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无表情,周身气质极为深沉,“望”着晓轻舟时,丝毫不像个目不能视的瞎子。 “久仰大名,晓谷主。”原随云缓缓说道,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晓轻舟哈哈笑:“可惜我才知道你的真名没多久,说不出这种场面话啊,对不起啦原少爷,不如说点正经事?” 他拉长语调,声音轻缓如春风。 “你是要像金九龄一样做诱饵,还是要让你蝙蝠公子的名号为江湖人所知?”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原随云攥紧拳头,像金九龄一样?他在晓轻舟眼里就只有这么点价值么?追命幽幽补充:“或者和我一起去六扇门交代出蝙蝠岛的所有事情。” 步早瞄他一眼:这样只会让原少爷恼羞成怒啊追命捕头。 原随云面色骤冷,在场之人无论哪一个都令他心中怒火翻腾,怒极反笑,道:“无凭无据,为何如此断定?” 确实无凭无据,但原随云越这么说,越代表他捉襟见肘、无能为力。 晓轻舟笑得很开心:“你知我知的事情要什么证据,原少爷你是觉得选择太少了吗?这样,你也可以选择被我揍一顿后当我的诱饵。” 原随云忍无可忍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晓轻舟用行动告诉他什么才是真正的欺人太甚。 金九龄早在原随云和晓轻舟之间的火药味愈来愈浓时便聪明又识相地躲远了。 老实讲,在恶人谷时以及雄娘子和无花和他一起当倒霉蛋时这样的场景他见得多了,总有些人嘴硬、顽强、不撞南墙不回头。 犟嘴的原随云和那些人一模一样,就连无花,也说过“无凭无据”之类的话。 听到这句话时,金九龄就确信原随云是蝙蝠公子了。 鸡飞狗跳、狗急跳墙、惨遭压制,场面一片混乱。 追命:“晓、晓谷主……啊啊啊——” 追命觉得自己该上前拦一拦,但晓轻舟衣袖飞舞如蝴蝶,气势汹汹,气定神闲,压根没有他上前的间隙。 桌上花瓶被碰掉,追命险而又险地握在手里,右边香炉摇摇欲坠,他又搂着花瓶去接香炉,牢牢握在手心,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说。 原随云试图反抗,但被晓轻舟扭住胳膊又重重捶了一拳。恶人谷谷主的打法与柔和精致的长相截然相反,粗暴又迅速,眼睛中笑意流淌,衣袖翩飞,拳拳到肉。 追命无奈地喊道:“你们不要再打了——!” 步早差点笑出声,一拳砸在原随云肩头,后者闷哼一声,痛得难以自制,隐忍而愤怒地握紧了拳头。 追命劝阻的话说得还比较委婉,与其说是两人在打架,不如说是晓轻舟单方面地殴打。 金九龄默默站在墙角,看到晓轻舟站起身,还踢了原随云一脚,那张漂亮的面容上带着春花般的笑意,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发现自己的手在抖,立刻交叠双手,低头不敢再看。 原随云身上疼痛不止,但心中怒火将痛意尽数点燃,化作更加旺盛的怒意。 晓轻舟拍拍手,对追命笑道:“让你为难了,追命捕头。” 追命头疼:“既然知道会让我为难,就不要做啊……” 晓轻舟安慰他:“放宽心,因为我还会做让你更为难的事情。” 追命:“……” * 原随云就这样成了晓轻舟的新诱饵。 非自愿的、被迫的、浑身淤青的新诱饵。 追命试图和晓轻舟掰扯掰扯,关于原随云的事情确实无凭无据,就这么让晓轻舟带走原随云的话很难给无争山庄一个交代。 “怎么会呢?原少爷可是自愿的啊。对吧,原少爷?” 晓轻舟朝原随云反问。 原随云脸颊抽疼,嘴角伤口刚结了血痂,不想开口。 步早就把这回应当做默认了,对着追命笑道:“你看?” 追命:“……” 就是因为看了才知道原随云压根不是自愿的啊! 万物楼在送给六扇门的信中有列出蝙蝠公子所做之事的详细情况,六扇门早就安排人手出海查探,但信息太过详细全面,他们又有点困惑于为何万物楼会如此大方。 而晓轻舟此时说道:“万物楼不是将消息全都送给你们了吗?为了和我作对——”他哼笑一声,“追命捕头应该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才对,将他留给我没有坏处。” 追命无言,所以你们咸鱼派的关系到底有多么差劲啊。 “你师兄为何……” “他叛出师门了。” “你前师兄为何会与你作对?” “追命捕头不也说了嘛,是‘前’师兄。” 原随云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心中微惊,重溟既然已经叛出师门,为何又对两个旧师弟如此照顾? 这算什么叛出师门。 追命扶额:“好了,我算是知道你们门派内关系不太好,但你们要不要好好聊一聊?不是说有两年没见了吗?” 赶紧聊一聊,别再整那么多事啦。晓轻舟面上流露出排斥之意:“那种人……” 他说得模糊,但眼中情绪极为复杂。 追命默然。 …… 江湖又出新逸闻。 无争山庄少庄主与恶人谷谷主不知道是一见如故还是结下仇怨,总而言之两人似乎开始结伴同行了。 谁也不清楚个中详情,乱糟糟的传言满天飞,飘忽忽地飞到前往罗刹教的王怜花和乌渡耳中。 步早就是当事人,对此没有任何感想,更何况都是同门师兄弟,当然是相当习惯啦。 王怜花倒想了很多,若有所思地问乌渡:“你师弟身边跟的都不是什么好人,难不成这个无争山庄少庄主也是如此?” 但这不对啊,原少庄主何等光风霁月,身残志坚,人人都说原少庄主优秀、出众、也许能让无争山庄重现百年前的辉煌。 “不知道呢,小舟一向很有主见。”乌渡高兴地说,“他交到新朋友了啊。” 王怜花:“……你对朋友的定义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乌渡对自己门派的成员一向溺爱,虽然是二师兄,但上到掌门,下到小师弟,所有成员在乌渡眼里都是宇宙无敌超绝霹雳小可爱。 王怜花对此已经有所了解,这一路来他抓住机会、一有空便向乌渡打听探问咸鱼派的事情,乌渡大部分事情毫无保留,但满是滤镜的回答让王怜花很是无力。 步早对此则很满意,毕竟乌渡就是这样的人设,想从他嘴里听到门派成员坏话压根是不可能的。 而当王怜花好奇地问乌渡为什么对他没有隐瞒,乌渡则会回答道:“因为没有隐瞒的必要。你既然问了,我当然要说。” 王怜花默然片刻,回道:“你这人……不怕被人骗吗?” 乌渡道:“不会的,我心里有数。” 王怜花觉得说“我心里有数”的乌渡其实心里很没有数。 “你真的会被人骗的。” 王怜花诚实地说。 乌渡看他一眼,语气很坚定:“不会的。” * 丝毫不知道自己要被抄老家的玉罗刹追寻着旺财的身影追踪着重溟。 重溟神出鬼没,但他和旺财一路同行,就算想要隐藏行踪也不可能。 玉罗刹更加喜欢小狗旺财了,沿途的人都在夸旺财长得好看,毛发光鲜顺滑,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还是一位很好的帮手。 “你说那条很好看到小狗吗?它往那头去啦,是只很聪明的小狗,叼着篮子在那边买了个烧饼。” 听到玉罗刹形容的旺财模样,路边的小孩给出了答复。 玉罗刹笑眯眯地给他一块糖,转身带人去找重溟,他不弄清楚重溟的意思是不会放弃的。 不远处,白衣人听到相关词句,投来视线,神色若有所思。
第89章 一条好人 旺财买完烧饼回来后马甲进行交接,重溟举着烧饼喂旺财,嚼啊嚼啊嚼。 小狗要吃饭,重溟不用吃,但依旧相当于步早本人吃了。 玉罗刹敲门的时候,旺财还剩半块饼,重溟收了手,但没去开门。 旺财嚼啊嚼,重溟岿然不动。 步早想看看玉罗刹会不会狗急跳墙,再不济也许能和某个迷路的太平王世子碰面拉拉扯扯,叫他听个乐子。 门外玉罗刹敲了三下门,里面连个脚步声都没有,他陷入沉思。 是踹门进去还是翻墙进去? 玉罗刹冷酷地想。 他思考须臾,最终还是选择翻墙进屋,将将落地,腿上有毛茸茸的东西扫过,一低头,旺财双目圆睁,歪着脑袋看他,嘴里还嚼着烧饼,整个狗看起来天真好奇又无辜。 重溟像个幽灵一样现身,面无表情地看着玉罗刹。 玉罗刹笑道:“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重溟道:“不见谅,滚。” 玉罗刹道:“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我不想来硬的。” 他微笑不止,在确认重溟并没有如他两位师弟那般出众的实力后,玉罗刹便觉得重溟比预想中的还要好对付。 之所以藏在幕后,显然是自知自己难以招架得罪的各方势力。 步早默然凝视他。 重溟和旺财眼里都映出玉教主势在必得胜筹帷幄的姿态,但混江湖没人说必须要堂堂正正,起码步早不是的。 “堂堂罗刹教教主,竟然想当无赖吗。我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不做不收钱的生意。” 重溟十分嫌弃地说,看着玉罗刹的眼神像在看傻子。 一点钱也是钱,步早是不会放弃从有钱人手里坑钱的,就算二弟子马甲即将到达罗刹教搜刮钱财也不能让他错过这个机会。 步早耐心精力都充裕,无论做什么都不亏,有的是时间与玉罗刹耗下去。 玉罗刹笑道:“你们咸鱼派这么缺钱吗?动不动就将钱挂在嘴上。”他摸出银票甩了甩,“该给你的我不会少,你调查过我,应当也清楚我的为人。”重溟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很是古怪,仿佛听到什么极为有趣的笑话。 “正是因为调查过你,我才不想相信你啊,玉教主。” 他语调轻缓,眼神中暗藏深意。 玉罗刹心中一突。 是了,万物楼既然调查过他的事情,是否会知道他在罗刹教少主一事上的安排? 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重溟投注过来的视线便都带上了一种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的了然和倨傲。 玉罗刹握着银票的手顿在空中,他沉默地与重溟对视。 旺财抓住机会,后腿发力,原地跳起,扒上玉罗刹的胳膊,一口叨住银票,潇洒地落地。 玉罗刹当然有所反应,但他没有阻止,只是沉默地望着旺财伸爪拍拍他的膝盖,从喉咙里发出黏腻的呜咽声。 随后,旺财走向重溟,毛绒绒的尾巴轻轻飘荡。 在这一瞬间,玉罗刹忽然有了清晰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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