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太子,一直深得康熙的喜爱,在诸位大臣面前不止一次夸赞他,就这,还觉得不足以让大臣们充分了解太子的优秀。 议事完毕之后,又领着大臣们,去太子的毓庆宫,亲自当面考察太子读书。 “尔等可在书架上,随意抽取,向太子提问。”康熙比太子本人都要自信。 被长辈推出去四处炫耀,太子有种莫名的羞耻感,可他又不能拒绝,只能坐端正,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等待着大臣们对他发问。 皇上非要他们抽问,大臣们不得不问,只能各自去找了一本书,随手翻开,然后针对篇章里的内容进行提问。 前面那两个起初问的问题还稍稍简单一些,不承想太子对答如流,甚至还更为深入地说了几点。 这下大臣们心里也略微有了底了,太子确有真才实学,不必刻意递简单易答的问题。 提问也是能体现一个人的学识的,大臣们也想在皇上面前表现自己,所以越到后面,提的问题越是刁钻。 太子面不改色,依旧声韵清远,句读铿锵,贯穿古今,着实出人意料,叫人惊艳万分。 “太子殿下天纵聪明,学力深至,臣拜服。” “太子天资聪颖,学问渊通,实在是社稷万年无疆之庆。” 虽然是恭维,但也确实是实话,一时之间君臣尽欢,其乐融融。 当日之事,后来在京中广为流传。 人人都道:“面对学识渊博的诸位大臣,即便提问艰深,却应对自如,优雅从容,太子殿下今年不过九岁之龄,远胜我等读书几十载的寻常人。” “太子天资卓绝,气表不凡,即便是在这炎炎盛夏,也能端坐怡然,不挥扇,不解衣冠,丝毫不见惰容,实属我辈读书人之楷模。” 太子声名日盛,明珠再怎么想扶持大阿哥,心里却也明白,大阿哥远不及太子,别说皇上会偏宠太子了,要不是索额图那厮与太子有亲缘关系,连他都想转投太子门下。 太子得知此事后,站在阁楼上远眺,张良敬候在他身旁,一时也摸不透这位殿下的心思。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有人将孤捧得高高的,不知又有多少人,在等着看孤登高跌重呢。” “太子殿下,可需要奴才吩咐下去,令百姓不得妄议储君。” “不必了,随他们去吧,孤虽是储君,却也比不得皇阿玛,连皇阿玛都不曾禁止百姓谈论他,孤又怎能越过皇阿玛。” “是奴才考虑不周。” 太子不再开口,其实若换作是前世的他,必然一开始先是会感到自傲,只是盛名之下,就得付出更多的努力,让自己担得起这份好名声,一旦之后行为言语有所疏漏,必定遭遇众人更猛烈的抨击,他便会恼怒。 可如今的他心态更平和些,他并不在意旁人说什么,他唯独在意一个人对他的看法而已。 “张良敬,你是皇阿玛替孤选的人,你应该知道,皇阿玛希望孤声名显赫,今后该如何行事,孤不想再多说,你若做不好,有的是人替你。” “奴才知道!定不再犯此等错误。” 他不过是想着借此卖太子一个好,便于与太子拉近关系,谁知竟弄巧成拙,惹得太子不快。
第63章 这时候,太子的乳母孙嬷嬷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太子殿下,二阿哥的贴身太监求见,说是有急事。” 太子眉头一皱,顿觉不妙,压低嗓子道:“让他赶紧进来。” “奴才叩见太子殿下,您快去救救咱们二阿哥吧。”听风伏地请求,神情焦虑。 “怎么回事?细说清楚。”不能急,得先问清缘由,太子死死地攥紧拳头,指甲都深陷到掌心的肉里去了,他克制着,尽力保持理智。 “回太子殿下,方才皇上前去查阅二阿哥的功课,发现二阿哥走神,还以为二阿哥故意不敬师长,一心只想着玩乐,顿时勃然大怒。不但亲自打了二阿哥手板子,还要二阿哥跪着抄写一百遍师傅所教的文章,抄不完不许离开。” “什么?”只是走神,皇阿玛不至于如此生气,定是还因为别的什么。 “二阿哥如今只抄了不到一半,今晚怕是回不去了,可殿下您是知道的,二阿哥生来体弱,那读书的屋子里又闷又热,今儿又没吃晚膳,奴才担心二阿哥的身子受不住。” “张良敬,你去乾清宫找御前的人打听一下,看今日皇上可见过什么人,说了些什么。” 张良敬刚想应下,就又听见太子改变主意了。 “罢了,还是孤亲自去一趟,当面问问梁九功。” 说罢,就大步往毓庆宫门口匆忙走去。 见状,张良敬赶紧扯着嗓子喊:“快备轿撵!太子殿下要去乾清宫。” 太子的轿撵到的时候,梁九功第一时间亲自迎了上去。 “殿下,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要见皇上?” 瞧了一眼大门紧闭的御书房,太子若有所思。 “皇阿玛可是在忙?” “您来的不巧,几位内阁大臣才进去一会儿。” “那孤就在外边稍等片刻,等皇阿玛议完政事,再进去请安。” “殿下,今儿可指不定什么时候能结束呢。”梁九功知道太子在皇上心里的地位是独一份的,所以有些事情也就没有瞒着。 “几位大人正是为了琉球的弃留而来,为着此事,已经吵了好几日了,皇上为此甚是心烦,有什么事,殿下若不急,不如等明日皇上过去看您的时候,再说吧。” “琉球?” “正是。” 太子总算知道保宁是为何受了迁怒。 “多谢梁总管告知,孤听说二阿哥今日被皇阿玛训斥了一顿,正好,孤顺便去看看他。” 梁九功才想起,二阿哥今日好像受了罚来着,这几日皇上情绪起伏不定,他待在御前也是时时刻刻都战战兢兢,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 “皇上本就为了这事肝火旺盛,二阿哥今日正好撞在枪口上,不过您也知道,皇上素来还是疼爱二阿哥的,二阿哥今日受了罚,确实委屈,太子确实该去安慰安慰。” “梁总管在御前伺候辛苦,孤就不耽误你的工夫了。”其实梁九功一直都对他挺恭敬的,又深得皇阿玛信任,太子也乐得跟他打好关系,所以说话也格外客气。 “殿下折煞老奴了,能伺候皇上是奴才的福分,殿下慢走。” 平日里,皇子们就在乾清宫东边的那一排厢房里读书,他径直越过大阿哥所在的那间,连看都没有要看一眼的意思,直接到了胤祾所在的第二间。 年岁越长,胤祾出落得也越发俊秀,都说他的眉眼长开后,像极了皇额涅,尤其是他安静下来的时候,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不过皇额涅温柔和婉,胤祾却恣意娇气,有的时候还有些任性顽皮,这样的性子,在这深宫里十分难能可贵。 他希望在自己的保护下,胞弟能够永远都保持这份张扬肆意。 屋子里的胞弟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笔,连脸上被划了好几道墨渍也浑然不觉,虽然二人同岁,不过在太子眼中,胞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眼神总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慈爱和包容。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门口,示意门口的两名守卫开门。 守卫们哪里敢拦太子,即刻便放行了。 开门声骤然响起,在这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胤祾下意识抬眼望了过去,下一瞬,便展开了笑颜。 原本跪着的他连忙起身,谁知因为跪久了,双腿一时有些不听使唤,差点扑倒在地。 幸好被快步上前的太子给拉住了。 “小心些,来,把腿伸直,替你揉揉。” 太子跪坐在他身旁,把他的腿搭在自己怀里,搓热双掌,替他按摩穴位。 双腿顿时变得热热的,很快那股又麻又酸的不适感,便消失不见了。 “太子哥哥,你怎么什么都会呢?”胤祾惊叹地望着自己的兄长。 前世第一次被废之后,又再度被复立,只是时常遭训斥,总跪着,伤了膝盖,他被拘禁于咸安宫的时候,双腿时常骨节刺痛,便自己从医书上习得揉按之法缓解。 只是这些却是不能告知胤祾他的。 “我看的书多,有一本古籍上有记载,听风说你今日遭到了皇阿玛的训斥,可是课业太过繁重的缘故?” 在太子心中,胤祾不是那种会在读书的时候,故意神游九天的人,他是能够集中精神的,毕竟六岁之前,都是太子在教他。 胤祾尴尬地摇了摇头。 “确实是我不对,我心里想着别的事情,实在愧对老师的悉心教导,明日,我会向老师赔礼道歉的。” “保宁这是长大了,也开始有烦心事了?不如说给哥哥听听,兴许哥哥能够帮到你。” “我在五台山遇到了一个——” 本来是想把老和尚的事情说给太子哥哥听的,但脑海中,突然响起那句会连累至亲之人,他又把话吞了回去。 “遇到了一——一只狸奴,它长得实在可爱,没能把它带回宫,我觉得很遗憾,没别的了。” “是吗?”太子自然是不信的。 “是啊!呵呵,太子哥哥,你相信神鬼之说吗?” 太子手上的动作顿时僵住了。 “太子哥哥?你怎么了?”胤祾凑近,疑惑地盯着他。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的太子,继续为他按揉着。 “嘶!”怎么突然有点儿疼了呢? “好了,关节处不宜按揉太久,让听风每日像我方才那样为你按揉一刻钟的时间,能够稍稍缓解血脉不畅所带来的不适。” 他把手藏入袖中,紧紧攥握成拳头。 “鬼神之说不过是无稽之谈,当不得真,好端端的,你怎么问起这个?可是在五台山见到了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遇见!呵呵。”胤祾干笑了两声,语气十分僵硬。 “还有多少?” “啊?” “还有多少未抄完?”太子屈指在写了一半的白纸上敲了敲。 “还有……将近六十遍。”胤祾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他总是走神,抄写的进度确实慢了点。 “知道了。” 太子左手抚着右边的袖子,从笔架上重新取了一支毛笔,蘸墨,落笔,字迹与胤祾的有八分相似。 胤祾撑着下巴,看了好一会儿,他自己的字偏圆润小巧,太子哥哥本人的字更为端重,又暗藏笔锋,他拿起笔,试着仿写了一个,可看着还是软趴趴的,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就像一只小猫,再怎么龇牙咧嘴,也学不来猛虎骨子里的气势。 他悄悄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他写的那个字旁边,却多了一个新的字,是太子按照自己本来的习惯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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