺与谢野的,我的目的是带她回去。 与谢野在听到我说到[森先生]的时候,整个人又浑身震颤了一下。她在恐惧,森先生带给她的伤害过于巨大。 “森先生,让我把你带回去。”我艰难的说出了这句话。 “这怎么可能?我好不容易才从旧基地找到了金属蝴蝶,好不容易才劝说与谢野加入侦探社,怎么可能让你把她带回去?” 与谢野还没有说话,黑发少年却不满意的跳了起来。他挡在与谢野面前,毫不畏惧的注视着我。 他只是一个没有战斗力的普通人罢了。只要我想,我可以一只手就把他扔出去。只要我想,他阻止不了我带走与谢野。 可是,我看向了坐在轮椅上的与谢野。 我想知道与谢野的意愿。 “晶子,你想要和他一起走吗?”我这样问道。 如果与谢野说“是”的话,那我就私心把她放走。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脑中闪过的却是立原和上野,是无数被[不死军团]摧残过的士兵。 十三岁的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可是现在,我有了选择的机会。 即使,要违抗森先生的命令。 我反抗了他。 这是我第一次反抗他。 可是这不仅是反抗他,也是反抗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战友死去的、无能为力的、十三岁的我自己。 与谢野缓缓点头,她对我说:“阿狩,我想和他走。我想用我的异能,去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 在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我感觉心里的石头仿佛突然落地了。我长舒了一口气,看向了远处的夕阳。夕阳照在了与谢野的身上,仿佛给她赋予了奇妙而又蓬勃的生命力。 “那祝你未来一切安好。”我只是这样对与谢野说道。 我辜负了森先生的信任。 我无比清楚这件事情。 可是我并没有感到沉重和后悔,我拯救了与谢野。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的话,我依旧会这样做。我似乎突然理解了[死亡赋格],理解了立原为什么要给我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也许,我真的正在长出完整的人格。 我正在蜕变成一个完整的人。 我把随身携带的手枪送到了黑发少年的手上:“如果你想要带走晶子,那就杀了我吧。” 顶着黑发少年惊诧的目光,我带着他的手扣动了扳机,将子弹射入了心口。 我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死亡的感觉了。我会受伤,会死亡,但也会再生。在经历过很多次很多次的死亡与受伤之后,我的再生速度甚至有了足够明显的加快。 我似乎在逃避。 又似乎在赌。 我逃避于在森先生和与谢野之间做出抉择。我又在赌森先生究竟会不会在意我。 感受着死亡的侵袭,我最后看向了黑发少年和与谢野离开的背影。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夕阳依旧还没有落下。窗外已经回复了平静,连直升机都不见了。余晖透过落地窗玻璃撒在了我的身上,明明是暖洋洋的,可我只感觉到了冷。 森先生已经走了。 我知道,我赌输了。 穿着胸口一片血迹的衣服,我落魄的回到了医馆。一路上人来人往,他们惊讶于我身上血迹,又忍不住逃离我身边,可是我已经不在意了。 回到医馆的时候,整个医馆都是寂静的。寂静到仿佛没有人存在。没有灯光,没有爱丽丝,也没有森先生。 我摸着黑上了二楼。就在打开电灯的一瞬间,我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森先生。 灯光给他的脸打上了一层浅浅的阴影,看上去有些压抑。他的眼神晦暗不明,但是在看到我站在门口的时候,还是颔首开口:“狩君,你回来了。” 声音冰冷。 蕴含着怒意。 “我……”我心虚的开口,“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信任。因为侦探社的人实在是太厉害了,他把与谢野截走了,还开枪打了我……” 我说着说着就闭嘴了。 这么拙劣而又漏洞百出的借口,他怎么会信。 在我没能将与谢野成功带回来的那一刻,他就什么都知道了。所以他生气了,他惩罚我,他没有将我的身体从那里带回来。 面对他的时候,我本不应该抱有侥幸。 “为了这座城市,我可以付出所有。”他说道,“我原以为,我可以信任你一次。” 他真的很生气,但是那种冰冷的语气又让我产生了一种即将被放弃的恐惧。他甩出了两把手术刀,手术刀就准确的插入到了我的手心中。 我攥住了拳头,任凭那两把手术刀刺穿了我的手掌。我感受着那种痛感,看着血液顺着拳头滴落到了地上。 “对不起,森先生。” 我向他道着歉。可是道歉又有什么用呢?我依旧是毁掉了他的计划。我应该想的是如何做出补救——趁着他还没有说出将我逐出医馆的话,做出补救。 我的脑中闪过一个很疯狂的想法。 “我……我不可以吗?” 他蕴含着冰冷怒意的紫眸就看向了我。 “我也可以,就算没有与谢野——”我孤注一掷向他争取,“[不死军团]的存在,最开始……不就是因为我吗?” 我在他心里本没有那么重要。这种难以启齿的话说出来更是让我自惭形秽。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只有这样,才能从森先生的手中争取到一点什么。 “我可以往上爬。只要爬到足够高的位置,我就可以接近首领。我可以杀掉他,仅仅是杀掉他而已。”我已经是近乎卑微的在恳求他了。 “即使不能成为你的最优解,我……也可以成为仅有一人的[不死军团]。” 二合一的更新,补了哈。 事情是这样的,我长了一个火疖子。但是由于这个火疖子过于歹毒刁钻,严重影响了我的正常生活。所以我决定在家自己缓两天,如果不行的话就要去医院开刀引流。所以这段时间不能保证稳定更新。
第30章 破晓11 其实我从来都不在森先生的考虑范围之内。 我知道这件事情。 对于森先生来说,[不死军团]的核心永远都是与谢野。与谢野的异能力可以瞬间让濒死的人恢复完好,那就是[不死军团]的本质。 对比与谢野来说,我的能力就是一个低劣的仿品。我也能再生,但是我的能力不能作用于其他人,只能作用于我自己。并且我的再生时间要长于与谢野的异能力,效率低下。 也许唯一的好处就是——[死亡赋格]是真正意义上的复活,而[请君勿死]则对已经死亡的人束手无策。 只是这个所谓好处,在我身上好像也只是苦痛的体现。它不曾为我带来任何真正意义上的帮助和便利。 也许我在森先生的心中,连备用选项都不是。 手术刀刺穿手掌的疼痛已经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伤口在愈合过程中又被尖利刀刃重新割开的疼痛。只要手术刀还穿透我的手掌,那伤口就永远不会愈合。 我不想将刀子拔出来,就放任它保持现状。 我在惩罚我自己。 即使这份惩罚并不能做出任何实际的补救。 森先生不说话,他就坐在沙发上。他甚至连爱丽丝都没有放出来。整个客厅安静到只有时钟秒针规律划过的声音,还有我和他的呼吸声。 我好像在被置身到刑架上,秒针走过的滴答声就化为了凌迟的刀,一刀一刀的剐了我身上的肉。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我才鼓起勇气结束了还在蔓延的沉默。 “对不起森先生,总之——我会补救的。” 我跑出了医馆。 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脸面待在医馆呢? 我的一切都是森先生施舍的,包括住所,包括生活。可是偏偏又是我背叛了他,让他生气,辜负了他的信任。我无比清楚,是我先对不起他。 夜已经很深了。 扭曲的巷子里堆满了杂物,有厚厚的藤类植物贪婪的爬在古旧的墙壁上。没有路灯,甚至没有星星。风吹过,藤蔓的叶子就会沙沙作响,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不知名生物的窃窃私语。 我能去哪里呢? 横滨之大,其实根本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静静的蜷缩在了医馆的门口。这里悬挂着一盏散发着昏黄光晕的门灯。似乎这样,我就可以离森先生稍微近一点。 我又想起了与谢野。如果在知道既定结果的前提下再来一次,我是会选择捍卫森先生的信任呢?还是会继续放走与谢野导致被森先生放逐呢? 其实这是一个很无解也很愚蠢的问题。很多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如果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没有反悔,事后回想起来的时候又有什么资格后悔呢? 我不想当这种自怨自艾的蠢货。 第二天一早,我就穿着前一日的衣服去了港口黑手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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