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帝王深吸一口气问道,他甚至想到了禅位,只要能够保住命。 “陛下不如东行,那处有海,北境之人虎视眈眈,若是与许御天的南境之兵碰上,两厢消磨,或许有一线生机。”大臣思索着说道。 “确实,若是鹬蚌相争,倒不是不可行。”帝王喃喃道。 “可那小儿聪明的很,他会中计吗?”又一大臣小心说道。 室内静默,数年之战,那还未弱冠之子步步扩大,稳扎稳打,老谋深算的让无数将领折戟,旁人正面对敌,他却极擅长借力打力,兵法策略亦是不输。 能出奇兵,也极度谨慎,百姓称道,却又心狠手辣,想让他上钩极是不易。 “若是惹恼了他……”一大臣迟疑道。 其他臣子皆是蹙眉,从前他们自然不惧,可如今不能不惧。 “先派人上去说服,若他能够助朕驱逐北境之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自然是名正言顺的属于他的。”帝王已知形势比人强,但天下所得,向来讲究一个名正言顺,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次的清君侧。 只要能够缓和下来,就能够周旋。 “是。”大臣们纷纷行礼,再次商议和谈之人。 许诺百金,终于有人颤颤巍巍的出发,被士兵捕获,见到了那主帐之中被将领簇拥为首之人。 一身盔甲,年轻到了极致,却又令人会下意识忽略掉他的年龄,那双被称之为不祥的金眸微垂,就令人好似连周围可以呼吸的气息都被抽空了一样,比之帝王更有…… “皇帝有什么话让你传给我?”他的话语并无威逼之意,清淡却足以震慑人心。 只是这副俊美出色的样貌,却不知为何与帝王有几分难以忽略的相似。
第242章 卑劣者的经历(12) “问你话呢!”一将领见他半晌不答, 呵斥道。 “这……陛下有旨!”使臣下意识答话,看着这一众杀意凛然的将领,哪里不知道此次传旨的艰难, 既然已叛, 他们又哪里会将皇帝放在眼里,可他既然来了,便是硬着头皮也得将旨意送达, “陛下允诺, 若许将军能助大楚击退北境之兵,赏良田万亩,封异姓王, 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 百官百姓见之跪拜,许柳尚书之女柳玄芝为妻……” 他一一陈述,帐中兵将本还有不屑嘲笑之意,条件一一摆出, 却是有人看向了不动声色的主帅。 良田千亩, 异姓王, 还有天下第一美人在怀,也可称得上是醒掌天下权, 醉卧美人膝了,且此举名正言顺, 起义之初, 他们哪里敢想如今, 若是答应, 此时便算是功成。 众人一时心绪起伏, 难以压制。 “大楚要亡了吗?竟然求到了我这个叛军这里。”那和缓的声音响起,虽笑意中并无嘲讽之意,却恍若一道雷鸣乍响于众人心中。 将领皆是回神,那本见帐中皆是静默的使臣一惊,头上背上瞬间渗出了汗来。 此处将领未必人人能够抵受高官厚禄,可这年轻主帅却是一眼就能看透本质,如此年龄,十分可怕,不过一句,就可将使臣努力搭起的架子拆的七零八碎。 “外虏入境,家国之下,我大楚子民,自该共同抵御,否则国之不国,何以为家。”使臣努力屏着呼吸说道。 “外虏自然要驱逐。”那被称之为不祥的金眸露出了浅笑,明亮温和如初晨的光芒,哪里有丝毫不祥之感,可他的脾性却不似他的外表那样可亲,“只是谁是你大楚子民?” “你难道要造反不成!”使臣下意识脱口,不待帐中反应,他自己已是讶然,“不,我的意思是……” 可那年轻主帅不见恼怒,只是一瞬的惊讶后笑了出来,他无需说什么,帐中将领皆是哈哈大笑了出来。 使臣一时有口难言,汗水已然浸透了衣服,知道自己即便从此处出去,再回去也恐怕难活了,他索性心下一横:“若是登位不正,必遭天地……” “大人,请谨慎些说话。”那年轻主帅看着他笑道,“何为正?民心即为正,回去告诉你们大楚皇帝,合作倒是可以商议,若不能拿出我想要的条件来,南境之路必为陛下堵死,名声之事不必再说,自古成王败寇,他心中自然明白。” 他的辞色并不锋利,却直扎使臣心中,此子虽年轻,却不为天地规则所束缚。 受命于天之事,向来约束的都不是君上,而是黎民。 再多言谈恐也难动摇其心性,说是封赏,其实是他们有求于人,天然便落于下风,无有掣肘。 “是。”使臣拱手行礼,默默退下。 待他的身影被带远离,帐中将领已有按捺不住者:“主帅,真要与那狗皇帝合作?” “他之前派遣士兵来讨伐,可没有任何手软。” “那狗皇帝恐怕是假意合作,一旦解决了此时危机,必然会反咬一口。” “若不是北境之危,他岂会来合作?” “既然已经反了,不若趁他病,要他命,皇帝之位,也不是只有他们楚家的人能坐!” 将领各抒己见,待那中间之人发话时,一众人皆是安静了下来:“派人悄悄跟着那使臣,先确定皇帝的位置,至于合作与否,还是要看他后续开出的条件。” 副将应是,匆匆去了。 其他将领皆是欣喜:“您的意思是……” “若是假意合作,一举拿下,倒比我们到处去找那像野狗一样乱窜的皇帝要便宜的多。” “主帅英明。” “若有那时,什么尚书之女,天下美人尽皆属于主帅了。” 将领畅谈,未来之景比之使臣勾勒好上千万倍不止,可平人心,定细则。 待到会议散去,又有练兵及各处公务呈报。 南境虽不比一个大楚,但数州之地连绵,兵士充足,早已非当初轻易就能够摧毁的存在。 而除了商议北上之事,还有称王之事。 此事的确该提上议程,只是许御天对区区一个王位不太感兴趣,他想要的是……帝位。 夕阳渐沉,一如如今的大楚,努力挣扎也逃不过穷途末路。 曾经他看它辉煌巍峨不可高攀,但一步步上行,这一艘巨船早已破了无数孔洞,只剩下些许旗帜停留在水面之上。 若要称帝,自然有捷径,找到皇帝,杀之。 没了皇族,这天下自然是他许御天的,此事上不值得有任何的迟疑和手软。 主帐掀开,光芒透入,本是军营中心最为安稳的休憩之处,那掀起帘帐的手却在看到那本不该停留在其中的衣摆时停顿了一下。 手指扶上了腰上的刀,视线上抬,却在看清那帐中闻声侧眸之人时呼吸微沉。 光影蔓延,只堪堪够到了衣袍,却难以触及那蜿蜒垂落的红发,烛火未燃,他似隐于暗中,却是这宽敞主帐之中最为明亮耀眼的存在。 “主帅?”驻守士兵见他不动而问询。 “无事,你们退下。”许御天吩咐道。 帐中之人闻言,那双绿眸之中露出了一抹笑意来。 士兵退离,许御天掀起帘帐入内,心中沉重不知何感。 三年,他隐隐知道他从未远离过,却也从未现身过。 数万将士包围,于他而言,却仿佛直如无人之境,他就这样突兀的,宛如精怪化身一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并不顾及他是如何想的。 “此时到了你觉得能坐享其成的时候了?”许御天掀起帘帐入内,将其在身后归置好询问道。 “许将军战无不胜,大楚皇帝早已不是你的对手。”帐中之人放下了从架子上拿到的竹简笑道,“称帝之事,指日可待。” 他虽未动桌上军报,但动作闲适,一如那时在院落之中的相处。 旁观清风落叶,许御天不是主帅,只是那个总是会被他调侃揉捏的少年。 那个院子已经被破坏掉了,地盘蔓延,各处征战,曾经的官府之力也能沦为匪盗,凡值钱之物皆被抢夺,仓廪不实,自然没有路不拾遗之事。 虽然他后来占领淞城之时再度将它保护起来,不至蒙尘,但其中书卷已尽,竹简尽烧,非一人之力可以抗争。 国之不存,无以为家。 幸而所牵挂之人,一人在身边,另外一人虽未觅其踪,但知道他是安全的。 “或许是称王也说不定。”许御天落座,拿过了桌上的杯盏道。 他未说尽,但他总觉得面前的人一定知道什么。 “挟天子?”姬翡单臂撑着下颌,看着那侧坐在桌案对面身姿挺拔的青年笑道,“这倒是条捷径。” “的确是捷径,不仅可封异姓王,还可娶天下第一美人为妻。”许御天将杯中之水饮尽,看向他笑道,“一举就可省我数年之功。” 那撑着下颌的人绿眸微敛,眉梢轻动道:“只称王,不称帝,你甘心?” “既是挟天子,自然有让位之说。”许御天手臂撑于桌面之上,“此举也算是名正言顺。” “让位之后呢?”姬翡直视着他询问道。 “无用之人,自然不必留。”许御天并未回避他的目光回答道。 他的目光之中并无杀意,可这样轻描淡写的情绪,却并非一朝一夕可以修成。 他成长的极为迅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无力挣扎求存的孩童,也不是那个嚣张跋扈任意妄为的少年,而是一军之将,担得起这南境之王。 他聪慧而具有天赋,总是能够极快的从过去吸取经验教训,走的既稳又快,且从不瞻前顾后。 只是还有一道关卡,一道至关紧要的关卡。 姬翡直视着那双金眸,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此次来是有事要告诉你。” “与此次之事有关?”许御天看着他,本就厚重的心弦同样提起。 “是。”姬翡略微收紧了手指,看着那直视着他的眸叹道,“你的生父生母就是如今的大楚皇帝和皇后。” 他的话语不重,却在这个黄昏让许御天的心中如有重击一般,他已经鲜少失态,如今却是呼吸屏住,不可抑制的瞳孔收缩。 生父生母,这世间人人皆有父母,可他没有,他不知道自己的来处。 幼时被养于家中不得出,待有了认人的能力时,一场灾荒席卷,那总是将他藏在家里,不许他出来的人死了。 那不是他的娘,她说他是不祥之人,所以被丢弃了,若不是她捡了他,他早就死在了荒郊野岭之中。 因为他是不祥之人,也害的她被人骂做不祥,她总是生气,但终究护了他一条命,然后她死了。 不祥。 许御天说不出自己哪里不祥,他只是长了一双跟其他人不一样的眼睛,就被遗弃了。 其他稚子在娘亲怀里撒娇时,他只能缩在角落里看着,羡慕着,然后怨恨着。 怨恨上苍让他生了这样一双眼睛,怨恨他们就那样狠心的丢弃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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